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忙把我从家里接到宫中后，便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斟酌半天才把前因后果吐了个干净：“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珩儿的，但现在这事儿真不能急！珩儿这孩子从小就心气高，你如此强迫他，到时候只会两败俱伤！”
顾景珩是头倔驴。
我本来还因为好事将近而十分躁动的心，顿时仿佛被人泼了一瓢凉水。
我气极反笑的讽刺道，“民女不明白，臣女究竟哪点配不上太子？竟要如此对臣女？收回成命？恕臣女办不到！”
说吧，我就气势汹汹的想提着裙摆往东宫方向杀去了。
老尼姑惊愕的欲阻止。
但......东宫理亏。
她拦不住我！
第四章
我冷笑着看着她问。
“皇后娘娘，我苏家虽然比不得您和太子身份尊贵，可我父亲好歹也算是个堂堂一品大臣，你们如此戏耍是否是有些逾越？”
今日之前，全京都城的人都知道我苏媚儿即将成为太子妃！
可从今日之后，全京都城的人又都会知道我苏媚儿即将成为个天大的笑话！！
赐婚被拒。
顾景珩宁愿跪死在未央宫前，也不愿意娶我。
何其羞辱？
何其低贱？！
我又不个戏子，为什么要被如此凭白无故的用来戏耍？
老尼姑顿时被堵得说不出来话。
只是，我最气的其实并不是退婚这件事儿，而是顾景珩的态度。
“罢了。”
老尼姑不再阻拦。
可我们都知道先前的婚约算是彻底作废，昨日的欢喜仿佛就像一场镜花水月。
我冲出了坤宁宫。
但就在即将快要进去东宫的时候，自宫门左边又杀出来了一行人。
“苏媚儿，你给我站住！”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我那位早死姐姐的手帕之交好友——顾景珩的第十三妹妹，长乐公主。
如果说京都纨绔有等级，我排第二，长乐恐怕就能排上第三。
不过。
我并不喜欢和长乐玩。
毕竟，就算是纨绔也会分等级的。
而单纯依靠着身份乱发脾气的长宁，在整个京都上层圈子里其实都是不受欢迎的。
“苏媚儿，本宫不准你踏进东宫半步，你就不能踏进去半步！”
她知道顾景珩喜欢我嫡姐苏晴月，所以，不允许任何人同苏晴月抢。
因为她是苏晴月的死党闺蜜，整个京圈都知道苏晴月是她的塑料姐妹花。
“我的皇嫂永远只能属于一个人，那就是苏晴月！”她瞪着我，信誓坦坦的威胁道。
莫名的，我想笑。
但我又不得不承认，长宁虽然足够幼稚且不带脑子，可她确实会挫人伤处。
苏晴月就像我心里的一根刺。
所有的人都拿她来提示我，仿佛我这一辈子都永远跨不过那道坎。
关关难过，关关过！
所有人都笑话我，那我就偏偏要打你们所有人的脸！
太子妃的位置，我抢定了！
“是吗？”我偏不服气：“苏晴月既然这么好，那么你们为什么不把他找回来？真是笑死了，一个死人拿什么和我抢？！”
长乐闻言，顿时红了眼睛。
“你给我闭嘴！”她说着，甚至还想冲上来打我。
可我身手比她好。
“长宁，醒醒吧，苏晴月已经死三年了，是从江南回京都的路边悬崖上翻下去的，你今天就算和我打到陛下面前去，这也是事实！”
我从来都不是个喜欢吃亏的人。
是。
苏晴月好，好到个个都跟着了魔一般的喜欢她。
可我苏媚儿又做错了什么？
我凭什么成为一个替代品，凭什么活在所有人对她想念的阴影下生活？
我是故意的。
“更何况，她下江南是因为心上人，是为了和人私奔！醒醒吧，我八岁起就不做梦了，苏晴月只是在可怜顾景珩，把他当做炮灰和备胎，真是可笑至极，装什么情深！”
我知道顾景珩就在宫门后。
我说的这些话，他也全都会听到耳朵里。
果然，宫门被人打开了。
顾景珩一身狼狈的推门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很难看，苍白的像纸一般，但尽管如此，也能犹如天上皎月，水中幽昙，好卡的叫我舍不得眨眼。
他厌恶的看了我一眼，无情嘲讽道，“苏媚儿，我就算是娶路边的一个乞丐，我也不会娶你的。”
我的嘴角浅浅弯起。
很好。
很绝情。
我的心被人像拿刀子般搅碎了。
我嗤笑，“顾景珩，你赢了。”
第五章
他永远都知道该怎么伤我。
于是我当着众目睽睽的面伸手给了顾景珩一巴掌。
“啪！”一声。
顾景珩的脸都被打红了，长乐也没有料想到我居然会舍得动手。
“苏媚儿，你疯了？”
我冷笑。
风很大，我宽松的袖袍根本藏不住人，所以人难免会有些萧瑟的微微颤抖。
“是，我早疯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喜欢一个蠢货那么久？”
爱而不得，自甘堕落。
如果不是刚认识顾景珩的时候没看出来他是个恋爱脑，我是绝对不会喜欢他的，可千金难买早知道。
对此，顾景珩面无表情的望着我。
既不反驳，也不认同。
他仿佛是在看一个陌路人般冷漠，半点以往的竹节君子风都没有了。
但从此是陌路？
做梦！
我不在乎什么脸面了，这感情的南墙我撞了也不想回头了！
“今日就当我没来过，昨日之事没发生过，我等你……你早日来娶我！”
我到底还是红着眼睛走了。
不多时。
整个京都城里便流传起来了我和顾景珩的八卦。
有人说我倒贴如妓子，有人说我恬不知耻不配为未来的一国之母，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直到一个人把谣言最多的‘京都第一茶楼’地方砸了后，才稍许停歇了点。
“苏媚儿，你怎么能如此糟践自己？”
霍惊云赶来的时候，我正喝得烂醉如泥。
他骂了很多话。
可我望着他，却只会傻笑：“霍惊云，你真好。”
我知道。
拆了京都第一茶楼的人是霍惊云。
因为霍惊云这个人就和顾景珩恰恰相反一般，后者如何弃我如敝履，前者就如何捧我如宝珠。
全世界只有霍惊云这个傻瓜蛋对我好。
“你这个蠢货！”
霍惊云大概从来没看见过我喝醉后的样子。
他皱着眉便把桌子上的酒全都拿了开。
我眨了眨眼。
可能是月光太温柔，所以才一时之间没忍住的丢脸哭了。
我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霍惊云避之若浼。
可我太坏了。
我明明知道霍惊云是个爱干净的小洁癖，偏偏还是伸手拽住了他的手。
他本来想扯开我的。
但估计是看我哭的太伤心，最终叹了口气，还是没忍心推开。
“苏媚儿，你别哭了。”
霍惊云完全忘记了醉鬼根本没办法沟通的事情。
而我这个人就是天生反骨。
“我不。”
霍惊云骂的对，我就是个蠢货。
可蠢货也不是天生的啊！我就是迈不过去那个坎儿。
“霍惊云，你说顾景珩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
“就因为苏晴月？你知道吗？他说他宁愿娶个乞丐都不愿意娶我！我知道，他就是恨我，可喜欢他又不是我能做决定的事情，凭什么就要因为苏晴月给我下死刑？”
顾景珩就是在迁怒。
苏晴月死了，他忘不掉，长乐忘不掉，京都所有的人都忘不掉。
我爹爹把我从扬州城接回来后，那个人就像个挥之不去的阴霾般缠着我。
他们总觉的我是在鸠占鹊巢。
因为，我是个妓子。
而她，是位公主。
哪怕没人知道，但我自己知道。
我娘是个名动扬州的花魁。
她是前朝罪臣之后，明明与我爹互通心意只待守得花开见月明，却不想......十年有情郎，竟然被别人榜下捉了婿。
多么讽刺啊。
“凭什么有些人生来就可以享受一切，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人守着最后一点念想咽气？”
所以，我娘死的时候极恨。
我爹苏君泽来接人的时候，她甚至连个骨灰都没给留，叫我一把扬了后，便一身轻松的离开了。
“生来空空，死亦空空。”
我讨厌死了苏君泽这个老狐狸。
但我更讨厌的是那个榜下捉婿强行让苏君泽抛弃了我和我娘的苏晴月她娘。
苏晴月也不无辜。
“我弹琴跳舞，长乐就骂我邯郸学步，我吟诗作画，顾景珩就说我矫揉做作。”
我越说越气，一行清泪就跟关不住的水闸般往下流淌着。
霍惊云没说话。
他错愕的盯着我，半响后才抬起袖子想给我擦擦。
但我却哭着凶他，还打他：“呜呜呜，你们男人都是狗东西，狗东西都是没有心的坏东西。”
昏黄的烛光摇曳。
霍惊云任我捶打。
他第一次听见我的秘密，却没有以往那副被故意摆出来的轻浮和不正经。
我哭累了。
他抱着我，却不含一丝狎昵和情爱色彩的低低喃语道：“是啊，我们都是没有心的坏蛋，可你偏偏要自讨苦吃的喜欢上顾景珩。”
“命运真不公平。”
“但苏媚儿，命运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是啊。
命运从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就像我哪怕卑微如尘土，拼劲全力想在一池沼泽里开出花，那宫墙里高高在上的月亮也不愿意吝啬的施舍下一眼。
第六章
“所以，顾景珩不要你，那我娶你吧。”
刹那间，整个屋内安静的可怕。
我不懂。
抬眼看着霍惊云，可霍惊云的眸子里除了跳跃的火光外，便只有一个披头散发的醉鬼。
他笑着说：“以后我会对你好的，带你吃香的喝辣的，逛花楼看花灯。”
他还说：“你做我的镇北王妃，我带你离开上京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看塞北的风与落日，其实那里的冬日大雪也很美。”
刹那间，我连哭都不敢哭了。
“霍惊云，你疯了吗？”
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娶我？
但霍惊云没再说话，他就那么含着笑一直温柔的看着我，眉宇之中的温柔快要溺死我。
恍惚间。
我甚至差点在他身上看见顾景珩的影子。
他们其实是有一点相似的。
尤其是眉眼那里，都一样的好看，一样的俊脸。
……
我虽然是个混蛋，但还有彻底烂到底，并且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跳黄河不死心。
我到底还是喜欢顾景珩的。
所以……
那一日，谁都不知道我和霍惊云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骤然之间，有人发现我们苏家和霍两家的关系好像莫名的淡了些。
但恰好，霍老王爷忽然去世了。
所以也就没人深究这些，以为是霍家的权势倒了，猢狲散罢了。
同时，我也终于明白了，霍惊云那晚为什么会忽然发疯了。
这几日没了夫君，他也没了爹。
而偌大的镇北王府就像一座被阴云笼罩的孤城。
我走在外面，霍惊云困在里面。
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窥不得。
我们就像是穿梭在这京城混水之间朝生暮死的蜉蝣，生而孤寂，遗憾。
第七章
我站在镇北王府门口许久。
霍惊云家的门始终没开过。
这很反常，就连我带着的婢子都哆嗦着诧异道：“小姐，您为何不敲门啊？难不成，您与小世子吵架了？”
可我抬眼望了望镇北王府的匾额，最后嗤笑一声，什么都没有说就离开了。
带着二两酒，一碟梅花烙。
酒是霍惊云喜欢的。
梅花烙是我喜欢的。
我没有回家，转道去了顾景珩的东宫，可惜东宫的门槛很高，就算我木愣愣的杵了两个时辰也没有办法踏进去半步。
那一日我等了很久，夕阳近黄昏的时候，顾景珩终究还是回来了。
可回来的时候，他眉眼低垂，怀中还抱着个身形狼狈的娇俏姑娘，那姑娘藏在他的怀中，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叫人心疼。
“顾景珩......”我几乎是剜着心叫出这个名字，看着他们暧昧的模样心都在滴血。
可比晚间寒气还叫我心凉的，是顾景珩避之不见且视若无睹的态度。
三年了。
整整三年了，我本以为自己应该已经习惯了被人轻视，被人冷落，被人嫌厌的态度，但到真的临了，竟然还是会心痛的不能自已。
“滚开！”顾景珩一把推开了我。
因为我堵了他的道。
但那梅花烙撒了一地，我本来还想同他吵上一架的，可当目光触及地上的点心和顾景珩怀中姑娘时，心中的悲痛与火气便又莫名消失了个干净。
“顾景珩，你可真是好样的！”
我忽然觉得这世间竟如此可笑，想着自然也同样笑出来了声：“我原本以为一个人若剖出一颗心，哪怕是块石头恐怕也能捂热，可现实却告诉我......原来那一些不过是世人的满腔痴心妄想。”
而顾景珩不耐烦极了。
但也不知道莫名在顾忌着什么，他明明可以转身就走，却偏偏抱着那个宛若乞儿的人直直盯着我。
不过没关系。
这一切都没关系了。
我仰头喝光了手中的酒，垫脚往未央宫望去，大无谓的笑了笑。
与顾景珩目光对望间，我忽然问了他个问题：“殿下，扬州城内的桂花酿可好喝？”
大概没人知道。
我与顾景珩初相识并不在京都城内。
而是在扬州。
他救过我，他却忘记了。
我凄凄一笑，没等顾景珩皱着眉反问我的话。
瞥了最后一眼他怀中的人便丢开手中的酒壶往宫外走去。
但走着走着。
人摔了。
爬起来。
鞋又掉了。
……
可我垂着眼睛瞧着前方路，宫灯昏暗，竟连叫人出去的门都有些快找不到了。
“翠竹，你听，风好像在哭？”
呜咽呜咽。
我带着的婢女两眼通红，可我却笑着流着泪重新穿好鞋子大步往前跨。
她说：“小姐，您别哭了，千万别为了不值得的人哭坏了身子。”
是啊。
我这一生原本就是不值。
既然顾景珩不爱我，那我又何必再苦苦守着，守到最后被人嘲笑？
顾景珩怀里怀着的女人，与我的嫡姐苏晴月有八分相似。
顾景珩啊顾景珩。
原来这世俗之人都逃不掉爱而不得，得之不怜的怪圈。
第八章
失恋这件事儿，让我挺难过的。
一难过吧，我就吃的多。
吃的多了，我就想消化。
想消化了，我就想跳舞。
毕竟当年我娘一曲风满楼名震扬州，而我作为扬州第一花魁的女儿，自然也有名扬天下的本事。
长宁怨我。
顾景珩看不上我。
外面的人也全都笑话我。
若换个人恐怕都要难受的绞了头发去做尼姑了，可偏偏我不，旁人若想见我哭一分，那我就要笑给他看十分。
“惊鸿舞，惊鸿月，惊鸿一跃，惊鸿雀。”
苏家成了整个京都城里的笑话。
可我却有本事拉着这整个看似繁华实则腐朽的各大王孙贵胄，清流新贵们一起跌入深渊。
女人嘛。
最大的武器就是美貌。
而我啊，最擅长的便是讨好男人和卖弄风情。
反正从被退婚起，整个京都城里就不会再有权贵人家想娶我了。
我的名声早就坏了。
但不娶归不娶，喜欢二字却从来不是能叫人控制住的~
所以，我去京都城内第一花楼。
高高的台子上。
我跳了一支舞。
……一舞惊鸿
台下有许多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垂涎三尺的，也有满眼惊艳且克制的。
恍惚间。
我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 那一夜亦是如此。
台上是污泥，台下是沼泽。
而我则是那台上高高在上的戏子，笑看人间东风破。
第九章
“苏家有女，一舞倾城。”
我如意料中的一样出名了。
甚至比以往的纨绔名声还出名，但同时代表着从此与礼义廉耻，美名清誉再无瓜葛。
一时之间。
女人们恨我。
男人们不耻我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吸引。
我爹苏君泽天天被人弹劾，满朝文武都说他教女无方，行事放浪形骸。
但......他只回来对我说过一句话——“媚儿，你可莫要后悔。”
后悔吗？
我不后悔。
哪怕等后来听到顾景珩要八抬大轿聘娶一个和我嫡姐苏晴月有八分相似孤女时，我亦是不后悔。
因为，苏君泽这个老狐狸“病”了。
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挡在我前面柱子显出疲态，仿佛一颗摇摇欲坠即将折断的枯树。
“媚儿，快跑吧！爹要倒下了，苏家可就护不住你了！”
苏君泽是笑着对我说的。
而他眼里没有对自己的身体有一丝担忧和恐慌。
他甚至是在欣喜和期盼。
这一刻，我知道苏家要完了。
先是霍家，再是苏家。
那两把悬在皇帝脖颈上的刀，终于还是被拿下来了。
毕竟那宫中龙床上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但.——
“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逃，又能逃向何处呢？女儿不走。”
我实在是有些累了。
从扬州到京都。
从花魁之女到丞相之女，我这一生好像都在奔波，逃离。
没完没了。
见我态度坚决，苏君泽不再勉强，只是有些垂头丧气的说道，“罢了，随你吧。”
第十章
华胥七十三年。
天降大雪。
苏君泽死在了华胥冬天的第一场大雪里。
而我则在离开东宫的第四个月再次见到了顾景珩。
树、倒、猢、狲。散。
顾景珩带来了抄家旨的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君泽为官不正，上瞒下贪，今念其生前虽作恶多端，可也曾为山河社稷殚精竭力，故此，赎其家人连坐之罪，但罚其本人死后不得入棺，行暴尸之刑......”
顾景珩带来的人把我放在那大堂的棺材撬开了，他们想要将我爹行暴尸之刑，
但棺内空空如也。
而苏君泽的尸身并不在棺内。
见此，我笑了笑，轻声道：“别找了。”
顾景珩对此面色黑沉如水。
他不禁冷眼望着我：“大胆苏媚儿！你难道是要抗旨不尊？”
抗旨可是死罪。
我还不想死。
我摇了摇头，便盯着那个一如往日般芝兰玉树的人笑道：“罪女不敢，可实在没办法，谁让殿下的旨意来得太慢了些。苏君泽早就被我烧成灰扬了。”
还是城北的河，一大捧骨灰撒下去，却连个影儿都没有。
他满眼错愕的看着我，“扬，扬了？！”
闻言，
满堂的人大惊。
就连顾景珩都皱起了眉，开始上下打量起我。
但我泰然自若。
苏君泽的骨灰确实是叫我扬了，因为他说想去陪我娘，但我觉得他不配，所以干脆全了做儿女的孝道，遵从着苏丞相的遗愿火化后，不入陵墓，撒在水里。
我娘在风中，从此苏君泽想去纠缠都得求着我娘去施舍。
顾景珩拿我这一举动毫无办法，毕竟他总不能把散了的骨灰从河里重新捞回来吧？
所以，到了最后。
他也就只能把苏府翻了个底朝天，再亲自将我赶出了苏家大门。
不过。
顾景珩可真是有意思。
我被赶出了门，苏晴月的牌位却被他小心翼翼的从犄角旮旯里面挖了出来打算揣回家。
他对我这个活人狠到了骨子里。
对我嫡姐那个死人却爱惜的紧，呵呵。
我被他推的倒跪在了泥水里。
天中大雨倾盆而下。
我就那么望着顾景珩的背影，仿佛又回到以前那个没人要的苏媚儿。
突然。
顾景珩在快要踏上马车的时候，又回头瞥了我一眼。
他语气淡淡道：“苏媚儿，以后那花楼你最好还是别去了。作践的……不过是你自己。”
我眨了眨眼，雨水不慎掉了进去，明明令人感到十分生疼，可我却莫名的想笑。
原来。
高高在上的顾景珩也能有朝一日注意到我这一滩烂泥呵呵。
大雨滂沱。
我就那么孑然一身的躺在一地污水中，注视着灰蒙蒙的天空，心中那团始终不肯燃尽的火苗仿佛也认命了。
锦衣蹚过水渍。
我侧过头，不经意的看见了霍惊云那张风流脸。
我仿佛被人拆了骨头的，笑着向霍惊云伸出了手道：“好巧啊，你还是来见我了。”
但霍惊云那张漂亮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波澜起伏。
他就那么撑着伞，俯视着自己面前宛若即将快要枯死的少女，好似前些日子的温情和柔意全部被人碾碎了随风去了。
“回头是岸，跟我走吧，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走？
我怎么舍得！
从青楼女子到苏家千金，我不信邪。
凭什么镇北王没了，我爹没了，宫中其他人却还安坐台上？我要把他们全都拉进地狱里！
第十一章
无意中一次寺庙齐虔拜，让我意外偷听到了五皇子造反的事情。
我隐忍多日。
终在太子与太子妃被困白马寺山下时，拼了命的把人救下了。
而刺客的那把剑，从我的后背刺穿了胸膛。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看见刺客看向那个与苏晴月有八分相似的孤女时，我会不由自主的推开她。
明明是恨得，却还是心软的一塌糊涂。
顾景珩第一次抱住了我。
他好像很慌张。
大片大片的血染红了那人一贯爱穿的白裳。
我笑着看着那个孤女惊慌失色的躲到顾景珩怀里，又瞧着顾景珩惊怒交加且带着一丝莫名慌乱的朝我奔来。
但这一次。
我是真的决定放下了。
第十二章
我快要死了。
当我的竹马霍惊云赶来平完乱时，我也第一次抓住了霍惊云的袖子吐着血低声哭诉道：“我好疼。”
当年顾景珩微服私访扬州救下了了我后，数年后，我自当也是还了他命。
但至此。
从今我与顾景珩桥归桥，路归路。
不过还好。
我命大。
被霍惊云找到天下第一神医李阎王给救了回来。
他气的差点拔剑杀了顾景珩。
可我还是拉住了他。
然后，一把抱住了他。
第十三章
霍惊云愣住了。
他刚一挣扎，我就疼的‘撕’了一声，我的胸口的伤一动就疼，吓得他不敢动弹。
霍惊云就坐在我床前。
我闭着眼睛，却感觉到他头一次不顾男女大防的拿指腹摩挲着我那染着淡淡粉色的伤口处。
他沉思了一瞬，问，“你要跟我回燕北吗？”
我想了想。
霍家实在是太招眼了。
而如在，我和霍惊云都没了再能任性的保护伞。
雁北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睁眼望去，除了霍惊云那张有些委屈的脸外，便是窗外开始大雪纷飞的萧冷。
我有些迟疑的说：“霍惊云，我现在是个伶人。”
他皱眉，“伶人怎么了？”
霍惊云偏偏也和我一样的不信邪。
他垂着好看的眉眼，明明看似风流多情的眉目，此时此刻却该死的深情与认真。
他捧住了我，笑着说道，“苏媚儿，我一开始认识你，就不是因为苏家大小姐的身份，你忘了？我从来都不在乎这些！”
说来可笑。
他与我结缘，竟然是因为当初我嚣张跋扈的甩了某人一鞭子，从此不打不相识。
可细细想来。
虽然霍惊云平时对我横鼻子上脸的，可到最后，每次也都护的我最紧。
两人兜兜转转，纠纠缠缠。
这一辈子，我可能是没办法再拒绝霍惊云了。
因为......舍不得。
他确实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对我真心好的人了。
所以，我没忍住翁着声儿答应了个“好”：“霍惊云，你别后悔。”
从今以后，苍苍塞北，柔情蜜语。
我将陪着你，不离不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