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
远处酒楼上端坐的少女手掌微微一顿。
“当初在北境大营，徐伯伯与我二叔拼酒，酒意阑珊时候，他曾涕泪长叹，此生可俯仰天地，但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将军夫人和独子徐海。”
看着那白衣少年背影，少女缓缓起身，手掌握住剑柄。
崇武侯之子，她，保了。
“徐海？世子徐海？”
“将军独子，徐海！”
围在青石广场上的平阳城百姓，还有隐没其中的许多身形，向着白衣金面少年围拢过去。
那些身形残缺的汉子全都聚到少年身前，想将他护住。
世子徐海，大将军唯一血脉！
“哈哈，都言崇武侯世子徐海因当年将军夫人难产而死记恨崇武侯，未及总角，就远游界外。”
“出京时候，尚国柱谢大将军向陛下进言斩草除根，丞相大人就说，可惜怕是钓不来世子徐海。”
曹源伸手按在腰间剑柄，脸上全都是惊喜：“不想我曹源竟有如此运道，拿了你，起码官升三级！”
“仓——”
他长剑出鞘，双腿在马镫上狠狠踏下，飞身而起。
“拿下此人，赏金百两！”
人在空中，曹源一声高呼，身上气血凝实，双手持剑，向着白衣少年一剑斩下！
他身后，一道道轻骑飞奔而出！
百两黄金，可保一世富足！
白衣金面少年身形立在原处，双脚不动，手中黝黑三尺长剑抬起，往上一扫。
“当——”
两剑相击，刺耳震鸣响彻。
白衣少年一步不退，挺剑上前，曹源身形则是被弹开，落回车阵当中，连退三步！
曹源眼中，透出一丝惊骇，他双手颤抖，虎口已经震裂。
“一流中品！”
世间武道从初学拳脚的不入流，到以一敌十的三流武者，再到以一敌百、以一当千的二流一流，乃至于万人敌的宗师境。
同一重境界，又都有下品、中品、上品和巅峰之分。
虽然同一境界，但不同品级的武者，战力却相差巨大。
曹源作为初入一流的下品一流武者，能一枪洞穿准一流的平阳城主簿。
同样，对面这位白衣少年，一流中品境界，也是完全可以碾压曹源。
徐海之强，超出了曹源的想象。
如此年纪，就是一流中品，若是不死，三五十年后，岂非宗师可期？
一人可镇十万军的宗师，对大楚来说，那才是真的威胁！
少年一剑横扫，奔出的轻骑连人带马被斩做两段！
一步一人，十步之后，轻骑散尽。
一流高手，恐怖如斯！
“结阵！”
面色苍白的曹源一声高喝，留在车阵中的轻骑策马而上，挡在他面前，结成圆阵。
白衣金面少年抬起头，看向圆阵中心，那面残破大旗。
他长剑垂地，一步步往前走去。
他走的很慢，仿佛每一步都有千钧重量。
黝黑长剑在青石板上划出一道长痕，带出刺耳声响。
整个广场上，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少年步步逼近黑色的“徐”字大旗，和大旗下方的那颗首级。
“喝！”
少年低喝一声，向着旗杆上悬挂的首级飞身而起。
“拦住他！”曹源狂吼一声，手中长剑飞掷出去。
他身周，那些轻骑也将长枪抛向飞身而起的白衣少年。
少年早有防备，手中长剑陡然下劈，一剑之下，曹源的长剑、那些长枪，全部碎裂。
不过有这些攻击阻挡，白衣少年身在半空，再无处着力，只能下落。
“仓——”
他手中剑一声震鸣，带着森寒剑光，斩向曹源等一众轻骑头顶。
这一剑怀恨出手，剑光直接斩开数位轻骑军卒的铁甲，将他们连人带甲劈成两半。
鲜血飞溅，白衣少年身上沾染成红梅点点。
轻骑军阵被一剑破开，曹源惊慌后退，慌乱奔逃，再无半点领军大将的威严。
白衣金面少年长剑再起，指向奔逃的曹源。
远隔数丈，曹源只觉浑身一寒。
这是被杀意锁定！
若不争命，下一刻，自己的身体就会被那长剑洞穿！
“谢长老救命！”
曹源一声高呼，拼命往那辆停在广场中间的黑色马车奔去。
“仓——”
白衣金面少年化为流光，身随剑走，一个闪烁，已经出现在曹源背后，然后剑锋一挺，一剑刺在曹源背心。
铁甲在如同薄纸般，被长剑一剑刺穿，剑锋透体而出。
一剑，杀一流高手！
没有了战意的一流高手，如狗而已。
“嘭——”
就在此时！
大旗之下的黑色马车车门陡然炸裂，一道身形窜出，身如闪电，一掌拍在被白衣少年一剑穿胸的曹源身上。
“啪——”
一掌之下，曹源身穿的铁甲炸开，胸骨碎裂，他背后，手持长剑的白衣少年连退五步，一脚踏在青石板上，炸起一片碎石。
少年持剑的右手低垂，手掌微不可查的轻颤，一道殷红顺着掌心，流淌到剑柄上。
“一流上品。”远处的阁楼上，持剑少女微微摇头。
“可惜了，这位崇武侯世子修为也算难得，只是对敌经验太少，面对一位一流上品高手的隔空一掌，竟不弃剑。”一旁的老者面上露出一丝惋惜之色。
一流上品高手的隔体劲力，是那么好接的？
“啪嗒。”
直到此时，死的不能再死的曹源，方才倒地。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死不足惜。”那位出掌拍碎曹源胸骨的黑袍老者不屑的看一眼曹源尸身，然后抬头看向身前不远的白衣少年。
“你父徐朗一世英名，可惜不该涉足皇权争斗。”
老者背起双手，淡淡道：“你本可不死，但既然来了，命已注定。”
“敬你父亲颜面，老夫不出手，你自尽吧。”
自尽！
这是给徐朗留的最后体面。
“世子，你是大将军唯一血脉，快走！”断了一臂的壮汉孙宏高呼。
青石广场上，那些百姓也是面露焦急神色，想上前救下世子徐海。
白衣少年手中长剑缓缓抬起，颤抖的剑尖指向老者。
透过金色面具，少年的双目之中透出不屈。
“有几分骨气，倒也没坠其父崇武侯大楚北境战神的名头。”阁楼上，青袍白须老者轻轻点头。
他身侧，白衣少女抬起手中剑，右手用力，长剑缓缓出鞘。
她准备出手了。
“救世子！”
“世子不能死在这！”
“世子是将军唯一血脉！”
青石广场上，无数百姓冲上前，推开那些结阵的马车，挺着胸膛，向着白衣少年飞奔过去。
独臂的孙宏狂吼着，径直往黑袍老者冲过去。
这条命算什么，能为世子换一息奔命时间，也是值了！
“无知者，无畏。”
黑袍老者冷哼一声，身上一道深红气血升腾而起，化为一道血色光柱。
他抬手一挥，不管是冲向他的人，还是那些冲向白衣少年的百姓，都似被一头野牛撞上，口鼻喷血，连连后退，然后与后面人裹在一起，四散滚落。
“老夫尚国柱府供奉长老谢成，武道修为一流上品。”
“老夫不想多造杀孽，你们也莫要无端枉送性命。”
武道一流上品！
那是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的真正高手存在！
这样的高手，别说广场上这些不通武道的寻常百姓，就是再来千百二三流的武者，也挡不住他！
有此人在，没有人能救得了世子徐海！
滚落在地的那些百姓面上露出绝望。
白衣少年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一重境界一重天。
今日，自己必死。
他抬起头，看着那面黑色大旗，忽然一声长啸！
他手中黑剑陡然掷出，化为流光，射向黑袍老者，然后飞身而起，冲上那“徐”字大旗，一把挚下，顺手将大旗下徐朗的首级捞住，用大旗一裹。
“请送大将军入土为安！”
少年声音尖细稚嫩，一声高呼，将黑旗包裹的首级远远抛向青石广场的人堆之中。
“找死。”
下方，黑袍老者面上一沉，抬手握住刚刚接住的那柄大剑，身形一展，如飞天黑鹰，飞扑而起，挥剑斩向白衣少年。
这一剑之速，剑光之迅猛，非浸淫剑道数十年的真正高手不能有。
这一剑下，白衣少年必死！
身形在半空之中无处借力的白衣少年双目之中透出一丝解脱，缓缓闭上眼睛。
远处阁楼上，袁秋雨长剑“仓啷”出鞘，身形一个闪烁，已经跨越十丈，出现在青石广场上空。
她手中剑光清冷如电，刚要挥下，却顿在半空，瞪大双眼。
就在瞬息之间，她想救援的白衣少年身前，一位身穿黑衣的青年立在那，身形挺拔，如一柄长剑！
可怕的是，这青年当空而立，左手抓着裹住徐朗首级的黑旗，右手探出，五指紧紧抓住那当胸刺来的长剑！
“空手接一位一流上品剑道高手的剑！”
“你是疯子，还是——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