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宝对于田中一郎的赞美,包含了很多种意思。
单纯从智谋计算,田中一郎果然了不起,一个人对抗所有的中国江湖势力,不落下风。
可是面对日本军部那些人,田中一郎始终没有痛下杀手,甚至当那些人开始对付他的时候,他依然隐忍,这种忍耐的能力也是吴小宝深表佩服的。
正因为田中一郎太高明,所以吴小宝已经想到,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要想攻克泺源公馆,最重要的就是干掉田中一郎,为此,他已经筹划在二郎庙街那边布局。
吴小宝没有把握对付田中一郎,所以每一步就像蜗牛一样,慢慢的向前爬行,等到田中一郎麻痹大意,他才能布防发动进攻。
在这个过程中,无论出现多么惊险的局面,他都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不动声色。
“小宝,我在日本军部签订三十万大洋的军令状,所有人都笑我傻,但我知道自己想干什么?献给日本天皇三十万大洋军饷,他来山东视察,整个南北战线,最闪亮的就是。到那时,所有进入中国的日本军官,第一个需要提拔的也是我。你想想看,三十万大洋能够换来多少荣誉?”
吴小宝恍然大悟,田中一郎做的事,从头到尾都是给自己增光添彩,如果能扔出三十万大洋,让自己加官进爵,跻身于一流军官行列,田中一郎还是赚了。
更何况,他从韩长官那里弄来了金银宝藏,此消彼长,做的是一笔赚钱买卖。
想通了这个问题,吴小宝的胃口也变得大起来。
他不要三十万大洋,而是要韩长官留下的宝藏,也就是济南民间传说中的珍珠泉大金库。
那个传说的详情有很多版本,有些传的活灵活现,但仔细想想,肯定是假的。
最靠谱的一个就是,珍珠泉下面有一条暗道,暗道持续向下,大概在地底下二十米的地方,有一个大金库。
金库并不是韩长官修建的,而是从明朝以来的能工巧匠,逐步建成,经过了数百年,最后落在韩长官手里。
他把搜集来的金银财宝全都藏在里面,这里是他的金库,但是里面的宝贝太多,以至于民间加了一个字,把它称为大金库。
韩长官被杀之前,有人放出风来,让他把大金库交给四川,但他拒绝执行,才被当场枪决。
如果他老老实实破财买命的话,肯定能活下来。
但是,这些军阀个个要钱不要命,既然如此,上面就会成全他。
吴小宝想到韩长官和大金库,顿时浮想联翩。
他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一天,他也跟这个大金库扯上关系,人生和命运从此以后就变得与众不同了。
“小宝,不要多想,跟日本军部那边的人,一定得半真半假,那个佐佐木跟我是同乡,但他到了这里趋炎附势,爬高踩低,经常对我冷嘲热讽。这一次在天皇陛下面前,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整个山东,只有我田中一郎是为了大日本帝国而奋斗,其他的都是酒囊饭袋,毫无用处。”
吴小宝看懂了日本人之间的内讧,就明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些日本人也都不是什么圣人,更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为了金钱和名声,最后一定是狗咬狗一嘴毛。
田中一郎告诉吴小宝,以后不要听日本军部那边的人胡说八道,只要管理好泺源公馆,就能在日本天皇面前,获得极高的声望和地位。
他向吴小宝保证:“你只要好好跟着我,我吃肉,你也吃肉,我喝汤,你也喝汤,总之,不能让你吃亏。你是我的左膀右臂,全济南城都知道,放心吧,小宝。”
吴小宝从田中一郎眼里看到了极端的狡诈,所以他永远不相信这个鬼子说的话。
关于大金库,田中一郎有一张地图,就夹在桌上的书里,他把地图拿出来,跟吴小宝一起研究。
大金库的位置,就在珍珠泉下面,入口藏在下水道里,从那里进去,经过十二次转折,就能到达最下面的金库。
地图写地明明白白,但是田中一郎始终没有采取行动。
最重要的原因,也是日本军部方面虎视眈眈,总想把大金库据为己有。
如果田中一郎把金库的宝贝弄出来,全都放在泺源公馆,日本军部又会翻脸,直接把金银财宝抢走。
这种事情在其他地方也发生过,田中一郎是文官,而日本军部那边是武将,只要双方动手,泺源公馆肯定不是军部的对手,到时候损兵折将,还得老老实实去服务。
所以,从一开始田中一郎就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把大金库拱手相让。
吴小宝跳起来:“先生,那怎么可能?这些宝贝是你辛辛苦苦找出来的,交给他们,还不如喂了狗。”
“小宝,交给他们,只不过是暂时存放,他们最后还是要上交给天皇陛下,你说对不对?既然这样,我找机会消灭了日本军部那边的高层军官,只剩下中低层,就会听我的吩咐。”
吴小宝脑子转了个弯,立刻衷心佩服:“先生,你真是厉害,一箭双雕,绝不落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按照田中一郎的做法,大金库交给日本军部,他们就会大喜过望,内部分赃不均,马上发生火拼,泺源公馆作为外部力量,就会带人到日本军部那边去控制局面。
只要他略施小计,到时候高层军官死的死,伤的伤,造成的后果,让天皇都无法接受。
在评论过程中,田中一郎战功赫赫,将来的晋升位置全都给他留好了。
他说出这个过程,面带微笑,洋洋得意。
他之所以拉着吴小宝跟自己在一起,就是因为他想让别人羡慕自己,雄才大略,运筹帷幄。
而吴小宝是一个最佳人选,绝对不会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吴小宝抱拳恭手,深深鞠躬:“先生真是厉害,妙计连出,其他人根本挡不住。”
田中一郎的计划天衣无缝,但需要有人进入珍珠泉下面的大金库,才能取得最后胜利。
不过,现在八方势力汇聚济南,金库虽然重要,但明湖擂台赛才是当下需要解决的问题。
田中一郎找到了很好的平衡点,他把擂台赛交给童爷和日本军部,自己不再插手,只当做一个看客,这样的话,他就不用亲力亲为。
至于擂台赛的结果如何,都要看日本军部来操作。
出了问题,也是那边的事,他只要安安静静的休息,保证状态,等到天皇陛下来的时候,还得随机应变,务必让天皇陛下宾至如归。
“小宝,现在我只问你一点,孙青霞孙小姐能不能被策反?如果你说不能,四十八小时之内,我就取她的人头,将来给天皇陛下下酒。”
这就是吴小宝的底线,任何人诋毁孙青霞,那就是在他心上捅刀子,所以,吴小宝只要听到有人对孙青霞不敬,他内心的怒火立刻腾的一声燃烧,直冲天灵盖。
“先生,我还没有找到她,她也没有主动联系我,但请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的意思带到,让她赶紧投降。”
田中一郎哈哈大笑:“不是投降,而是合作。我希望她在济南越来越红火,但她真正的敌人不是我,而是日本军部。”
吴小宝当然明白,田中一郎不过是借刀杀人,干掉了日本军部那些人,他也会干掉八方面军。
吴小宝看清楚,这一切却没有办法隐藏,只能是硬着头皮往前走。
田中一郎带着吴小宝去了地下室,现在里面空无一人,只剩下满地血迹。
“小宝,带你到这里来,是想让你看一看我们这里的审讯手册。”
田中一郎从审讯桌的抽屉里拿出审讯手册,摆在吴小宝面前。
原来,这是一份审讯室刑具使用说明书,所有的刑具挨个用上,就算是金刚怒汉,也会奄奄一息的拖出去。
“小宝,你只选最重要的部分就可以了,那就是把竹签钉进手指——”
吴小宝打了个寒颤,十指连心,那样做的话,囚犯就会疼死了。
田中一郎看得出吴小宝的惊恐,拍着他的肩膀大笑:“不要担心,人的寿命很长,受再重的伤,使用我们这边的药膏,迅速缓解。我们的医术连德国人和日本人都很佩服,你想想看,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话虽然这样说,田中一郎依然眉头深锁。
吴小宝就知道了,他有一些话没说出来,可意会而不可言传,但不知道是哪一句?
审讯室里的气氛有些尴尬,田中一郎老奸巨猾,一双眼睛盯在吴小宝脸上,很长时间一动不动。
吴小宝就觉得,自己被一条毒蛇盯上,毒蛇不动,他也不敢动。
“小宝,我知道你对大日本皇军忠心耿耿,不然也不会在泺源公馆干这么长时间。现在告诉我,我让你当审讯官,你觉得怎样?”
吴小宝赶紧摇头:“先生,我可干不了这活,你还是另请高明吧,其他活都行,就这件事,我真的不行。”
田中一郎哈哈大笑:“我叫你来,是想看看我们日本人的手段,只要进了审讯室,就算是个哑巴也能开口说话。我抓住所有的八方面军和南方军的人,一定先请他们到这里来,让他们把脑子里的秘密全都吐出来。其实对于我们自己人也是一样,一旦出现问题,抓到这里来,严惩不贷。”
吴小宝打了个寒颤,佐佐木对于田中一郎屡次下套,言语之中十分鄙夷。
那么有一天,一旦放在田中一郎手里,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试探着问:“先生,如果日本军部那边有军官犯了事,是不是也会被抓到这里?”
“没错,他们落在我手里,不管怎么求饶,都得遵守法律,公开审判。如果真的是有投敌嫌疑,那就得老实交代。”
吴小宝忽然明白过来,如果把这些刑具用在日本鬼子身上,他就下得了手。
毕竟,这些日本鬼子,每个人手上都沾着好几条人命,就像那个鬼头鬼脑的佐佐木,也曾经出城扫荡,没杀过人绝不可能。
吴小宝似乎找到了自己的立足之地:“先生,对付这些人你不方便出手,也不好意思露面,可以交给我。”
田中一郎轻轻拍了拍吴小宝的肩膀:“你终于开窍了,没错,我就是想把审讯日本军官的任务交给你,你是中国人,就算做错了什么,也不会有人埋怨你。但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军队,必须全都是精英,那些混在其中的垃圾,必须清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