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M市
雲起2024-07-25 15:375,116

  林飞的心脏狂跳,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罗叔,他的手在地上慢慢摸索,悄悄握住了睡觉前放在身边的木头桩子。这一刻他对罗叔的所有疑问都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罗叔真的只是司机吗?

  什么样的司机会用那么一把精巧锐利的匕首呢?

  什么样的司机会遮遮掩掩使用手机呢?

  在小楼后面时,林飞分明看见罗叔在用手机通话,因为自己突然出现,打断了他的通话。上山时,林飞又故意借湿纸巾,看似不经意地碰到罗叔的口袋,口袋里是个方形的硬物,比普通手机好像要厚实一点。

  现在所有手机信号都已经中断,还能通话的只有一种。

  那就是卫星手机。

  一个普通司机会用卫星手机吗?

  罗叔肯定不简单,林飞发现了端倪,所以罗叔要杀人灭口!

  林飞的胸腔上下起伏着,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就在他即将挥起木桩时,杨宽的声音忽然传来。

  “有后门!”他在黑暗里悄声喊道。

  罗叔推了一把林飞,声音低沉地说:“快走!”

  林飞愣了一下:不是要杀他?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沙哑的嘶吼声,这声音像刻在林飞的脊骨上,已经无比熟悉。

  那是丧尸低吼的声音!屋外有丧尸!

  “从后面走。”罗叔又推了一把林飞。林飞抓起木桩一骨碌爬了起来,紧跟在罗叔身后走向杨宽声音传来的方向。穿过两个黑乎乎的房间,一扇破旧的小木门出现在林飞眼前。丁曌巍已经站在小门面前,罗叔走上前去,悄声说:“丁老,您退后。林飞,你看着后面。”

  罗叔谨慎地抬起小木门,因为年久,木制的门板关节处已经腐朽,一碰上就发出吱嘎的一声响。那声音像劣质的二胡,拉破黑暗中的寂静。四个人屏住呼吸,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林飞紧握着木桩,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们过来的方向。丧尸行走的声音就在门口,稍有不慎,那些丑家伙就会蜂拥而至。另一边,木门的声音转瞬即逝,并未引来什么异常。罗叔双手握着木门,就像端着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他轻手轻脚地将门板移开,外面黑咕隆咚,没有一丝声响。

  罗叔轻轻探出一只脚,整个身子缓慢地移了出去。他又拿出小手电,前后照了一遍,确保没有问题后,才向身后三人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丁曌巍走在第二,杨宽紧随其后。就在杨宽半个身子刚出去时,一只丧尸低吼着出现在林飞的视线里。下一秒,杨宽脚下传来啪嗒一声响,是他踩断了一根枯朽的枝桠,发出的声音。

  声音很小,却被几步之外的丧尸捕捉到了。它迅速转过身,朝着林飞奔来。林飞放下木桩,敞开双手。眼看丧尸已经近在眼前,他看准时机,一把抱住丧尸的头,狠狠一使劲,掰断了丧尸的脖子。丧尸的身体立时软了下去,林飞眼疾手快,一把将尸体抱住,轻轻地在放平在地上。更多的丧尸正在靠近,林飞推着已经被吓得面如土色的杨宽走出小门。顺着房子的墙根,悄悄摸索着前进。

  顺着墙根往前,转过一个弯,罗叔在不远处朝林飞和杨宽挥手——他找到了一个储水缸。

  房屋后面修着一个约莫两米左右宽、半人高的储水缸,上面盖着一个破败的草席。他们身后,越来越大的声音逐渐靠近,罗叔想也没想,揭开草席,就把丁曌巍先安顿了进去。林飞和杨宽也紧跟着藏进水缸,又把破草席盖在水缸表面。四个人蹲在水缸里,背部紧紧靠在水缸表面,仔细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声响。

  水缸外,房子周围,一大群丧尸正在缓慢移动。浓烈的腐败味道充斥着周围每一寸空气,每一次呼吸都令人作呕。这群丧尸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会去哪里,没有猎物,就不断地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但凡有一点声音,它们就会群起而攻。林飞抬起眼睛,盯着破草席上的一个洞,大气都不敢出。

  一只丧尸的脸忽然出现在洞里,嘶哑的吼叫声就像贴在耳边响起,让人皮肉一紧。杨宽吓了一跳,牢牢抓住林飞的手,紧闭着眼,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灾变后,他离得最近的丧尸是他的师娘,那也是他唯一出手杀掉的丧尸。所以,他还是忍不住害怕。

  这只丧尸并未发现藏在水缸里的四个人,它只是被水缸挡住了去路,转不过弯。

  林飞看到这个家伙穿着一件T恤,沾满了灰尘和污渍,肩膀处还破了一个大洞。T恤下,是它干枯变色的身体。它的脖子上缺掉了一大块肉,发黑的血管暴露在外,让林飞想到腐朽的电线。它的身体靠在水缸的外墙,不断摩擦着,口腔里发黑发臭的涎液滴落下来,正好落在林飞手背上。

  所有人的心都悬着。

  这个水缸只有半人高,如果这只丧尸再用力点往前,或是身后有外力推助,它完全可能一头栽进来。

  林飞握紧了手上的木桩,虽然他心里清楚,这只枯朽的木桩其实没什么杀伤力,但手上有个武器,总好过赤手空拳。

  水缸外的声音越来越大,让人头皮发麻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如果此时林飞能站起来,就能看到晨光熹微下的小村庄,数十栋破旧的房子中间,横来竖往的道路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丧尸。那些丑陋的东西呈现出一片令人绝望的灰色,它们皮肉早已干枯,像一张皱皱巴巴的纸覆盖在骨骼上,头发已经整块整块地脱落,头顶上早已经所剩无几。它们带着不同的伤痕行走在丧尸群中,有的甚至整个腹腔都被掏空,只有一副骨头架子撑着一颗脑袋机械地前进。

  这是一群令人胆寒的行尸走肉!

  林飞的眼睛盯着水缸外的那只丧尸,举着木桩,随时准备给它致命一击。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才逐渐小下去,到最后,只剩一两声远处的吼叫。林飞感觉到有人在拍他,他回过头,看到罗叔把自己的匕首递了过来。

  罗叔指指水缸外的丧尸,林飞明白他的意思。

  林飞离丧尸最近,他接过匕首,拉开刀刃,一伸手,毫不费力地捅穿了丧尸的脑袋。下一秒,乌黑发臭的粘稠液体像开闸一样流出来,刚好砸在林飞头上。

  这一刻,林飞甚至想割掉自己的头。他撩起衣服,在头上一顿擦拭,勉强擦干净了头上的粘液。

  罗叔站直身体,缓慢地探出头,在水缸四周望了一眼。尸群已经走远,所经之处一片狼籍。罗叔把丁兆巍扶出来,因为久蹲,丁兆巍的双脚麻木,站立时身体都在颤抖。杨宽背起背包,也慢慢爬出水缸。

  简短的休息后,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四周重归宁静。丁兆巍站起来,说:“走吧,尽快找到组织。”

  林飞从兜里拿出老顾留给他的纸条,又撕下一块,贴在水缸旁边的墙壁上。又用石子在墙上写下两个大字:入城。

  四个人继续上路。

  桃源山离M市市区并不远,步行二十分钟后,城市边缘渐渐显露出来。

  M市已经变成一座空城,四周寂寥无声,空旷的大街上飞舞着各种纸屑和塑料袋,各种汽车横七竖八撞到一起,燃起的大火将那些车子烧成了黢黑的铁架子,有些车辆直接冲撞进了街边的店铺,稀碎的玻璃散落一地。因为断电,路口的红绿灯早已成为摆设,林飞一眼看过去,觉得那三盏灯就像三只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们四人看。再往前走,诡异的气氛越来越浓,那些挂着xx超市xx副食的商店,早已被洗劫一空;银行的大门被砸破,里面杂乱不堪;大街上挤满了车辆,几乎每一辆车的车门都开着,每一辆车里都没有人。林飞挨个看过去,希望能找到一辆相对完好的车,这样他们就能开车前往临时指挥所。

  他趴在每一辆车上看,走到第四辆时,毫无防备地看到车子后座的安全座椅上,一个最多两岁的孩子被安全带绑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椅子旁边,一个尸体已经腐烂的女人倒在座椅上,脑袋上有一个被枪轰开的大洞。

  林飞一愣,颤抖地伸出手,尽管心里大概知道这个孩子肯定没气了但他还是想确认一下。就在手指即将触碰到孩子灰白色的脸时,那孩子忽然睁开眼睛,长着乌黑的嘴巴朝林飞吼叫。

  他已经变异了。林飞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杨宽从背后走过来,说:“你看什么呢?”

  林飞猛地转过身,推着杨宽走到另一边,说:“没什么,看看其他地方吧。”

  在林飞找车时,罗叔在街边挨个搜寻商店,他希望能找到一些用得上的东西。来到一间服装店前,玻璃门开着,竟完好无损,里面没有灯光,一片漆黑。罗叔拿出匕首,小心翼翼地走进店里,四下搜寻。店里挂着许多衣服,罗叔随手拿了一件搭在肩上,又打开小手电,一步步往商店最里面走去。商店后方有一个很小的隔间,摆着些锅碗瓢盆和佐料,看上去应该是商店老板自制的厨房。罗叔在厨房里翻找,还真在搭建的灶台下方找到了一把挂面和一罐午餐肉。

  他拿起面和午餐肉,又提了一口锅走出来,朝其余三人招呼了一下。杨宽见到有新的食物,不由得喜上眉梢。他走上前去,接过罗叔手里的挂面和午餐肉,就在街边架起锅,用背包里的水煮起面来。

  罗叔又把肩上的衣服丢给林飞,说:“换了吧,怪臭的。”

  林飞接过来,二话不说脱下身上的T恤,套上新的衣服。罗叔收起匕首,转身对丁曌巍说:“丁老,您歇着,我往前面走走,去探探路。”

  丁曌巍点了点头。

  罗叔朝着前面笔直的马路走过去,林飞看着他渐渐远离的身影,心里泛起嘀咕。

  罗叔肯定不是一般的司机,但有没有可能,他其实是丁曌巍保镖之类的人呢?丁曌巍是国内享有盛誉的医学专家,又研发着各种生物制剂。这些东西对一些心怀叵测的阴谋家们来说可是一把利器。丁曌巍说过追击他的人不止姜汉青,还有其他人。罗叔有没有可能是以司机身份隐藏在他身边的保镖呢?这一路走来,罗叔并未做出危害到丁曌巍的事,反而时刻都警惕地看守在丁曌巍身边。

  是不是误会他了呢?林飞忍不住想。他抬起头看四处张望了一圈,看到不远处的街边有一家五金店。

  罗叔走远了,杨宽还在煮面,丁曌巍坐在路边,看手里的地图。杨宽问他:“老师,指挥所会修在哪儿呢?”

  丁曌巍指着地图说:“杏林街。那里是M市的市政府所在地。”

  “还远吗?”杨宽问。

  丁曌巍说:“杏林街在北边新城区,我们现在在M市西边,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

  林飞没来过M市,不知道丁曌巍口中的杏林街,也不了解新城区。此刻的他计划着等把丁曌巍安全送到目的地,他就回头去找老顾,也不知道他留下的记号,老顾有没有看到。

  面还没好,林飞站起来,朝四周看了一眼,目光所及之处,都风平浪静。此刻太阳已经升到头顶,大约是中午十二点左右,夏天的气息已经很浓郁,道路两旁的绿化树长得极为茂盛,但是因为无人修剪,长得很是肆意妄为。林飞头也没回,对杨宽说:“我过去一趟,有事你叫我。”说完,朝着街边店铺走去。

  他径直走进街边的五金店,里面的东西几乎都被搬空了,店铺最角落里躺着一把被踩变形了的铲子和一根拇指粗细的铁钎。

  林飞拿起铲子和铁钎来到第四辆车旁边,车里的孩子咧着乌黑的嘴巴面目狰狞地朝林飞吼叫,林飞看到他嘴里整整齐齐的一口乳牙,还是忍不住一阵心疼。这个孩子的牙才刚长齐,人生还没开始,就以这么恶臭的方式在这个纷乱的世界里结束了。唯一庆幸的是,他的妈妈还在身边。

  林飞用铁钎刺穿了那孩子的头颅。

  如果丁曌巍的解药终结了这场灾难,希望这孩子再投胎回来,享受真正的世界。

  林飞打开车门,解开安全座椅的安全带,他抱起小孩穿过车子对面的十字路口,转了一个弯,在绿化带背后的一块空地上停下来。他把孩子放在地上,拿起那把变形了的铲子开始挖坑。铲子虽然变形,但勉强还能用。他想给这个孩子,和孩子的妈妈起一个坟墓。大家不是常说吗?入土为安,入土才能安。

  铲子的把手是木质的,涂着土黄色的油漆。林飞拿着铲子一下一下地铲下去,泥土很松软,很快就挖出一个坑来。他丢下铲子又去车里,把小孩的妈妈也抱了过来。

  林飞毫无情感波动地把那两母子放进坑里,他挖的坑不算太深,刚刚好能埋住这两母子。等把这个简易的坟墓垒起来后,林飞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腿,轻轻喘着气。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株费利菊上。

  当林飞离开这座坟墓时,蓝色的费利菊已经移植到了坟墓前。

  提上铲子走向杨宽所在的方向,他要在前面转个弯右拐,顺着马路往前走一段路才能到达杨宽和丁曌巍所在的地方。路上都是横七竖八挤在一起的车辆,林飞转过弯,往前走去。忽然一阵电流的滋滋声传来,听上去,像是通讯设备的声音。林飞猛地收住脚,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辆高大的货运车挡在眼前,电流声就是从车子的货箱后面传来的。接着,一个故意被压低了的沉闷声音响起来:“我们在M市西,桐南路。”

  林飞转头看向马路边的蓝色路牌,那上面清楚地写着三个字:桐南路。

  林飞一步步慢慢靠近货车末尾,他蹲下身,悄无声息地探出头,看到距离他三辆车之外,罗叔正拿着卫星电话与人通话。

  “好,你们在老地方接我们。”他又说了一句。

  说完,罗叔收起电话,若无其事地走向百米外的杨宽和丁曌巍。

  他没有发现林飞。

  林飞背靠着货车车厢,待罗叔走远后,他才放松下来,大口喘着气。

  罗叔真的不是司机那么简单。他在跟谁通话呢?是官方的临时指挥所吗?还是其他人?

  林飞不能让罗叔察觉到他已经知道他的秘密,简短地想了想,林飞转过身,朝着刚才来时的方向走去,他绕到绿化带后面,在空地处左拐,仍旧顺着马路方向往前走,又从前方的路口左拐出去,这样他就可以避免和罗叔从同样的方向出现在杨宽和丁曌巍面前。

  看到林飞,杨宽赶紧挥挥手,用不大的声音喊道:“林飞,快来,面都坨了。”

  林飞走过去,接过杨宽递来的面。罗叔已经端起碗开吃了,他抬头看了一眼林飞手上的铲子,看似不在乎地问:“去哪儿了?”

  林飞笑了笑,说:“学您,探路去了,捡到个铲子。”

  罗叔挑起面放进嘴里,说:“下次我走你就别走了,要留个人保护丁老。”

  林飞说:“好。”

  

继续阅读:二十三 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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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途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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