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三个孩子已经走了两个。
应珣不在，应澄也不在。
又往侧边扫去，应如是不在，姜氏的女儿应兰也不在。
她眉目一拧，寻了个借口，领着元芳就往园子里去。
应珣她姑且不大担心，那两个小丫头一齐消失，就不得不叫她警惕了。
侯府的园子阔大无比，里面奇花异树林立，鸟池鱼木也杂。
林霜走在小径上，旁边几颗广玉兰拔地而起，红色的果子立在翠绿的枝头，十分讨喜。
“看见小姐们往哪边走了吗？”她问元芳。
“奴婢就见四姑娘往园子里跑，只当她觉得没趣溜出去玩，也没在意太多。”
林霜步履一顿，略一思索道：“咱们往翠微亭那边走走。”
那里有架秋千，设在临水的亭子上，离这里并不远，小姑娘有可能去那处玩耍去了。
刚抬步要走，却见回廊那处一个婆子领着下人正抬着七八只漆金箱子小心翼翼往前走。
林霜和元芳对望一眼。
元芳会意，踮起脚冲他们喊，“你们几个，停一下。”
“这是什么？”林霜走近，问婆子。
那婆子生得膀大腰圆，一张脸气色极好，偏生又白，跟发面的馒头抹上腮红一个样。
“夫人，这是老夫人为大姑娘备的嫁妆，这不今儿个大姑娘来了，老夫人让从库房抬过去，叫大夫人和大姑娘看看。”婆子面上带笑，姿势也恭敬。
姜氏的女儿姜兰早已及笄，许配给礼部侍郎家的小儿子，谁料正待结亲，那礼部侍郎忽然暴毙，无奈事情又往后推了三年。
搁现代十八岁青葱水嫩最好的年纪，女人们恨不得自己年年十八。
可放在这里却已然是大姑娘。
林霜眉毛微微上扬，“既是嫁妆，那定有嫁妆单子，拿过来给我瞧瞧。”
婆子眸光一闪，“夫人，这……”
“怎么，不方便？”林霜微微俯身点了点箱子上漆花，语气凉凉，“既是嫁妆，还未出府，那就是府中私产，夫人我看不得？”
婆子脸上笑意顿了一瞬，急忙道：“不不不，夫人自然都能看得。”说着，从袖兜里掏出一张红纸硬壳信笺。
林霜接过，拿在手中展开。
好家伙！足有好几米长。
真是，羡慕嫉妒恨啊！
这么多傍身的物品银钱，搁现代，婆家再如何混不吝也完全不带怕的吧，大不了两相分别，各自安好就是咯。
单子上金银首饰、珊瑚朝珠、玉佩手串不计其数，还有黄花梨的拔步床、酸枝美人榻、楠木书柜、樟木箱子，什么素三彩的果盘、紫檀木的梳妆匣，银鼠皮、灰鼠皮、羊皮袄子等等等等。
更别说商铺十间，奁田五顷。
林霜脑子里转了转，一顷一百亩，五顷就是五百亩。
一个字，壕啊！
应家这一辈一共三个女孩儿，这么算下来，这嫁妆真不是一般人家承受得起的。
林霜合上嫁妆单，心里波涛汹涌，面上却不动声色，“把箱子打开，我看看。”
“夫人，这就不必了吧。”胖婆子身子挪了挪，半挡在箱子前。
“张妈妈，夫人的话你敢不听？”元芳站在一侧斥了句。
林霜眉眼半垂。
这张妈妈就是管库房的那位，也是老夫人的远方表亲，上回先头夫人簪子的事她还记着了。
“元芳姑娘，不是婆子不听，是这东西都在册，夫人已经看过单子了，这箱子都上了锁，实在没必要再耗时耗力打开不是，再说老夫人那边还要过目，夫人若是想看，到时一并在老夫人院里看过就是。”张妈妈双手交握在身前，脸上的笑意淡去，瞧上去竟有几分不耐。
元芳气怒不已，又顾虑她与老夫人之间的关系，想骂又不敢骂，倒落了下风定在原地。
林霜眼皮轻掀，勾唇笑了笑。
张妈妈见此，以为林霜也有顾虑，眼中愈发得意。
谁料下一秒，林霜一巴掌甩在她脸上，直打得她头昏脑涨，人也踉跄着退开两步。
“这一巴掌是打你不敬主母，不听命令。”林霜抬起另一只手抚了抚打人的那只。
力气没控制住，用大了些，有点疼。
“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我面前推三阻四？”林霜欺近她，“是老夫人？你记住了，我不是老夫人，你也不是我表亲，若是你想用这点子亲缘关系在我面前耍横，那就大错特错。”
张妈妈肉白的脸颊抖了抖，眼里还有几分不忿。
林霜回身，坐到回廊边的美人靠上，“随你和老夫人如何告状，但你要清楚，你再亲也只是表的，而我，是八抬大轿抬进府的，她老人家的儿媳，是侯府当家主母，是上了宗谱的，你看到时候老夫人是向着你，还是向着我？”
张妈妈瞳孔缩了缩。
“打开。”林霜声音冷冷，眸光冰凉看向她。
张妈妈身上的肥肉颤了两颤，默了片刻，终究垂下眼从袖兜里掏出一把钥匙串。
箱笼一一打开后，金光璀璨，林霜只觉眼都被闪瞎了。
她站起身，走近细细扫看起来。
张妈妈手攥在一起，紧盯着林霜的动静。
“张妈妈，这箱子里的东西不对吧？”林霜忽然侧头，伸手指向其中一箱，“单子上写着的是赤金累死镶嵌镯一对，象牙包金镯一对，白玉镯两对，翡翠镯两对，可你这儿，平白又多了两对，这是怎么回事呢？”
元芳瞪大眼睛看向林霜。
这么多东西，夫人竟然连镯子多少都记住了，这记性也太好了吧。
张妈妈两腮紧了紧，福身道：“回夫人的话，这份嫁妆单子是三年前定下的，老夫人心疼大姑娘又拖了这几年，叫婆子捡着库房里好的再添些进去。”
说话间悄眼看了林霜，接着道：“婆子提的时候账房丁先生也在，账都记上了，等着回头重新拟一份嫁妆单子呈递给老夫人过目的。”
林霜定定看着她，张妈妈只觉自己像抛进油锅，浑身炸了个酥透。
“行了，我知道了，待单子拟好后，也呈一份给我。”林霜终于错开眼，抬手挥了挥，“送去吧。”
张妈妈连忙使唤小厮们盖上盖子，上了锁后疾步离开，待走远了些，才长吐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