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将最后一件东西放进张强的车里，沉默着等他接下来的话。
他似是没有等到想要的反应，怔愣了几秒后，开始有些烦躁。
「这只是给你个教训，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钱办不成的事。」
「你要是执意不撤诉，我也有办法让你输了官司。」
我点点头，突兀地问了他一句。
「你还记得，你爸叫什么吗？」
「什么？」
康盛没想到我会这么问，疑惑地沉默了一会。
我看看手表，时间到了。
「你都快忘了吧？没事，你马上就能想起来了。」
康盛还没从疑惑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我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低沉的声音。
平静却又让人心生畏惧。
「康盛，出来。」
康盛在那头倒吸了口凉气，紧接着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
11
开庭当天，乔佳被一圈记者围着，看到我下车，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嗯！没错，康盛不光接受了我，还帮我请了律师，我们一定会让罪犯得到应有的惩罚。」
说完，她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等着我落荒而逃。
我却平静而沉默地回望了她一眼，然后径直向法院走去。
乔佳急了，推开记者，快跑几步到我身后。
「陆琛，你真的要和我作对到底吗？」
语气还带了几分委屈。
就好像造谣的人是我，她才是受害者一样。
我不禁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我就看到，她扬了扬眉，讥笑着走到我身边，用仅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那可是康家，踩死你就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
我哦了一声，退后一步。
「你应该从昨天就联系不上康盛了吧？」
听到这话，乔佳的脸色都白了，握着手机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他，他是太忙了……」
话没说完，不远处传来汽车的声音，接着，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门口。
乔佳回头瞪了我一眼。
「我就说他会来的。」
她笑意盈盈地提起裙摆，向车子的方向走去。
随着司机开门，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子从车上缓缓走下。
是康达集团的董事长，康达。
乔佳的背影僵了一瞬后，又立马讨好似地快速跑过去。
全然忘了自己还是个孕妇。
「叔叔，您怎么还亲自来了？」
还没等乔佳接近康达，就被记者们堵在了外围。
「康董事长，您今天来，是给儿媳妇撑腰的吗？」
「对于您的准儿媳被告一案，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
康达噙着笑，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记者们停止提问。
记者们也配合着，纷纷将话筒递给他，等着他开口。
「我今天来，就是看看我多年未见的，唯一的儿子。」
话一出口，记者们面面相觑。
所有人都知道，康达集团有个二公子，却从来不知道大公子是谁。
现在康达又说唯一的儿子。
一时间，大家都疑惑不解，互相看了看之后，都默契地等着康达接下来的话。
12
「为了历练他，我从未对外透露过他的消息，他大学毕业后，进入到A市的分公司，从实习生做起，一直没有让我失望。」
「可我没想到，就因为这样，有人就以为他好欺负，居然还想用康家的名义来威胁他。」
康盛的目光扫了下乔佳。
「可笑至极。」
我能看到乔佳后背一节一节的僵硬住，一直蔓延到整个身体。
威慑力达到了，康盛又将目光望向我。
「我不想别人说，他是靠康家打赢的这场官司，那样他就没办法帮自己洗刷冤屈了。」
「但我想就算今天我不来，以后他接受了康达集团，也会有人将这件事扒出来，说当初他一定是用了手段才赢得官司。」
「既然如此，我索性先站出来，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康家不会参与今天的任何事，谁是谁非，自有法律裁决。」
「陆琛，去吧！爸爸在这等你。」
视频一出，直接在各大平台爆火，讨论度几天都居高不下。
【我艹，这反转也太离谱了，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吧！】
【呜呜呜呜，大少爷我错了，你身边还缺人吗？我愿意当牛作马给你赔罪。】
【楼上的，你算盘珠子都弹我脸上了。】
【那些参与网暴的渣渣呢？滚出来道歉啊！】
我的私信再一次爆了，但这次都是和我道歉的。
房东也给我发来消息，说自己也是鬼迷心窍了，让我不要计较，房子卫生已经打扫完了，随时可以回去住。
我拉黑了她。
我明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何况康盛给她的钱肯定不少。
谁怎么会为了一个租客，放着到手的钱不要呢！
但在那种情况下，落井下石的人，我做不到原谅。
13
法庭上，乔佳面对我方律师列出的种种证据，情绪一度崩溃。
她开始口无遮拦，说我欺骗她，又说康盛利用她，甚至直接跪下求我原谅她。
她说：「陆琛，我们曾经那么相爱，你就一点也不怜惜我吗？」
我叹口气，内心毫无波澜地看向她。
「如果我不是康达的儿子，真的是一个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普通人，那我今天的下场会是什么样呢？」
「你会因为我们相爱过，就怜惜我，不追究我吗？」
「不会的，你会和康盛联手，让我赔付你高额的赔偿金，然后坐牢。」
「或者，让我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替康盛养女人养孩子，然后等时机成熟了，踹了我，带着孩子去康家抢遗产。」
乔佳脸色苍白，无力地跪坐在地上。
我一字一句地告诉她：「乔佳，我不会撤诉，一切交给法律吧！」
最后，乔佳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
「我怀孕了，你们不能判我坐牢。」
「我怀孕了……」
「我怀孕了……」
可有什么用呢？
该来的报应还是要来的。
乔佳被判两年零七个月有期徒刑，因为造成的影响恶劣，不予缓刑。
乔佳不服，当场上诉。
我没再管她，所有的证据摆在那，不是她说不服就行的。
最终，二审维持原判，驳回乔佳的上诉。
不光如此，她还被逼着退回了网友们打赏的钱，背负了品牌商巨额的赔偿金。
可一切，还没有结束。
经过警方调查，在门上喷漆和放快递的人是康盛。
但，他在开庭前就失踪了。
14
正式回归康家那天，我的继母王琴早早地等在门口。
见我下车，她殷勤地来拉我。
「这么多年没见，啊琛都长这么大了，快让我好好看看。」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我抬手揉了揉耳朵，借机避开她的手。
「我是该叫你小婶，还是阿姨呢？」
没错，康盛原本是我小叔的儿子。
小叔癌症去世后，康盛的妈妈爬上了康达的床。
我妈是个清高的艺术家，被背叛后，果断离婚，带着年幼的我回了农村老家。
我也被迫改名陆琛。
那时候，康达的公司已经小有起色，抚养费给得很多。
单亲妈妈带着孩子，又出手阔绰。
在那个闭塞的小山村里，我就变成了他们口中的私生子。
即使我反驳过，也大闹过，但这个名头一直跟着我。
直到高二那年，妈妈车祸离世，我被送到封闭的寄宿学校。
康达说要穷养儿子，让我低调一点，和普通人一样生活。
正好，我也不想认他。
我瞒下了我是康达儿子的事实，变成最普通不过的高中生，家长会也都是外公外婆来。
大学毕业后，康达来找我。
他说：「爸爸是拎得清的，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我所有的一切也都只会是你的。」
我第一次认真审视着面前的，生物学上的父亲。
他做丈夫不称职，做爸爸不称职。
但，这妨碍我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吗？
当然不。
我接受了他安排的工作，从分公司的实习生开始历练。
但那个时候，我没有把握能真的回到康家，毕竟王琴和康盛一定会百般阻挠。
与其给了乔佳期望又失望，我宁愿她不知道。
我想着等确定下来之后，再告诉她。
没想到，她却比我先一步，接近了康盛。
「所有人都下去吧！」
康达低沉地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
佣人们从屋子里退了出去，我也懒着再和他们寒暄，抬腿走到沙发前坐下，将手机里的视频打开，放在桌子上。
「你这么殷勤，不就是想知道你儿子在不在我手上吗？」
「自己看吧！」
15
视频里，暗黄色的灯光下，康盛脸色苍白，脖子上拴着铁链。
嘴里却骂着最脏污的话。
「陆琛，你这个狗娘养的，别让我出去，我弄死你。」
看到宝贝儿子这个状态，王琴终于卸下和善的伪装，对着我声嘶力竭的吼着。
「绑架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哦！原来你也知道这个世上还有法律在啊！那你指使人撞我妈妈的时候，怎么忘了呢？」
王琴嘴唇哆嗦着，半天才磕磕巴巴说出来一句。
「你胡说八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心虚地看了眼康达的脸色。
我倒了杯温水抵到她面前。
「没事，慢慢想，反正我有的是时间，不过康盛有没有可就不知道了。」
视频传来马达的轰鸣声。
我冷漠开口。
「忘了告诉你，那一片正在拆迁，房屋倒塌砸死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被发现。」
爱子心切的王琴，心理防线彻底坍塌，她颤抖着手问我到底怎么样才能放过康盛。
我看了眼二楼，曾经妈妈住过的房间，轻轻叹了口气。
「我妈得死，该有个着落了吧！」
王琴转头看向康达，可他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
这些年，我不相信他没有怀疑过妈妈的死，只是他不想相信也不愿意去查。
在康达心里，一个优秀的继承人远比朝夕相处的女人重要得多，更何况，他身边也不缺女人。
说白了，都是为了他的面子。
就和当初他觉得我是个乡下毛头小子，不愿意认我，又冠冕堂皇地说什么穷养儿子一样。
和他发现康盛不是那块料，又转头来找我的时候一样。
王琴提着的这口气，卸了下去，瘫软地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
下午三点，王琴被送进警察局。
我拍了拍坐在身旁的康盛。
「无家可归的感觉怎么样？」
16
最后，王琴因故意杀人罪被判无期徒刑。
而康盛在警局门口行凶，被当场抓获，因杀人未遂，被判十年有期徒刑。
那些恶意扭曲事实的营销号和对我人身攻击最厉害的几个网友，也被不同程度地判了罚款或者拘役。
两年后，我正式接管康达集团，坐上康达的位置。
年会上，A市分公司的经理来给我敬酒，我微笑着和他点了点头。
终究是被我甩在身后的人，没必要再去为难。
毕竟他还要在我手下讨饭吃，每次见面，难堪给的又不是我。
空闲时，我在网上刷视频，依然会看到有人在我的视频下说：「就是他，强奸女孩，导致怀孕后，又把人家抛弃了。」
我平静地看着那条评论，就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
他们的话对我不再起到任何作用。
因为和我根本也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了，现在对我来说就和挠痒痒差不多，何必再去计较。
年会结束，张强开着车来接我。
我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他说：「乔佳和康盛被送到了精神病院，论在精神病院如何证明自己是个正常人。」
我笑笑，没接话。
车外的风景在急速后退，连带着我过去二十几年的人生。
车门再次打开，亦如新生。
17番外
从我看到乔佳和康盛在一起时开的车，进出的餐厅，我就知道康达对我，不过就是个继承人的备胎。
想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就要靠我自己。
而且，我一直都觉得，妈妈的死不是意外，但康达对我的打压，让我没办法接触到康盛和王琴。
所以在康盛约我见面的时候，我知道，机会来了。
康达那段时间正在国外忙生意，调取监控视频这种小事自然交给了助理去做。
可当那段视频出现在网络上，康达集团的名字出现在热搜里。
他立马结束会议飞回来，但已经晚了。
热度居高不下，撤热搜已经是于事无补了。
所以他毅然决然地抛弃了桃色新闻满天飞的康盛，选择我这个勤勤恳恳努力工作的亲儿子。
开庭前一天，我收到二百万的转账。
「去请个像样点的律师，不要心疼钱，一定要将我们康家的脸面挣回来。」
「记住，爸爸永远站在你这边。」
康达是这样说的，也确实这样做了。
于是，我拿着两百万，包了个酒吧，为期一个星期。
而康盛，被臭骂一顿后，在酒吧买醉，喝得人事不省的时候，被我关在了包间里。
毕竟，绑架真的犯法。
而且，拆迁的房子，也不好找。
至于汽车的轰鸣声，我只能说，现在技术真的很发达，钞能力也很好用。
那天我才知道，康盛之所以会帮乔佳，是因为他想丢弃乔佳这个狗皮膏药，但又舍不得一个能帮自己抢遗产的孩子。
所以当乔佳提出找人接盘的时候，他顺水推舟就同意了。
康盛被赶出康家后，心灰意冷的时候又想起了乔佳的好，于是告诉乔佳，自己会娶她，并会帮她把这场官司打赢。
可惜啊！
他被赶出来不久，手里的卡就全部被冻结。
别说请律师，就连酒水钱都付不起。
后来，我去看过乔佳一次。
她问我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绝。
我想了想，那好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一样。
「乔佳，你可能是忘了，在我和康盛见面的那天晚上，我差点出了车祸。」
「我看到了，开车的人是你。」
也是这一次，我确定了，妈妈的死绝对和王琴有关。
他们只是想故技重施。
只是他们没想到，王强的业余爱好，是赛车。
嗯！感谢我的好友兼司机。
乔佳和康盛以后的日子，都忙着自证自己不是精神病人。
康达老年后，被我送去乡下老家，身边的人散尽，在那里孤苦无依地感受着我和妈妈的生活。
网络上，每天还是有人在承受着网暴带来的痛苦。
我特意成立了一个基金会，并安排了专业的律师团队，来帮助那些被恶意诬陷的可怜人。
惩罚那些可恶的网络罪犯。
希望有一天，键盘侠都能清醒过来，不要再为了泄愤去攻击一个无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