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强在张秋镇盘算吕恒家底一直忙到深夜亥时末。即便如此也只是清点完吕恒拥有的八成多家产。尚有两成远在巴蜀和岭南的盐田和种植园尚未得到查验。宋强对那些也不抱过多期望。毕竟实在太过遥远了。
对于宋强而言,当务之急就是如何能快速整合京东两路的力量。以京东两路为根基向北,向东获取源源不断的利益以壮大自身。
宋强不相信以京东两路大致相当于后世西方英格兰大小的面积,人口还更多,而且背靠大宋朝这么庞大市场的支撑下,做不出英格兰人在十七世纪时候做出来的以小博大的壮举!
当前问题就是京东两路不是宋强说了算。他自己力量虽强,可还不能公开与在京东两路的朝廷对抗。
而且这京东两路还有许多需要整合入自己体系的力量。当初组建起京东路商会就是这个目的。虽然中间出现了一些变故导致商会被迫暂停运营。但那不是无限期的暂停。
处理完外界问题后,宋强这次返回东平府当务之急便是重新将京东路商会摆上台面来。
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虽然在二月发生的冲突中,李应和吕商这两个宋强曾经最亲密的伙伴站到了他的对立面上。
可在宋强不计前嫌并没有凭着自己的隐藏的力量将其抹杀后,他们也都在反思对待宋强时曾经的所作所为。
李应在面对吴加亮和公孙胜的拉拢果断干脆的拒绝。并且将此事及时通报给坐镇宋家庄的韩合。就是李应正式向宋强低头认错的表示。
这次吕家内部纷争,吕商又主动让宋强介入助其掌控吕家。也是吕商准备重返当初京东路商会的格局之下征兆。
之所有有这么大的变化。并不是说宋强的个人魅力吸引他们做出选择。而是宋强越发强大的力量,让跟他身处同一地方的人无法忽视。要么与其联合,要么被其排挤甚至莫名其妙就消失掉。
像李应和吕商这样主动寻求融入的豪绅巨贾只会越来越多。当数量积聚到一定数量产生质变的时候,也就是京东两路的局势完全由宋强所掌控的时候了!
大致清点完吕恒家产。宋强短短睡了几个时辰就带领亲卫和护卫队员们坐着原本属于吕恒的十多辆拉货马车赶赴东平府治须城县。
只有解决了吕家家主之争,将吕家纳入京东路商会的条件才算是成熟。宋强多一天时间都不愿意等了。
在须城县城门外,邓肃与韩合,还有带领的一百便装护卫队员的解宝已经等候多时了。
韩合初见邓肃时还有几分提防戒备。毕竟两人都是文人出身。邓肃还是宋强在京城招募的谋士。韩合作为宋强起家时候重要的智囊,对外来者自然有本能的排斥。
可两人经过一夜的交流后,韩合则彻底放弃心里那点与其争锋的念头!也真正明白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心里少了那份争胜的念头,两人的交流也就能归于理性平和,围绕如何帮助宋强壮大实力上出谋划策,进行另一种比较。
宋强因为急于赶路,坐车一路颠簸赶到须城县时头晕脑胀。
他的两位重要谋臣上前与其见礼。然而宋强晕的站都站不稳还不忘拿自己两位谋臣开涮。
“两位见过面了?没有吵起来么?要不要给你们放一天假辩论一番?我也听听你们的理政之法,毕竟真理越辩越清晰嘛。”
对于宋强是不是冒出来的新奇之语,无论是韩合还是邓肃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韩合哭笑不得的叉手道:“主公,现在不是开玩笑之时。我有要事禀报!”
宋强点点头,招呼邓肃走近。
“志宏一同来听,今后若有事情你我三人要及时沟通情报!”
邓肃与韩合连忙向宋强施礼表示明白。随后宋强示意韩合继续说他要汇报的事情。
“主公!北方传来消息,高永昌顶不住辽军征讨向我们求援借兵。我没有答应,但着令我们海商船队向其提供粮食铁器等,换来其他矿石、毛皮、草药和夷奴……”
“等等!同启,换来毛皮、草药还有什么?夷奴?那是什么东西?”
宋强被韩合汇报的情况搞的有些懵。用粮铁从北方换取矿石、毛皮、草药等东西是早就定好的方略之一。但那个夷奴又是什么鬼?
韩合见宋强眉头紧蹙成一团,心里多少有些为自己擅自做主感到不安。连忙垂首道:“禀主公,此事是我事急从权先斩后奏,因那高永昌当面之辽军势大,且高永昌与金人也有龃龉,若不相助则高永昌必亡!高永昌若忘,则北方由三方对峙变为两强相争,勿论辽胜金亡还是金胜辽败,对大宋,对我宋家庄皆非善事!”
“故而我出一策,我供给其粮草军械,收回矿石、毛皮、草药等稀缺物资,另外还敞开接收高永昌所俘获的辽人、女真、突厥人作为夷奴运回我们宋家庄作为苦力使用!这些苦力不用支付工钱,只需管饭就可让其为工坊主卖力干活。庄上工坊严重缺乏从业者,这些夷奴倒是能解燃眉之急。”
宋强一拍脑门心里苦叹:“本来我是想用先进思想解放广大各族人民劳苦大众,结果一个疏忽就成了奴隶主!这事搞的!”
然而还不等宋强表态,一旁跟着听了大概的邓肃却对宋强肃然道:“主公!同启之策可行!”
宋强白了邓肃一眼,暗道:“当然可行!西方人怎么借助殖民地疯狂吸血敛财,然后满世界强殖民地倾销商品的?”
还以为这两人见面后会互相掐一阵子,结果这么快两人的意见就出奇的一致。尤其是这邓肃身为前太学士,不是应该听圣人言,做圣人事,立圣人规么?怎么买卖夷奴这么血腥的事情,邓肃这个读书人竟然一点没有发扬圣母精神的意识,着实令宋强有些大跌眼镜。
宋强受自己早年平和安逸生活环境影响,心里本来是不赞同买卖奴隶这种行为。可毕竟韩合也是出于为宋家庄发展所做的考虑。别看现在宋家庄人口超三万数量庞大。但与那不断开设起来的工坊需求的工人数量比起来缺额还大得很!
现在的工坊基本都是手工劳作,宋强尽可能改善分工合作模式来提高效率,但毕竟机械应用比例太低!在河道边建造依靠水利水车带动的简单机械的工坊还要优先保证铁器坊等关键工坊生产。而且宋家庄所临近水道有限,难以大规模建设利用水力的工坊。
随着不久后秋季土豆和辣椒丰收后,宋强还要开设制作土豆粉、辣椒酱的作坊。更加需要大批量的工人在工坊里劳动。劳动力缺口恐怕要高达数千人之多!
辣椒酱与土豆粉可是宋强准备拿出来的两大杀手锏!辣椒除了可以为各种食物增加符合味道口感增加鲜香味道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下饭!
一大碗米饭配上少量的辣椒酱就能吃个饱!味道上还远胜于只有咸味的菽豆酱的口感味道!
在蔬菜种类不太多,产量更难以满足广大百姓需要的古代,下饭而且营养价值高于菽豆酱的辣椒酱就是最好的副食品选择!
至于土豆粉,更是廉价的面条替代物。以土豆数倍于小麦的产量生产出来的土豆粉足以养活比现在宋朝土地上更多的人口!
既然后世乾隆时期靠着地瓜、玉米都能让人口从一亿人暴增至三亿人。那自己提前八百多年拿出来的土豆粉与辣椒酱的组合怎么也能让宋朝人口冲上两亿人了!
既然自己不为粮食犯愁,那么从北方抢夺人口加强自身工业实力又何乐而不为呢?让北方出于战乱中朝不保夕的人在自己地盘上吃饱穿暖,每天按时上工,多劳多得粮食。再给与一个工作满五年给予其与宋家庄庄客同等的身份,这样也就不算是残忍的剥削了吧。
宋强给自己找了一个大张旗鼓收买夷奴冠冕堂皇的理由后,心里的罪恶感稍稍减轻了些。
“同启,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吧!不过这些夷奴日常管理细节章程回去后我们再商议一下。要让他们来心甘情愿的干,有希望的干!不能把他们当成牲口,知道么?”
韩合闻听宋强虽然提出一些改进意见,但基本还是同意了他的策略,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连忙深鞠一躬表达对主公的感谢。
邓肃却眯着眼睛看向北方,突然冒出一句让宋强都大为心动之语。
“我素闻北人善战。这些夷奴若是只做苦工倒也可惜,不若从其中挑选愿为我而战者组成一支军队专司对外征讨,就如主公所说,只需达成军功则许以其自由。北方纷乱,而我大宋安宁祥和最适安居乐业。以安身立命之利诱之,我料定组成此新军后当能临战对敌摧枯拉朽!”
宋强微微点头对此颇为意动。
韩合更是抚掌赞道:“志宏此策犹胜于我!有此军在手,无论是防内攘外皆可用之!如今护卫队皆为宋人,若将来与朝廷交恶,难免有束手束脚之处。这支夷奴大军则完全无此顾虑!”
宋强抬头扫了眼邓肃,也不知他是否因为谏言被罢免而怀恨在心,故而为自己出此一策让朝廷头疼。
不过细想之后宋强心里否认这个想法。从邓肃能连做十一首词直言痛斥皇帝不惜民力的行为看得出来,这家伙绝对是一个真正的以民族和国家为重,轻士大夫与君主的人。这样的人自然不会讨得封建统治者的欢心。也很难得到这个时代的统治阶层的认可。
然而宋强这个生长在为人民服务的红旗之下的有志青年,有的是办法可以假借民意来忽悠邓肃为自己尽心竭力的出谋划策。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基本上把收买夷奴的事情就定下来了。
然而邓肃的建议仿佛为宋强打开了一扇窗户。他的目光已经越过北方的辽国、金国,望向更东边的半岛国家和一个岛国。
“为什么夷奴只限定北方的辽人、金人等?还有高丽、倭人,这些地方都是穷得叮当响。随便忽悠来几千上万的一点问题都没有!还可以借此有机会干预这两个地方的政治走向,为自己的海外贸易扫清障碍!”
宋强眼中此刻充盈着贪婪的光芒。
“同启、志宏,也许我们应该着力获取高丽与东瀛的情报了。你们可知?高丽北部多铜,而东瀛面西向海之地更是有一座庞大的盛产金银的山脉!我早欲夺此两地已补充我自身损耗,既然已定下吸收夷奴以壮自身之策,我想是时候趁早向这两个地方下手了!”
韩合抱拳激动道:“主公明鉴!”
韩合能不激动么?邓肃的到来若说没有给他带来压力是不可能的。但宋强并没有因为有了新欢就厌倦旧爱。对韩合的一些有利于己的方略依然采纳。现在看来主公对他们是一视同仁的。
邓肃表面上没有韩合那般激动。也没有就此表达支持或者反对的表态。倒也不是他对宋强要将势力触手伸向需要远渡重洋才能抵达的高丽与东瀛有什么意见。实际上邓肃内心是无比震惊的!
在汴京城听宋强说自己立志要向外争利还多少有些怀疑。此刻宋强还有韩合有机会去海外掠夺,眼睛红红的都跟打了鸡血一样。
邓肃也在思考,大宋中兴的未来是否就如同宋强现在所做的一样,路在外,而不在内!
围绕着向高丽、东瀛两地如何开拓讨论直到解宝所率的护商队第一团一营完成集结整齐列队后才告一段落。
宋强盯上的两个重要海外市场和资源产地虽然重要,可毕竟不是眼下马上就能叉手的。现在重要的是去吕氏族宅为吕商站台,让他顺利成为吕氏家主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
宋强在整理列队的四百名身穿全套板甲,武备齐全精神抖擞的护商队一团一营面前走了个来回。并没有说什么鼓舞士气的话。因为那四百名挺拔站立的护商队员望着宋强的目光都充斥着崇拜与狂热!
士气可用!宋强大手一挥,八名亲卫以及四百护商队员浩浩荡荡进入须城县。他今天就是要去踢场子做恶人!
须城县门口守门的厢军兵卒早得到府衙的消息敞开大门。此时看着这一支数百人盔甲鲜亮,傲气逼人的队伍从他们面前走过,那盔甲兵器金铁相交的声音令守门兵卒吓得腿肚子都在打颤。
“这……不会是变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