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宝依然摇头,他不希望田中一郎把自己也扯进来,把他算成日本人的一部分。
持续防守,扫清障碍,距离这些事情越远,他就不会遇到尴尬时刻。
田中一郎叹了口气:“那好吧,既然你听不懂,那就回去。总之,高山在医院里,很快就能恢复,在那之前,你代替他行使指挥权。”
吴小宝皱起了眉头:“先生,我根本什么都不懂,我还是去医院看护他,让他早点好起来,怎么样?”
无奈之下,田中一郎同意,吴小宝让他大失所望。
他这才明白,一个芙蓉街的混混,不管怎么向上托,都不可能成为领兵打仗的将军。
吴小宝先回厨房收拾东西,然后去了大观园旁边德国人的医院。
此前,田中一郎派了四个日本人,在病房门口严密把守。
现在吴小宝到了,就接替了这些人。
吴小宝守在高山的病床前,看着昏睡中的高山,心里七上八下。
高山的结局肯定是死路一条,他背叛了南方军,南方军那边一定要他的命。
看起来,所有的叛徒都没有好下场,早知如此,高山还不如英勇就义,为自己保全名声。
一个护士进来,为高山检查身体。
吴小宝站在窗前,用力挠头。
他实在弄不清楚,南方军想干什么?
在济南刺杀日本天皇,恐怕不是件小事,那些敢死队还没冲进来,就已经被干掉了。
他从窗户的反光,看见护士在高山手心里塞了一张纸条,动作很轻,不易发觉。
吴小宝心里一动,不知道护士跟高山是什么关系?在这里传递情报,又有什么用?
那样一来,高山的身份就变得扑朔迷离,就像田中一郎说的,高山的反叛也有问题。
吴小宝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本来以为,来医院陪伴高山是一件不费脑子的事,谁想到,刚到这里,就遇到了奇怪情况。
他一动不动,装作眺望窗外的风景,倒背着手,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护士走出去之后,高山看了纸条,立刻塞到嘴里,咽了下去。
这一切都是在吴小宝转身看着窗外的时候发生的,如果不是他凑巧从玻璃反光里看到,根本不可能察觉。
高山明明已经醒了,却依然装作昏迷。
吴小宝没有揭穿他,这些人的行踪越诡秘,越能让日本人坐卧不安,漏洞百出。
至少现在,吴小宝心里对于高山,不再是一种鄙视的态度,对方是叛徒,但这次反叛,恐怕另有内情。
到了下午,高山醒来,睁开眼睛看着吴小宝。
“小宝,这一觉睡得太长了,差一点就睡过去,永远醒不过来了。”
吴小宝陪着笑脸:“高先生,那怎么可能?好多重要的事情还得你去完成。田中先生说,我算不上他的左膀右臂,他说的很多话我都听不懂,只有你,才是他的知音。”
吴小宝编造了这些话,他是想弄清楚,高山和田中一郎之间究竟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
“小宝,你是个聪明人,童爷主导明湖擂台赛,在里面藏着很多怪事,所以不要放松对他的监视,如果他跟其他江湖势力勾结,那就别客气,一网打尽。”
吴小宝点头,至少到现在为止,他没有发现童爷有什么毛病。
相反,高山才值得怀疑。
为了试探高山,吴小宝把泺源公馆抓住凶手的事情说出来。
高山疲倦的苦笑了一声:“抓凶手没用,抓住幕后黑手才有用。日本人真的是愚蠢,几百大洋就能雇一个凶手,今天抓一个,明天抓一个,抓来抓去,源源不断,只有把幕后黑手一把揪出来,就地正法,才有可能结束噩梦。”
很明显,高山对于吴小宝做的事并不在意。
两个人话不投机,突然陷入沉默。
吴小宝猜测,高山已经有了下一步的行动。
果然,高山翻了个身,缓缓地坐起来:“我只要身体好一点,就去洛口浮桥,让宫本老老实实交钱,这家伙守着金山银山,活得好不潇洒。”
吴小宝只能陪着笑脸,他不赞同高山的话,但也不反对。
宫本那家伙,守着黄河浮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赚的每一笔黑心钱,都藏着中国人的血泪。
吴小宝很难界定,高山想干什么?
日本鬼子在济南大肆掠夺,一个宫本,只不过是无数日本鬼子的缩影。
“小宝,日本鬼子以为我会死,实际上我死不了,那个刺客在我身上捅了好几刀,我都凭着经验,躲过了要害。像这种人,必须立刻枪毙。”
吴小宝越来越觉得,高山这边实在没有话说,在医院里养伤,那就老老实实算了,谁也想不到,高山打了两个电话,洛口浮桥那边的形势突然发生了改变。
只过了两个小时,宫本带着一个年轻人,急匆匆的跑到医院,直接进了病房。
高山看到宫本,立刻笑起来:“你总算识相,现在就过来向我解释,不然的话,连续几个案子你都在里面捣鬼,肯定就死定了”。
宫本的脸色极其难看,向病床上的高山鞠躬:“高先生,请见谅,有些事情我也是逼不得已。并且你知道,我替别人做事,别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你要什么直接告诉我。”
高山伸出了一根手指,宫本有些纳闷:“什么意思?”
“一千根金条,老老实实送来,我就不再找你麻烦。否则,我不但要把你的事告诉田中一郎,还得告诉所有报社记者,让他们发表,到最后你会失去一切,并且得上军事审判法庭公判。”
宫本愣住,一瞬间,脸涨地通红,眼里冒出泪花。
“高先生,千万不要赶尽杀绝,有什么话好商量。”
高山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宫本咬着牙答应:“没问题,我马上回去准备,一定要让高先生满意。但你得保证,我们生意达成,你得帮我保密,绝对不能泄露一点。”
高山冷笑着:“你当然可以相信我,目前只有我能帮你,保全你的性命,你除了相信我,也没有其他办法,对不对?”
吴小宝这才发现,高山拿到了宫本的把柄,克制对方,所以宫本才会有求必应。
宫本满脸冷汗,来不及擦拭,紧紧盯着高山:“高先生,希望你言而有信,我做到你说的,你也做到自己说的。”
这个过程中,吴小宝看地目瞪口呆,他真想不到高山有这种本事,兵不血刃,就能让宫本交出一千个金条,把自己吞下去的赃款一点一点吐出来。
宫本后退,看到旁边的吴小宝,眼里突然出现了恶毒的神色。
吴小宝苦笑,他跟宫本之间并没有必然矛盾,如果像从前一样,宫本应该过来热情的打招呼才行。
“小宝,在洛口浮桥,我向你介绍了那么多,不是让你向田中先生汇报,而是朋友之间的正常交谈,可你做了什么?是不是把我告诉你的事情全都说出去了?”
吴小宝极度冤枉,他没有说宫本的任何事情,是高山自己有办法,如此敲诈宫本。
吴小宝摇头,宫本转身就走,砰的一声摔门。
吴小宝看看高山,苦笑起来:“高先生,你到底做了什么?他为什么如此气愤?”
高山笑起来:“很简单,我只是要钱,而他有钱,双方做个交换而已。如果他不愿意,我也不强求。对待日本鬼子就是这样,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千万不要可怜他们,明白吗?”
吴小宝当然知道,可是他做不到,不能赤裸裸的威胁别人,张口要钱。
一个护士推着车子进来,把一盒药丸放到床头柜上,笑着叮嘱:“一日三次,一次三个。”
高山点头,哪个护士弯腰整理床铺,突然间,从腰间拔出手枪,指向高山。
这种变化始料未及,吴小宝吓得愣了,下意识的蹲下,直接躲到桌子后面。
“为什么?”看起来高山十分震惊。
“南方军的叛徒,还有脸问为什么?如果你不供出那么多情报,我们的同志都不会死,早一天干掉你,就不会蒙受损失了。”
“我叛变是我自己的事,没有向小日本鬼子说出任何情报。我是南方军的重臣,怎么可能犯那么低级的错误?日本鬼子挑拨离间,你被骗了。”
护士冷笑:“那是你的花言巧语,日本鬼子做了什么?都是你为虎作伥,现在杀了你也不晚。”
他们的扣动扳机同一瞬间,高山身子一扭,躲过了那颗子弹,两个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高山重伤,奄奄一息。
没想到,战斗开始,他竟然立刻占了上风。
连续三拳,打在护士的脸上。
立刻,护士满脸冒血,无法支撑,只好落荒而逃。
高山并没有追,也阻止了吴小宝冲出去的打算。
“小宝,不用管她,南方军要来的人还有很多,就让他们大胆的来吧,遇到田中一郎就是他们的末日,但我不能主动去做这件事。”
吴小宝感叹,这些刺客简直不讲道理,上来只知道勾魂夺命,可真相是什么,谁能知道?
他的话是内心的困,惑也是自己的感悟。
高山的叛徒身份,越来越尴尬,可对方还得伪装下去。
“小宝,这些小意外不要告诉田中先生,他不感兴趣,我传你一条保命的秘诀,就是任何事情都不参与,只是隔岸观火就足够了。反正以你的身份,田中一郎也不会强求,越是什么都不做,越容易活得久。”
既然如此,吴小宝就定下心来。
他和高山经历了这件事,仿佛两颗心突然拉近。
高山接下来说,黄河浮桥意义重大,黄河铁路桥永不会断,黄河贯穿了济南北部,那么如何克服这道天堑,就是当下南方军和八方面军共同思考的关键步骤。
“小宝,拿下宫本,我们对于黄河浮桥就有了控制力,到那时也许你也可以去洛口浮桥接替宫本,赚到的钱,咱们平分,哈哈哈哈……”
这当然是一句玩笑话,可是却表明了高山对于吴小宝的态度。
他已经从瞧不起吴小宝,变成了接纳。
这种情况下,吴小宝更应该如鱼得水,确定自己这样的路子是对的,他就变成一个泺源公馆的小混混,不管任何人说话,他都不会反驳,很容易就能做到面面俱到,八面玲珑。
猛然间,高山抬起头来:“小宝,你有没有觉得,这一次宫本走的时候满含杀气?刚才忘了告诉你,日本鬼子当中,也有一部分是无家可归的浪人,他们的性格都是疯狗,每次逼到绝路上,就会不择手段展开攻击。宫本变成了疯狗,那我们可得好好准备准备,提防他突然半夜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