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薄雾便轻轻盈盈地来到了蓉城，那袅袅娜娜的身影无处不在地穿行在大街小巷。平时把公交车开成“跑车”的驾驶员今天也放慢了速度亦步亦趋地‘踱’着方步。灵子在这慢节奏里无聊地在车窗上写下了“Goodmorning！Lingzi”，然后还在旁边画了一个调皮的笑脸。
太阳在此时也失去了往日的威力，温顺如一个娇美的新嫁娘喜气而温暖，亲近着这座刚刚苏醒的城市。树叶毫不犹豫地在风的帮助下到了自己该去的地方，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灵子喜欢这种干练与果断，鄙视那早已谢幕却还无限缠绕树干的最后一片落叶。灵子认为，落叶就是落叶，没有什么值得悲悯与遗憾的，熬过一个冬天，那挂满枝头的绿叶不也是你的永久标志吗？
灵子哈欠连天，恹恹地下了车。昨夜为那一元钱折腾得够呛，梦里也没忘记。
唔，有点冷也，灵子赶紧把围巾拉过捂着脸庞，只把那两只眼睛露在外面，呵呵，装在套子里的人。
站台就在医院门前100米远的地方，灵子随着人流挤挨着下了车，懵里懵懂地却一下子被眼前的壮观景象给吓蒙住，连恹恹的瞌睡也被吓到爪哇岛去了。
哇！老天爷，这是一个什么阵仗哟？男女老少一字儿排开，穿着厚厚的冬衣，带着小凳子比肩接踵委顿地排成一条歪歪扭扭的长龙。
灵子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忽然，一个念头闪过，灵子不太灵光的脑神经此时又使劲地给弹了一下，把灵子的脑门给开了一条缝，一缕灵气冲了出来，但这提示足以把灵子的腿给吓软了。
天啦！该不是一群为一元钱来体检的人们？灵子想看个究竟，不再顾及冷暖，警惕地装着路人一样对他们打量着，但他们的表情一点看不出有什么激动与特有兴奋，有的是困倦与更为委顿。
“哎，啥时候开门嘛？都冷死了。”人群中有一人在嘀咕着。
“很快了，你看，已经8.10分了，呵呵，你看，我至少是50名以内，有希望，昨晚的等待很有必要哦。”旁边的人答道。
“嗯，是啊，就是有些内急，想去拉拉屎。”那人捂着肚子，表情有些痛苦。
“别，你一走，兴许这位置就不是你的了，忍一忍，时间一会儿就到了，不然你又何苦四点钟就等在这里，哎，天寒地冻的，硬是有些冷呢。”那人把大衣的领子高高的竖起，试图挡住那雾气与寒气。
“唔，到底是干什么的嘛？”灵子心里打鼓着。
但看看时间，上班时间快到了，况且还没吃早饭，于是快步疾走来到医院门口，哦，上帝，这些人的源头就在医院的门口，灵子看着在薄雾里乌七嘛黑的长龙，心确实被深深的震撼了。
难道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广告效应”？
是什么力量将把分散在成都各个角落的这些人吸引了出来，难道真的是因为一元钱优惠？一元钱让他们会在这么大冷的天自觉排队到现在？
呵呵，那可真够传奇的哈。
离上班时间还有20分钟，灵子不敢耽搁时间去问他们是干什么的，况且自己也不敢这么唐突地问。
灵子加紧脚步，给自己说，快去吃饭，吃饱了才好干事。谁知道今天会是一个怎样“壮观”与混乱的场面。这一溜长龙少说也应该有100多人吧，这么一个个做下来估计不吃不喝不拉到迟暮黄昏不一定能检查得完。
苦命的孩子！今天绝对是灾难的一天，早上走着进去，下班将会爬着出来也。灵子心里暗暗叫苦！
灵子脑袋一个头两个大。但还是鼓励自己说，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不就是人多嘛，一个个慢慢来就对了。
草草的喝了碗稀饭，速度快得就像倒下去一样的倒进胃里，噢，回到科室慢慢消化咯。
“灵子，你来的时候看到医院门口排的长龙了吗？”妇科医生小范满脸通红，一看就知道早上起来赶得好急。
“看到了，不知道是不是来医院体检的。”
“谁知道呢，这阵仗也太吓人了，昨天才开会，今天就来了一大堆，这地方真是出故事哈。”小范也是刚从公立医院出来，对这里的模式一点也不了解，常常跟灵子一样会对发生的一切莫名惊诧。
“不聊了，我得回科室看看差什么，这得有个思想准备才行。知道不？我现在最需求的是帮手。噢，一介寡人，好恼火！”
“嗯，别感叹，快去吧。我也得看看去。”
“门外好吓人，乌漆马黑一大堆，是来干嘛呢，不会是冲着一元优惠来的嘛。”凡是来上班的都在互传着这个讯息。
是的，得尽快地准备好今天要用的一切耗材，尽量把需要的东西放在自己顺手的地方，节约时间。检查机器及打印机，一定不要出故障。觉得再也无可挑剔的时候，才坐下来让自己安静一会儿。
“淡定，淡定！一定不能慌！”灵子安静地坐在科室里，眼观鼻，鼻观心，意守丹田。
养养神，就像一个等待突击的士兵的战前准备，不是不停地跑动，而是以逸待劳，养精蓄锐。
不知等了好久，医院却没有灵子预计的热闹与繁忙，导诊台的姑娘们还偶尔来彩超室串门，如平常一样出奇的安静，安静得使灵子很不安。
不是外面排着长龙吗？咋大厅及导诊台却是那么的安静，安静得使人不太自在。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不行，得出去打听一下。”正要起身出去，电话铃却响了。
“灵子，告诉你一个冷笑话。”是秋萍打来的，言语之间透着抑制不了的欢快与雀跃。
“啊？你老受刺激了哇？一大早就这么兴奋？”
“灵子，我已经笑得不行了，不找个人分享，我担心我的笑神经会崩断的，你看到医院门前排的长龙了吗？”秋萍笑得有些气喘。
“是啊，看到了，那场面当时就把我给镇住了，刚下车就让我郁闷惨了。稀饭都是倒进去的，我现在胃一点都不舒服，我都不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准备了，这么多病人，非把我*疯不可。”
“哈哈哈，笑死了，我开始也以为是这样，吓得我是‘花容失色’，仔细一打听才晓得没有的事，是人家隔壁商场打折，前100名可以免费领取一袋大米，一桶油，所以这群人背包打伞的4点多钟就等候在这里了，成都像这样的场面随时都能看见，哈哈哈，我猜这阵仗一定把你老人家给镇住了，嘿嘿！果真！果真！”
“是吗？那就是说可以解禁了。”灵子心里有些雀跃，立马把心理那道禁令迅速撤离。
“是的，虚惊一场！”
挂了电话，灵子却像一个即将出征的将士，大脑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所有的情绪，精力都集中在这里，心无旁骛，只等吹冲锋号了，而灵子等来的是仗还没打，接到却是前线传来消息，战斗已经结束，原地休息待命。
于是大脑中枢神经也解除一切警报，这让灵子很沮丧，失去了攻击的目标。
“姥姥的，一大清早就这么折腾，要不要人活哟。”灵子心里骂着粗话以解“心头之恨”。
接下来就接到各个科室的传来关于医院门口一条长龙各种版本的故事。
大家嬉笑着，演绎着，虽然都松了一口气，但看到医院一个病人都没有，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无着无落。毕竟都是一线的医生，不是坐办公室看报纸就可以混一天的公务员，灵子期待手头有事情做做，不然会寂寞得发慌。
一曲曲轻音乐在医院大厅里回旋，平日听来让人心动缠绵的钢琴协奏曲而今在耳边不断地滚动播出却是那么纠结与烦躁。
到吃午饭的时候终于来了一两个七八十岁的老爷爷，颤颤巍巍地走着就让人不放心，说是在家里听了收音机而来的。
大爷说：“我在附近锻炼完后，喝了一碗豆浆，吃了一根油条，刚好剩下一元钱，我来看看是不是真的用一元钱能做这么多检查。”
呵呵，探子来了！
办公室已经下发通知到各个科室一定要以平常心来看待这一元钱，绝对不能带着怨气，一定要让病人彻底享受到88元的优惠。
口碑，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口碑，在心里一定得根除“一元钱”这件事，你就把它当作88元看就行了。
淡定了！淡定！灵子在自己大脑里加了一个意念，把不平衡的心事快速地掐灭在萌芽状态。
因为无事可干，能有病人看也为灵子找到了存在的价值。灵子在心里尽量这么安慰着。
所以，尽量把图片切得完美，报告出得像描述景物一样尽善尽美。
一天下来，十几个人看了五个老大爷，收入4钱。
其中一个大爷交钱的时候，把所有的兜都掏遍了，却一毛钱都没有，大爷哭得稀里哗啦的，说是听到收音机里说这里能够治前列腺，他被这玩意折腾得尿频，尿急，尿等待已经很多年，就连与他同甘共苦的几十年的老伴也嫌弃他“不行了”。听到收音机里医院的客座教授的知识讲座所以带了自己心目中足够看病的钱专程从浦江过来。为了节约钱，大爷早饭没吃，坐公交车慢慢摇过来的。
大爷坐在大厅哭他的病，哭他积攒了很久的钱，哭他被小偷掏去的路费，这么远的路程不能回去今晚该咋办？老伴该有多担心。
老泪纵横咯，稀里哗啦呀，大爷哭得医院十几号人再也坐不住了，院方临时决定，随大家的心意，捐助大爷的路费。于是，在大伙儿忙活一阵子挣了四元钱的情况下每人出一点凑给大爷四十多元钱做路费，大爷的一切医疗费用全免，午饭由医院解决。
不知是冻得发抖还是真的为她们的行为感动，大爷激动得嘴唇直哆嗦。吃着温热的八宝粥，泪水直往碗里掉。语无伦次一个劲地说：“你们是好人咯，是好人，好人有好报的哟，你们就是观音菩萨。”
是啊，我们确实就是观世音了，收入4元钱，支出40多元，划得着，要的不就是一个口碑吗？
刚刚起步的医院能在一元优惠里得到实惠，让医院正常运行吗？私立医院毕竟不是福利机构，也没有国家财政扶持，一分一粒都得靠自己去挣，虽然高调让利于民，而自己的利润又在哪里？灵子很懊恼不知道其中的奥秘在哪里。
灵子在期待中想急于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