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雨的消息就是灵通,党委常委会上刚刚研究完将方锐借调到五一农场机关宣传科帮工的决定后,他就得到了消息,并且在第一时间里,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了方锐。
方锐心里也很高兴。在她看来,去不去机关工作倒是无所谓,关键是场党委能考虑到三分场举办文艺晚会的重大意义,说明钟海涛和自己以及官洪、张欣、官洪等人的心血没白费。但同时她又担心起来: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大型文艺活动,自己没有十分把握,也很不自信。当她听到五一农场组织科长岳默涵找自己谈话并且明确说明是帮工时,又宽心了,因为借调到宣传科去帮工,那也意味着自己最终还是要回到三分场的。凭自己知道的,就有好几位帮人员帮工结束后,又回到原单位上班了。但她心里仍然没有确切的把握,觉得还是要和钟海涛好好商量一下。多年来,她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许多事情都要和钟海涛商量,由他作出最后决定具体怎样办理后,心里才会踏实些。
其实,听到方锐借调到机关里帮工的消息,钟海涛比方锐还高兴。
所以,当方锐找钟海涛商量这件事情时,钟海涛不仅积极赞成,还极力劝说方锐放下思想包袱,全身心投入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节活动中:“小锐,你机关后,要少说话,多听话。这个听话,不是要听领导们的话,主要是认真听听工会和宣传科的人员讲述有关文化节方面的事情,这样有利于你全面了解举办文化节方面的方法。虽然我和你一样,没想那么多,但我觉得,你能够参与五一农场举办的大型文化艺术节活动,有利于开阔视野,增长见识,回到三分场后,我们还可以在一起举办更多、更上档次的文艺活动了。再说了,场党委常委会上的集体研究决定的事情,谁也不能轻易更改的,也由不得你想去或是不想去了。小锐,虽然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青年职工,甚至连机关大门也很少踏进去过,但我也经常听闫书记、刘场长等领导说过‘党委常委会上集体研究过的事情是不能轻易更改的’之类的话。所以既然是常委会上决定的事情,都必须按常委的要求去办的。”
钟海涛的话,让方锐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金秋送爽,棉田银光。当第一抹金色爬上树梢,当碎金余晖游离窗格,叶片纷纷扬扬拉开风的序幕,秋天探出脑袋一展清亮歌喉,沙海胡杨尽显迷人色彩,丰收画卷美哉金色的晨光与万亩金色稻田交相辉映,为秋天增添了一份别致与浪漫。
夏侯雨不愧是领导干部家庭的子弟,消息来得就是快,不仅将方锐参与筹办第二届金秋文化节艺术活动的消息掌握得清清楚楚,还听说办公室要给她找房子,准备交通工具了。他坐在副主任胡后成的办公室略微思考了一下,便来到行政办公室主任陈建忠的办公室里。
陈建忠正戴着老花眼镜在一张图表慢慢观看着,见夏侯雨进来了,他把图表往旁边一推,摘下眼镜笑着问:“小夏,有什么事吗?”
夏侯雨并没直接回答陈建忠的问话,而是笑了笑反问:“陈主任,忙得很吗?要不要我来帮忙?这会儿许副场长组织生产科全体人员召开生产工作会议,我没什么事可做,有需要我帮忙干的活,招呼一声就行了。”
“小夏,我这会儿没什么事,正在看看哪里有空闲房子呢?你可能也听说了,方锐要借调到机关来帮工了,我不仅要给她准备房子,还要给她准备交通工具呢!”说完这话,陈建忠揉了揉眼睛,又将眼镜片擦了擦后重新戴上。
“哟,官不大,待遇还不错呢!借调到机关来帮工,也有这么好的待遇呀!”夏侯雨装着有口无心地说。
“唉,小夏,你不知道了吧,这是潘书记在常委会上亲自安排的呢,如果考虑得不周到,潘书记会说我连这点小事情都办不好呢!真要是将她正式调到机关里来上班,事情反倒好办了,想办法找间空房子分配给她也就没事了;借调机关帮工就不同了,房子要临时找,吃饭和接送问题也要考虑进去。我这会儿正在场机关住房分布图上看看哪里有空房子呢!看了半天,也没能找出一个空闲的单间。你是知道的,机关的住房本来都很紧张,让我到哪去腾出一间空房子嘛!唉……”陈建忠说完,又连连叹气起来。
“诶,我说大主任,这点小事也让你为难?咱们不是有招待所吗?那么多的房间,也不是天天都住满了人,随便找出一个小单间给她住不就行了吗!接送问题嘛,也不难,最多也就一个星期回去一次嘛,忙起来的话,一个星期也不一定能回去一趟的,派个驾驶员接送一下不就完事了嘛!”夏侯雨仍然装着漫不经心地和陈建忠闲聊着。
“对呀!小夏,你还真提醒了我呢!就是嘛,将招待所那间堆放杂物的房子腾出一间给她住不就行了嘛,反正那间小房子原来也是客房,里面有卫生间,可以解决住处问题了。吃饭问题的嘛,也不难,到招待食堂去就行了,再向潘书记反馈一下,多少给她一些补贴,可以让她少掏一点生活费不就行了嘛。只是这车子嘛……”陈建忠低头想了想,“诶,谁的车子闲了就让谁的车子接送一下吧,反正,机关里还有两辆拉货的小车子呢,凑合一下就行了!又不是接送场党委主要领导,不用讲究那么多的。”
“陈主任,我觉得那样不妥,派人接送的车子最好还是要固定一个驾驶员。指定一个驾驶员接送,一来不用你为经常这件事情考虑来考虑去的;二来万一你出差了,或是事情多忘记了,没人安排这件事,没什么事情倒好,万一有什么事情,让领导知道了过问起来,最后的问题还是出在你这里,恐怕也不好交代的。这样吧,陈主任,我和方锐是同学,你又这么相信我照顾我,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帮你办就行了。万一我不在家,就和其他驾驶员说一下,仍然不会让你为这点小事情去操心的,我能做到的,只有这点了,也算是替陈主任分忧了。”
听了夏侯雨的话,陈建生不禁长长呼了一口气,说话的语气也立即轻松起来:“嗳,小夏,这次你可真帮了我大忙了,年轻人的大脑就是比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开窍。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也好向潘书记有个交代了。”
方锐到五一农场机关报到后,陈建忠对她的吃住和来回交通等问题都详细向她作了说明。
对于办公室安排夏侯雨来接送自己,方锐并没感到十分意外,因为车子是场里的,对自己来说,用谁的车子接送都是一样的。再说了,有车子接送,毕竟来回要方便多了。
钟海涛听说机关办公室安排夏侯雨接送方锐后,十分反感:“小锐,我们都很清楚夏侯雨的为人的,虽然当过兵,素质应该提高很多,但从他复员回到我们场里给许副场长开车后,虽然看到他的机会不多,但偶然看到他时,感觉他的性格和学校没太大差别,还在抽烟,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相,你还是防着他点为好。”
方锐十分自信地笑了:“海涛,这些我都知道,我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人啦,会时刻提防他的,也能够时刻注意并能够把握住自己的。其实,跟你说实话吧,海涛,我比你更讨厌夏侯雨这种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嘛!”方锐说完,又仰起脸深情地注视着钟海涛。
钟海涛还想说什么,听到方锐说自己会时刻注意且能够把握住自己时,又止住了。
塔里木农场的深秋是最迷人的季节。不仅景色更加宜人,而且处处瓜果飘香。特别是那些生长大漠边缘的一片片胡杨树林,更是吸引了一个个文人墨客和一批批游人雅士。他们来到胡杨林里,或作诗、或绘画;或摄影,或考古;或探奇,或猎胜……这种古老的树种因为拓荒者的深情而变得富有灵性起来了。而且,胡杨树也是一个耐碱性的树种,公路旁边碱性大的地方,一般先栽上它,待将盐碱压在耕作层下部以后,再栽植其它树种,以提高成活率。因此,初到塔里木盆地农牧团场的人,往往可以看到这样一种现象:公路两旁一会儿是白杨树,一会儿又是胡杨树,甚至还有沙枣树、榆树夹杂其中,那是因为每个地段盐碱含量轻重不同而栽种了不同树种的缘故。
按照五一农场机关办公室的安排,夏侯雨开始接送方锐了。
这一天是星期天,方锐回到家里,急急忙忙拿上几件衣服打包后,顾不上和父母说话,又急匆匆地走出家门。虽然只有一个星期没见到钟海涛了,但她感到仿佛有半年时间没见面了。
看到女儿一周只能回家一次甚至有时一周也不能回一趟家,好不容易回一趟家也顾不上和他们说上两句话,方锐的母亲只能叹了一口气:“女儿大了,和亲妈也不亲了。”
方锐莞尔一笑:“妈,你先帮我收拾几件秋天穿的衣服吧,我这会儿找海涛还有点事情要说呢!等放假了,我天天陪着您和老爸好好说说话!”
方锐的母亲也微笑地看着女儿:“小锐,妈知道,你就是没事也会去找他的。妈阻拦不了你,妈也不会阻拦你的!”
“还是妈最懂女儿的心了。”方锐说完,高兴地向农机房方向跑。还没跑几步,见钟海涛已经来到她家门口,方锐激动地跑上前去:“海涛,我就知道你要来看我的!”说完,也顾不上旁边有无其他人看见,就紧紧地依偎在钟海涛怀里,向他诉说着一周来的思念,向他诉说着一周来的工作情况。
夏侯雨坐在吉普车驾驶室内,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不禁醋意大发,连忙按了几下汽车喇叭,绿色的吉普车立即发出一阵刺耳的喇叭尖叫声。
听到汽车喇叭的尖叫声,方锐连忙带着歉意地看着钟海涛:“海涛,我又该走了,坐人家的车子,只能听从人家的时间安排了。你在机车上上班,可能有时半夜也到地里去作业,一定要注意身体,我在机关上班,和在三分场上班差不多,日常生活比较有规律,不会有什么事的,只要我回来了,一定会先去看望你的,海涛,等着我!”
方锐说完,深情又充满歉意地看着钟海涛。
夏侯雨再次按响了喇叭,而且声音持续很长时间,并且间断了一下后继续按。
听见夏侯雨用汽车喇叭声在不住地催促着方锐,钟海涛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吉普车。
方锐急忙回到房子里,见母亲已经将自己要带上的衣服包好了,快速拿上衣服包,急急说了声“妈,我得赶快走了”,就跑到门外,站在钟海涛面前深情地看着钟海涛:“海涛,我先过去了,年底了,也许会轻闲些,我们再好好说说话吧!”
汽车在铺满细碎的石子路上行驶着,一排排白杨树、一片片胡杨林向身后倒去。落日的余晖照射在绿色吉普车的玻璃上,发出柔和的光芒。
“老同学,看得出来,你和钟海涛的感情确实很好呀。”夏侯雨和方锐攀谈起来。
方锐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夏侯雨继续闲聊着:“老同学,你还年轻,干嘛这么早谈朋友呢?你的前途还远大着哩!过早的谈朋友,对你的前途也会有影响的,而且,你以后提拔到领导岗位上了,站在一定的高度后再回头看看,你就会发现,更好的男人在等着你呢!”
方锐仍然淡淡地笑了笑:“不瞒你说,我对前途地位还有荣誉什么的,倒没想那么多,也不在乎,我和海涛已经好上了好多年了,这点你是最清楚的。”
夏侯雨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又很不自然地抖动一下身子。
十公里的路程对现代交通工具来说,是不费很长时间的,吉普车很快驰到了五一农场招待所。
方锐从车内走出来,正要拿出行李,夏侯雨连忙走出驾驶室,转身来到她身边,很殷勤地拉开吉普车的后门:“方锐,让我来,让我来替你拿吧。”说完拿下行李往房间走去。
夏侯雨把行李往旁边的桌子上放好后,伸手就要去整理床上的书籍等用品。方锐语气很重地赶忙制止:“夏侯雨,让我自己来,请你以后不要这样!”
“没事没事,方锐,没事的,都是老同学,何必讲究那么多呢!再说了,就算是刚认识不久,帮助一下也是应该的。”听到方锐说话的语气里流露出不满,夏侯雨高讪讪地说。
“夏侯雨,你赶紧回去吧,我的这些事情不用你来做的。”方锐已经不仅显出不耐烦的神情,脸色也不好看了。
夏侯雨只好没趣地走出了方锐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