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宝看着田中一郎的眼睛,这个家伙已经双眼血红,仿佛食人的野兽。
“小宝,在济南城没有人能对抗战令军的意志,我们日本人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你说对不对?”
吴小宝默默地点头,自从一九三七年十二月,日本鬼子进入济南,这几年的形势一直如此。
市面上的一切都是日本鬼子说了算,过去韩长官定下的规矩,也全都改变了。
“小宝,如果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就好了,大多数人阳奉阴违,我们在的时候,他们老老实实、唯唯诺诺,洗耳恭听,我们一走开,立刻就变了嘴脸,把我们骂的一文不值。想想看,我们是朋友,小宝,你会这样对我吗?”
吴小宝无奈,只好再次点头。
面对着田中一郎咄咄逼人的追问,他也感觉自己快崩溃了。
“小宝,告诉你,等到天皇陛下过来巡视,我一定会告诉他山东人的特征,每一个城市都不一样,从济南到青岛,中间横跨这么多地方,要想全盘占领,就得有一个更高明的政策,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烧光、杀光、抢光,这有什么意义呢?杀鸡取卵合则而语,这是最愚蠢的做法。”
吴小宝听的愣了,过去所有的日本鬼子都是奉行三光政策,老百姓苦不堪言。
到现在,田中一郎这样说,就等于是日本鬼子正在进行改变,假如这些举动对老百姓有用,那总算能让山东的老百姓喘一口气。
只不过,吴小宝已经不是刚到济南的那会儿,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恰恰相反,日本人说的话他都不会全信,而是要好好想一想,日本人究竟想干什么?
“小宝,记住我说的孙青霞那件事,赶紧告诉她,让她来投降,不然的话整个济南城铜墙铁壁一样,她往哪儿躲?”
田中一郎一把抓住吴小宝的肩头,五根手指犹如一把铁钩子,让他动弹不得。
吴小宝怀疑对方是在炸自己,所以什么都不说,默默地陪着笑脸。
田中一郎呵呵冷笑,捏住了吴小宝的下巴:“小宝,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知道,千万不要跟我斗心眼,你根本不是对手,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这才是我们最好的合作方式,现在回去吧。”
吴小宝默默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此前薛先生还在的时候,他对于二楼还算有一些依恋,毕竟有薛先生在这里照着他,他就能够有所依靠,不至于直接面对田中一郎,饿狼一样的眼光。
到如今,二楼的形势变了,薛先生走了,他只能扛起大旗,硬着头皮上。
走出小楼的时候,他听见审讯室里传来皮鞭声和怒吼声,他不知道又抓了什么人进来。
但只要进来的人,不能及时救走的话,非死即残。
他清楚日本鬼子的手段,对付中国人,根本就没有把中国人当人看。
吴小宝咬着牙,强迫自己目不斜视,一直往南面走。
其实,从孙青霞他们偷袭泺源公馆,救走了大将军,吴小宝就知道,日本鬼子的防守并不是铁板一块,只要计划得当,大胆执行,日本鬼子也毫无办法。
敌我双方的实力没有那么明显差别,关键就是南方军和八方面军派驻在济南的高手太少了,一旦发生大规模对阵,中国人就要吃大亏。
吴小宝能够看清楚这一点,就明白应该怎样对付日本鬼子。
简单来说,就是分头刺杀,让日本鬼子顾此失彼。
济南城内大多都是狭窄的巷子,日本鬼子的巡逻队一走进这种地方,肯定就施展不开。
吴小宝忽然叹气,他知道自己想的很好,但这些办法要想落地执行,那就需要无数的铁血敢死队。
当下济南人被压榨的太久,身体内部的血性已经不多了,再拖延下去,恐怕整个济南城全都是顺民,没有一个抗日英雄。
吴小宝摸了摸手腕里藏着的尖刀,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刚才在田中一郎的办公室里,他面对着圣怒的敌人,差一点就要拔刀相向。
幸好还是忍住了,不然,以他的身手,肯定比不过田中一郎,冲动之下只怕坏事,要死的是他自己。
吴小宝走进厨房,三个厨子正在灶台前忙碌。
原来,田中一郎为了招待天皇特使,让这三个厨子从三天前就开始准备,特使过来第一顿饭,田中一郎就要竭尽全力,让对方过目不忘。
灶台的一边,水壶之下压着一张菜单,吴小宝拿起菜单看了看,八凉菜,八热菜,十果盘,十看盘,还有鸡鸭鱼肉,四个大件儿,另外还有两坛好酒。
用这些东西招待日本天皇的特使,规格就足够隆重了,只不过济南老百姓很久都没有吃到这么多好东西,只有日本鬼子胡吃海喝,吃饱了欺压中国老百姓,
这些事真的太不公平了,而吴小宝只能敢怒不敢言。
他甚至觉得,日本鬼子在济南根深蒂固,要想打败他们真的太难了,除非是大部队过境,横扫一切。
但八方面军又哪来那么多部队?从西面到山东,中间隔着很多低战区,一旦开战,就会变成一锅粥,耽误了打日本鬼子。
三个厨子正在卖力的干活,吴小宝进来,他们竟没有功夫跟吴小宝搭茬。
吴小宝看着菜单,琢磨了一阵,忽然苦笑。
日本鬼子占领济南内外,所有的好东西都是他们的,人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就算是吃人肉,别人也得老老实实看着。
吴小宝突然间气往上撞,今天手腕底下就带着小刀,只要见了日本鬼子,一刀捅下去,就等于是为了吴家堡的乡亲们报仇,大不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吴小宝的心态正在渐渐失去平衡,或许就是田中一郎说的某些话,深深的刺痛了他。
吴小宝跟田中一郎之间没有仇恨,可是他们一个属于中国,一个属于日本,当田中一郎极度美化日本天皇的时候,吴小宝真的忍不住了。
“小宝,日本天皇陛下怎么到达那个位,置一定有机可循,肯定不是上天赐予,而是他从其他继承者那里,获得了思想,一鸣惊人。如果这些人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开拓疆土上去,肯定就不是这副版图,日本帝国早就横扫天下了。”
吴小宝真的已经动了杀心,也许他最早的心中没有善恶之分,可现在见的多了,就明白,人生在世一定要分清善恶,心善的人清贫孤苦,一心作恶的人,一出门就是黄沙万里的戈壁滩,想杀人都看不到。
当下的吴小宝,心态有些失衡,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在泺源公馆待不下去了,必须造反,直面日本鬼子,杀出一条血路,那才是真正的英雄所为。
他握着那张菜单,忍不住全身哆嗦。
一个厨子走过来,关切的问:“小宝,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吴小宝赶紧放下菜单,摇摇头,然后低着头回自己房间。
如果不是那个厨子出生提醒他,他真的要发狂了。
回到屋里,他把盆里倒满了水,一头扎进去,任由凉水经过了头发和整张脸。
他感觉到自己即将窒息,可是脑子越来越清醒,不再发热冲动。
当下其实形势很明显,就算是想抗日,也轮不到他直冲前线。
他在这里,作为八方面军和南方军的内应,就已经是抗日第一线,能够为其他人提供帮助。
总之,吴小宝已经发现,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才不会犯错误。
田中一郎让他劝降孙青霞,他势必要在这件事上做做文章,不然,田中一郎再问起来,事情就难办了。
他在屋子里来回走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借着某一个机会,吸引田中一郎入席,然后私下里一起动手,直接把这个日本鬼子送上西天。
这就是人多力量大,反正到时候谁也不说见过田中一郎就行了。
吴小宝既然已经想到了结果,那就开始向回反推,假如把田中一郎骗到大观园,到哪一个饭店里直接动手,杀人毁尸,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最终灰飞烟灭,这种作战方法才最符合目前的形势。
日本鬼子太精明了,中国人只能是竭尽全力才能勉强应付,不然的话,最后全都在日本鬼子刀下做鬼。
他正在胡思乱想,一个厨子跑进来,说是有人从泺源公馆后门给他送了一封信。
吴小宝拆开那封信,里面就只有短短的几句话,竟然是来自孙青霞。
“该救的人已经送走了,该盯的人正在盯着,好好潜伏,一动不动,时间空度,终有未来。”
这封信很明显,孙青霞怕吴小宝心情冲动,犯了错误,所以写信叮嘱。
吴小宝苦笑起来,他的确是战斗经验不足,差一点就要自曝身份,跟田中一郎正面对决,那简直错的太离谱了,只要是懂得一点点事理的人,都不会那样做。
这封信给了吴小宝勇气,他看看四周,先把信揣在自己怀里。
就在这时,外面院子里又停下卡车,有十几个人抱着长枪跳下车,拉开了车厢挡板。
里面有十几个中年人,全都衣衫褴褛,手提包袱,看样子就像是要饭的。
吴小宝过去就隐约听说过,田中一郎经常使用这些无辜的中国人做实验,没有任何成本,也不会遭受舆论讨伐。
吴小宝立刻警惕下来,如果这件事能够登上报纸,日本鬼子就会在占领区颜面扫地,再也不敢跳出来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