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深处的天牢是没有日光照射进来的。
无法通过日月交替来判断时间流逝多久，在天牢的岁月里，任长风与聂飞云只得通过自己最为擅长的法门或是身体特性来创立一种另外的方式，用以感受时间。
在创立长风楼前，任长风在道观待过一段时间，虽然本职只是做一些杂务工作，远没有到登台作法的那一步，可他天资聪慧，耳濡目染之下也懂得一定的推算之法。
聂飞云是纯粹的武夫出身，想要感受时辰变化，自然无法像任长风动动手指头推算这么简单，好在他的体质比较特别，无论饱腹与否，每隔三个时辰他的肚内都会生出一股膨胀的浊气，除了咕咕作响之外，对身体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在李沐羽与任长风“以毒攻毒”的这段时间里，任长风肚内咕咕作响的次数不下十次，以三个时辰为一次间隔，最少也过去了三十个时辰，将近三天。
然而对全神贯注观察李沐羽与任长风身体变化的聂飞云而言，他根本没有感受到三天应有的长度，从李沐羽小腹浮现出一道红色丹丸虚影，再到虚影表面的色泽由深转浅，好似只过去了他平常一个小憩的时间。
作为一个旁观者，他并不能理解李沐羽与任长风身上汗如雨下时承受着怎样的煎熬与苦痛。
他能看见的是，自己体内浊气咕咕作响二十余次时，不再与李沐羽对掌，转而自我结印调息的任长风红光满面，英姿焕发的风采。
那一刻，他有种回到了几十年前，意气风发的任长风创立长风楼时的错觉。
他因此恍惚出神了很久，直到有人用手掌在他眼前快速划动了好几轮后，方才渐渐回神。
揉捏过眼睛后，聂飞云定睛朝旁边看去，正是赤裸着上身的李沐羽。
其小腹位置，丹丸虚影仍在，却又添了一道深海漩涡的波纹，颜色也是变得两极分化，左半边浅红，右半边淡紫。
“你这是什么操作？”聂飞云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待得确定别处的任长风还保有正常频率的呼吸后，他起身朝李沐羽走近，问道：“你这以毒攻毒到底是成了还是败了？”
“等等，你的眼睛......”
聂飞云脚步骤停，同一时刻，他分明看见李沐羽双眸中闪过一道血红妖异的光芒，可下一瞬又找不到半分踪迹。
李沐羽开口，声音十分冷静：“将成未成，现在需要他自己耗费时间去调息梳理，现在轮到你了。”
“我？”聂飞云迟疑片刻，干笑道；“我这不是怕啊，就是风哥还好坏未知的情况下，我抽不开身，没那个心思啊！”
李沐羽呵了一声：“这不还是怕吗？少找借口，抓紧时间，你当我发动幻术打发走不定期来查探的守卫不耗费力量的？”
聂飞云讶异道：“幻术？你什么时候发动了幻术？”
李沐羽指着角落那盘早已没了热度的饭菜道：“几天前的事了，幸亏我早有准备，要不然等那批人来送饭的时候，见我们这般阵仗，肯定会认为我们心存不轨，有越狱的嫌疑。”
聂飞云朝那盘饭菜走近，先嗅了嗅，再仔细看了看，果真还是那批人的老花样————白饭、咸菜、略微发霉的腌肉以及像是被老鼠咬了一口的缺牙儿苹果。
他随即冲李沐羽笑道：“行啊小子，够机灵的，来这间牢房不久就有这种觉悟，我都不知道是该夸你有蹲大牢的天赋还是说你跟我们有缘了。”
李沐羽并没有与聂飞云打趣，反而皱了皱眉：“小子也是你叫的？”
“羽......羽哥。”刚想起这档子事的聂飞云换了称呼后还是觉得不对，他总觉得眼前的李沐羽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非但眉宇之间有种军中统帅的不怒自威，整个人还仿佛携有另外一股气魄，如同......
咚。
不小心绊到那把隐匿在地上杂草堆里的木剑，词穷的聂飞云脑中如有灵光闪过，再看李沐羽，他愈发觉得对方与某些名动天下的宝剑一样，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兵器之王的气魄。
蓦地，还欲继续观察的聂飞云愣住，原来在他打算将右脚从木剑剑身上移开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道咔嚓的碎裂声音。
再然后，便见李沐羽眉头皱得更紧，径直释放灵力，将木剑吸附入手，手指从剑柄划向剑尾，连弹三响方才作罢。
“你的剑，真碎了？”见李沐羽如此紧张，聂飞云不禁问道。
“出现了一道缺口，并无大碍，现在修补好了，往后你小心些。”木剑入手，李沐羽气势凛然。
聂飞云顿觉惊奇：“那日我拼尽全力都掰不断你这把木剑，怎么此刻轻轻一脚就踩出了一道缺口，你这把木剑到底有什么玄机？”
“多事。”此刻控制李沐羽身躯的正是剑灵，当然不便解释，只得用雷霆之速瞬移到聂飞云身边，一把按住后者肩头，稍一运力，就使得聂飞云跌坐在地。
“你......”
见李沐羽突然生出这般力量，聂飞云大惊失色，此番却只能说出一字，来不及多言，因为同一时刻李沐羽又吸来了一块饭团，塞入了他的口中。
接着，李沐羽反手背剑，盘膝坐下，空出的左手连点聂飞云身上几处要穴，确认点的穴道并无差错后，李沐羽弃剑于地，两手开如屏扇，随着体内一团血气逆涌，他以双掌贯双耳，疼得聂飞云青筋暴起，脖颈紧缩。
“嗯嗯哼哈。”
因为口含饭团，几处要穴又被封锁的缘故，聂飞云只能用含糊不清的声音来发泄，李沐羽的这番动作却只是开始，聂飞云还没有喘息过来，李沐羽就一手成爪，两指牵制聂飞云的太阳穴，掌心竖盖而下，封住聂飞云的天灵。
刚一盖住，聂飞云的含糊声音就更加频繁急切。
事实上，不单他不知道剑灵下一步要做些什么，就连李沐羽本人都不知晓，但比起以往剑灵附身时自我意识悉数封闭，此时李沐羽本尊的处境要好了太多，两者已能初步达成共存，只是剑灵依旧要占据主动。
“把你的手当成一把将开锋的利剑，把聂飞云当成一个木桩。厌生为索，逆血倒流，剑盖八荒，驱除他体内所有死寂，来！”
聂飞云看不见的空间，一人一剑皆以灵的形态对视一眼，短暂交汇，长久分离，独留一道血气如虹，逆流而上，顺势而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