“你？”渔夫顿时瞪大了眼睛，他实在是想不清楚，赵凡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不错，他是希望绣云能跟赵凡结成连理，可现在的绣云已经时日无多，别说是成亲，就连睁开眼睛也是一种奢望。
赵凡看着怀中的绣云，“我从来不愿意轻言放弃，可现在...”
感觉眼睛有些酸痛，赵凡使劲儿地眨了眨眼睛，“时间太短，我们...救不了她！”
渔夫的手无力地垂在半空，“那你还...”
赵凡拨开绣云的脸颊上的一缕长发，“若人死之后真的会去到另外一个世界的话，她该是有多么的孤独啊。”
“别看她平日里大大咧咧，但我知道，她是个害怕孤独的姑娘。”
“孤身一人，还无名无分，在另一个世界，会不会也有人欺负她啊。”
赵凡抬头看向渔夫，“我要和她成亲，在她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我要成为她的丈夫。孤独时，她可以给我托梦，委屈时，她可以大大方方告诉那世界其他的魂魄，她的背后，有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难道，你也希望她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依然无依无靠吗？”
渔夫呆滞地摇头。
赵凡绽开了容颜，“那就给她一个最美的记忆吧。”
赵凡眼睛定格在绣云的脸上，“你虽然不能言语，但是，你一定听得到，感觉得到，对吧！”
绣云的身上，连一丝多余的颤抖都没有。
但是赵凡依然笑了笑，“看，你没说话，你默认了。”
“我明白了。”渔夫突然挺直了脊梁。
......
两天后，黄昏。
斜阳西斜，桃源村的每一个角落，都挂满了鲜红的大灯笼。
桃花院外，花轿飘摇。
抬轿的是四只狼狗大小的飞蛾，轿子旁边，蚕娘的脸上，抹着桃花一样的嫣红。
最前方，立于黑牙之上的赵凡，胸口绑着一朵血一样的大红花。
他的身后，闲人吹 箫，猎户击锣，田农背着个大鼓，铁匠看准了节奏，鼓声恰到时候。
画师的胸口挂着个红色的木桶，见队列向前，他抬起手中的画笔一挥，地面瞬间出现了一道红色的地毯。
他又抬笔朝着天空甩了几下，鲜红的墨迹顿时化作漫天烟花。
停轿，压轿，赵凡跳下黑牙，身子探进了花轿之中。
绣云斜斜地靠在轿子里，她的身上，是赵凡从没见过的最美丽的衣服。
她的头上，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脸。
赵凡总感觉她在盖头背后朝着自己嬉笑一样。
他咧开了嘴，随后一把将绣云抱了下来。
正堂之上，老夫子和渔夫分别坐在画的两边。
赵凡没有亲人，唯一称得上亲人便是老夫子的前身，白猿。
绣云也没有亲人，可她却一直将渔夫看作自己叔父。
老夫子将自己的胡须洗得发白，渔夫也破天荒地取下了自己斗笠。
眼前这对新人的典礼，他们等了太久。
赵凡手牵着绣云，灵气包裹着绣云的身体。
他一步，他便操控着灵气让绣云也向前一步。
红盖头飘摇，赵凡看见了绣云青葱一样的玉脖。
一拜天地，这天地虚妄，难辨真假，赵凡和绣云，朝着堂上的画中人，缓缓叩首。
二拜高堂，两人无父无母，唯一能拜的，就只有老夫子和渔夫二人。
夫妻对拜，当赵凡和绣云的额头挨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冰冷让他身体一颤，他只感觉喉咙被一块石头卡住了一样。
“礼成！送 入洞房！”
蚕娘搀着绣云，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
在她的身上，生的气息已经淡漠如烟。
最多再有一日，她便彻底没了生息。
好几个村民，都在偷偷抹着眼泪。
看着当年那个嬉笑俏皮的绣云变成了如今的行尸走肉，每一个人的心里，都像是刀刮一般。
一张四方桌，八杯苦涩酒。
酸甜辛辣咸，举箸皆茫然。
“动...动筷吧。”赵凡手拿着筷子，轻轻地敲了敲桌面。
画师夹起一块肉扔进了嘴里，随后“呸”地一声吐了出来，“真他娘的难吃！真他娘的难吃！”
说着，眼泪落在桌面上“嗒嗒”作响。
“咽下去！今天，是最好的菜，最美的酒！”渔夫狠狠地瞪了画师一眼，随后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他夹起菜，一个劲儿地自己嘴里送，“好！好吃！”
“来来来！都吃啊！”
“都吃！都吃！”
赵凡夹起一块肉扔进了嘴里。
好干，好涩，他动了动牙齿，却始终嚼不下去。
他想整个咽下，可又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端起酒杯，火辣辣的美酒倒进口中，他还是觉得不得劲儿。
眼神晃了两圈，赵凡端起酒壶，朝着自己嘴里倾倒而下。
终于，这嘴里的肉算是顺进了肚子里。
干笑了两声，赵凡举杯对着正堂之上的画。
画中人，安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些。
“敬你！”赵凡一饮而尽，又倒了杯酒，走到了画的前方。
熟悉的脸，熟悉的眼神，赵凡叹了口气，然后将酒倒在了地面。
没有推杯换盏，没有嬉笑怒骂，这场宴席，实在是太安静了。
但是，它却一直没停。
直到，村民们一个个都醉倒在桌下。
赵凡唏嘘一声，走出了正堂。
明月孤悬，夜色飘零。
他摸了摸胸口的大红花，随后走进了贴着大红喜字的屋里。
绣云斜靠在床榻上，赵凡牵起她的一缕长发。
长发断，赵凡又截下自己的一缕头发。
两缕头发绑在一起后，赵凡又将它小心地放在最靠近胸口的位置。
他摸了摸红盖头，“现在，咱们才算是真正的喜结连理了。”
“若去了另外一个世界，记得托梦给我，我...我一定保护你！”
说着，赵凡靠着绣云坐着，又小心地将绣云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现在，她很冷，如果温热可以让她多活一刻，赵凡保证，自己永远都不会松开自己的双手。
不知不觉间，赵凡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一股从未有过的困倦袭上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赵凡猛然睁开了眼睛。
目光锋利如刀，他死死地盯着窗外，“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