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墨长明很快想到了其中的关窍:“所谓磊落君子也不过如此。”
“君子?”北斗离也是冷笑:“伪君子罢了。”
“现在还是不是时候,后面我自会让他好看。”北斗离语气里满是厌恶:“他现在正在得意,你不必与他对上,交给我就好。”
北斗离的话,让墨长明心头一哽,很多时候,北斗离坚强的让他心折:“阿离,其实我想帮你。”
北斗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迟疑的迷离:“我知道,只是如今……”
她摇了摇头,没有再往下说下去,墨长明还想说什么,却见北斗离又将玉佩塞入了墙上的凹槽。
又一道门自眼前开启:“到了。”北斗离说着,率先走了出去,墨长明跟上才发现此处正是与北斗离初次相遇的湖心亭。
北斗离的琴案被机关推到了一边,而他们拾级而上的台阶,就藏在那琴案之下。
此刻,已近黄昏,西边的半边天空泛着淡淡的粉红色,在苍翠的草木映衬下,带着些许别样的温柔,让墨长明原本紧绷的心神,也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北斗离拉着墨长明的手没有放开,她也抬起头看着梦幻般的天色,微微扬起嘴角,不再提起刚刚的话题,而是指着天色道:“看,七星阁一直是这样美,我经常想着,如果没有这些俗事纷扰,只日日在这亭中欣赏着四季的景色,也不失为人间幸事。”
墨长明又何尝不明白北斗离的意思,他轻轻叹了口气,也抬起头,阳光将西边层层叠叠的云霞染成了淡粉色,到了中天就变成了淡淡的蓝,而再向东,就成了深邃的蓝黑色。
就如同他在七星阁这段时间的心绪。
听了付摇光的话,此刻的他,就好像陷入到了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他不知道是就此相信付摇光,还是……
墨长明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而聪慧如北斗离,又如何不知道墨长明此刻的所思所想,付摇光的话疑点重重,可她不敢再查,也害怕最终揭露的真相。
她将头轻轻放在墨长明的肩膀上:“阿长,对不起,如今七星阁多事之秋,很多事情还有些掣肘,不过要不了几日,我就可以解决这一切,到时候,我一定给你,给墨门一个交代。”
墨长明搂住北斗离的肩膀,迟迟没有说话。
没来由的,他有些恐惧,明明已经几乎知道的真相,但他却无比害怕真相揭露的那一天,他隐隐觉得,这个真相怕是自己难以承受的。
不过,这样的担心,他又如何对着北斗离说出口,轻轻摸着北斗离的肩膀,终究下定了决心。
无论真相最终如何,他都要帮助北斗离,因为这个坚毅聪慧的女子,不应埋没在江湖的争斗中,而已经是百足之虫的七星阁,也需要一个有手腕、又心怀理想和善念得主人。
这也许是他为墨门发声的唯一机会。
更何况,他还深深的爱着眼前的女人。
思及此,墨长明扬起头,看着天色开口:“我的养母虽然关爱我,但也不怎么管我,小时候,我就喜欢坐在窑洞外,看着黄昏的天色,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北方的天气干燥而凛冽,很少可以看到落霞,只有湛蓝的天空和刺眼的太阳,明晃晃的让我睁不开眼睛。唯有晚上,我看着满天的繁星,才真正的觉得,我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那个时候,除了皎皎河汉,我最喜欢的,就是河畔的北斗,他会随着四季旋转,却仍然坚定不移的指向北方。”墨长明侧目看向北斗离,目光脉脉。
北斗离轻轻别开眼,脸颊带着些许的绯红,她刻意没有回答墨长明的问题,随口问道:“你养母是个怎样的人?”
“我养母……她是个妖艳美丽的妇人,可整日里却总是哀怨的,几乎不见笑颜。”墨长明陷入了回忆:“可是她待我很好,比亲生母亲也不遑多让,教我读书识字,传授我武艺,更是在知道我的身世后,不惜重金遍寻天下,才找到了遗落四方的墨门遗属,让我不再孤零零的一个人,可惜,她从来都对自己的身份讳莫如深,只是会在无人时着小儿的衣服垂泪,有时会在深夜离开,一连几日都不见踪迹,我想,她应该也不是普通人,可她从未对我说起过她究竟是谁,咱无论是谁,左不过是一个将我养大的可怜母亲罢了。”
北斗离心有戚戚:“失了母亲的孩子,和失了孩子的母亲,终究是可怜的。我不记得我母亲的样子,但也曾在无数个无人陪伴的夜晚幻想如果我的母亲还活着,那将会是怎么样的光景?她长得什么模样,是不是和我长着相似的眉眼?她又是什么性情,会不会有人在夜晚拥着我入睡,在雷雨的时候拍着我的背,让我别怕。”
北斗离说到后面,眼底已经带上了些许的泪意。
她抬眸看着墨长明:“不过,这之后,我不用再怕了,是么?”
墨长明紧紧搂住墨长明的肩膀:“阿离,我在仰望北斗的时候,就曾幻想,会不会有一颗星,照亮我回家的路,而如今,我不用再仰望北斗了。”
说完,墨长明低下头,看着北斗离的目光,温柔而炽热。
北斗离被那目光烫的低下头,借着擦眼泪,掩盖她内心的紧张,但很快,北斗离就稳定了心神,她重新抬起头:“北斗不需要你仰望,而是一直与你在一起。”
这份直接,让墨长明的心跳慢了半拍,他心里的女孩,果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坚强和勇敢。
他抬起头,如今天色渐晚,天边的粉色已经变成了浓烈而耀眼的胭脂红,灼得他睁不开眼睛。
而东边却已经星星点点的透出了几丝星光。
“北斗就要升起来了。”墨长明低低呢喃。
北斗离笑了:“很快,北斗就会照耀整个七星阁了。”
“到时候,我们……”墨长明的嘴角擎着笑意,抬头看向愈发暗淡,但星光逐渐闪耀的天空,眼底涌动着满满的希冀。
可也正是这个时候,一阵狂风夹杂着枯叶和潮湿腐败气味席卷而来,墨长明下意识的将北斗离护在怀里,抬头望去。
却见大片大片的乌云聚拢过来,快速遮掩住了头顶的蓝天,云层越积越厚,其间隐隐还有雷光闪耀。
山雨欲来。
“这是……”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只觉眼前刺眼的白,让墨长明赶紧伸手护住了北斗离的眼睛,他自己也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头顶,闪电如同蛛网一样密密织下,周遭被照的如同白昼。
“要……”墨长明示意北斗离捂耳朵,刚刚举起手,震耳欲聋的隆隆雷声便随着狂风席卷而来,豆大的雨点就仿佛赴死一般急速坠下,将两人被狂风吹起的衣摆打的湿透。
拳头大的冰雹伴着雨点坠下,落在凉亭上,发出沉闷的啪啪声,原本清澈的湖水也被打的七零八落,就好像破碎的镜,再也不见平静无波的模样。
湖心亭无遮无拦,被折断的枯枝在狂风的裹挟下,就好像刀剑一样打在人的身上,墨长明顾不得礼仪,将北斗离护在自己怀里,脚尖轻点亭柱,人借力向着绣楼掠去。
北斗离紧紧的搂住墨长明的腰,脸贴在年轻男子炽热的胸膛上,只觉那坚定有力的心跳,就好像鼓点一样,一下一下的拍在她的脸颊上,似乎是感染到了墨长明的体温,她的脸也开始燥热起来。
身体腾空而起,这样失重的感觉,陌生而又熟悉。
温香软玉在怀,玉兰的香气像雾像风,将墨长明包裹,他身子凌空,心神似乎也踩在云上,仿佛微一用力,整个人就可以飞到云端上去。
直到身子闪入了绣楼,他向前跑了几步卸了力道,才回过神来,将北斗离放在桌上坐好,可手却怎么也舍不得离开北斗离的腰身。
怀中的女人,轻薄的夏裙已经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隐隐可见白如凝脂的肌肤,几缕头发贴在脸颊上,显得那发愈黑,皮肤愈白,一双原本就如秋水般的眼睛,如今更是氤氲着升腾的水气,许是有些冷,那粉色的纯带着几分娇弱的白,微微张着,露出几颗小巧的贝齿,墨长明忍不住慢慢的靠近着北斗离,却在即将触碰到一处的时候骤然清醒,他想要后退,北斗离的小手却猛的抓住了衣襟:“阿长……我怕……”
北斗离说着,忽然紧紧搂住了墨长明的脖子,将冰冷的唇毫不犹豫的贴在墨长明的脸颊上,湿热的气息喷在墨长明的耳畔:“阿长,你说,你我渴望的生活,就会和今日的天色一样,被风雨打破么?”
“你身上湿了,赶紧去换洗下吧,当心着凉。”墨长明克制住狂跳的新仓,再次轻轻推开了北斗离。
他比任何人都想紧紧抱住心爱的姑娘,可他还是生生克制住了,不仅仅因为所谓礼数,更因为内心深处的那份不安,万一……
他微微摇摇头,克制住心底不好的想法,后退了一步:“我……先出去了。”
“阿长……”北斗离失落的垂下胳膊,指尖似乎还带着墨长明的体温,她抬头看着墨长明,明明有千言万语,可女子的羞馁却让她说不出一个字,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墨长明走了出去,听他吩咐丹参给自己准备热水和姜汤,忍不住失落的叹了口气,抬起还带着些许温热的手,轻轻摸着刚刚还在与墨长明肌肤相亲的脸颊,一抹红晕出现在苍白湿润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