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砸出，少年体内气力皆尽。
虽然自己心中对这一拳的效果早有了猜定，认为以王二狗的底蕴多半不会被他只有气势而无灵力相辅的拳劲震退，他仍然无悔。
蚊虫微弱，尚能吸人之精血。
他的身子就算弱小，骨子里毕竟血气方刚，一拳砸脸，对方只有灵力相护，而无灵脉相阻，根本不可能全无痛楚。
这便是他的想法。
简单，纯粹。
事情的发展却大大超过了他事先的预计。
当他的右拳刚刚触碰到王二狗的面门时，他便感觉砸中的不是一块铁板，而是海绵，拳劲每深入一份，对面就凹陷一分。
若仅仅如此倒还罢了，若王二狗的面孔真如海绵，当他收拳之后，不管变形多么严重，也会渐渐恢复如初。
可......
李沐羽呆呆地看着自己染血的右拳，以及如遭雷击倒退了十丈不止的王二狗，如在梦境，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噗！”
一身横练筋骨，此刻起身却异常艰难的王二狗手脚并用，在地面滑行数步之后才堪堪稳住重心，但刚立足脚跟，一口腥味十足的浓血又在他的喉咙间滚动，未及控制便吐了出去。
相较于李沐羽，他的震惊，只多不少。
以至于他擦拭血迹后说话宛若野兽嘶吼咆哮！
“一拳......一拳，我怎么会被这个病秧子一拳打到吐血？！不可能，没道理，我他娘的一定是在做梦，最不清醒的那种破梦！”
王二狗左摇右晃，闭上眼睛后很快睁开，竭力定住心神，终于使得拳劲带来的冲击震荡减缓，眼中李沐羽的身影渐渐清晰。
“李呆子！今天你必须给狗爷一个说法，你这么多年究竟是在故意藏拙，扮猪吃虎，还是近些日子趁大伙不注意，偷偷练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邪门招数，或者吃了什么短时间提升力量的古怪玩意？”
见王二狗虽鼻青脸肿，流了不少血，但还能站起来说话，李沐羽神色稍安，放下右拳，道：“你练功练傻了吧，一个村子的人，我扮猪吃虎给谁看啊？有意义吗？刚刚是谁在我面前说君子一言的，发得起誓却输不起，你要是这副德行趁早放弃你那所谓的炼体吧，该干嘛干嘛去，诶，你家不是有块荒田闲置着吗？你去开发开发，反正你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那块地被你祸祸地可以种出东西来呢！呃，当然了，种出来是一回事，能不能吃又是另外一回事，真到了那个时候，劝你最好先以身试毒，万一给别的村民吃坏肚子了，他们打你的可不止我这一拳。”
王二狗晃晃脑袋，只觉胸口也闷得厉害，气极道：“噢，那你就是承认自己偷练了邪门功夫。。”
李沐羽恨不得朝他脸上吐口唾沫，怒道：“邪你妹妹！我要练得了邪功，会不能够正常的修行？搞不好我早出村了，比萧天纵还快一步。”
王二狗叫道：“你少跟我来这套，真以为狗爷是刚入门的愣头青？萧公子早就跟我讲过，修行一途，并非只有按部就班修炼灵力这一种法门，就算根本感应不到天地灵气的存在，只要肯下苦功，走炼体流也可以成为强者。实话告诉你，我就是半修灵半炼体。”
李沐羽似懂非懂，疑惑道：“炼体流？像你这样？连我一拳都接不住，不应该啊。”
王二狗气上心头，浑身青筋暴起，一股气团由内及外，竟于顷刻间将他身上衣衫爆碎为粉末！
“刚才是狗爷没准备好，有本事你也接我一拳。扛下了，不光叫你羽哥，往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若是扛不下，就等疯和尚回来，让他背你去药师家拿药吧！”
“神经。”
李沐羽撇撇嘴，做出不屑一顾的姿态，实则心里有些发虚，话音刚落，他转身便走。
不曾想王二狗心意已决，当即释放灵力，双脚猛然压下，碎裂地面后如借助弹簧之势，整个人化作虚影，速度奇快，拳风更甚，李沐羽刚刚迈出两三步，就感觉到有一股沉甸甸的压力接近他的后背。
破竹之势，媲虎狼之威！
说是一拳，其实两手并用。
王二狗左手一式猛虎下山，右手一式天狼破月，皆是刚猛拳法，如李沐羽先前那一拳，此时此刻，他出招直击李沐羽后背，也无丝毫保留。
“二狗，收手，别闹出了人命！”
“是啊，就算这小子暗地里有些手段，哪能挨你全力一击？”
原本打开门窗，只在附近观望的村民终于意识到气氛的不对，想要制止，却早已来不及。
虎下山，狼破月。
两拳分中少年左右肩胛骨。
李沐羽脚步骤停，神色瞬僵。
他清楚地听见了王二狗的灵力与拳劲冲击他骨骼的声响，宛若金戈交鸣，只差一丝在空气中燃爆的火星。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有块大石堵在自己的心口，让自己不能呼吸。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接近死亡。
却也是最快脱离死亡的一次。
少年人后知后觉。
当他意识到自己能够再度正常呼吸，并且随意活动身躯的时候，王二狗的力量已悉数抽离。
随着一道比先前他一拳砸中王二狗面门，使后者流血倒飞出去的声响和惨叫传出，李沐羽徐徐转身。
便见王二狗整个人又躺倒在地，肿胀扭曲的脸庞面朝上方天际。
他的下方，是与他身体完全契合的坑洼，碎石遍地，瞧上去与被飞天遁地的修士从空中砸下没有什么两样。
李沐羽神情更惊。
因为他确定自己不会是那个飞天遁地的修士。
偏偏王二狗真的是在接触他之后才出现这般惨状。
“青天白日，真见鬼了......”
围观村民与少年皆呆立时，那本不知去向的疯和尚却正躲在一个旁人难以察觉的隐秘角落，抱着木鱼，念着含糊不清的佛经，仍如往昔痴笑着。
半晌后，和尚起身，先李沐羽一步朝木屋方向走去，口中声音清晰了些，但仍只有他自己一人听闻。
翻来覆去，总有两字反复出现。
“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