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学义委顿倒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应景额角青筋凸起，双手的指节叩在一起“咯吱”作响，一步一个脚印走向曹学义，提起对方的领子，直视他因恐惧而骤缩的瞳孔，咬牙切齿道：“敢骗小爷！看我揍不死你！”
说完，拳头像山顶滚落的巨石一样砸向曹学义，曹学义被打得在地上哀嚎，其余人早就吓破了胆子，跪在地上不停地朝林霜朝应景磕头求饶。
还有小仙桃，小姑娘已经晕倒，裙子下一滩可疑的水渍。
繁妈妈从方才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这会儿许是实在被小仙桃的样子羞煞，强装平静的脸终于碎裂。
她看向林霜，“夫，夫人，要不然就这么算，算了吧？当然，拿过的银子我们赔，我们一定赔！”
妓院里的花娘联合外客宰肥猪，这种事要是传出去，谁还敢再来玩儿。
上京城的花楼十天一个样儿，多的是有人想替代聚仙阁。
她现在可不想得罪林霜。
林霜嗤笑一声，架起二郎腿道:“光你赔我管什么用？我们景哥儿少的可不只是这么几千两。”
老鸨眉眼直颤，再不敢搭话。
应景打累了，叉着腰站在门边直喘气，曹学义被揍成猪头样，趴在地上猛吐酸水。
“说吧，前前后后一共骗了景哥儿多少银子？”林霜闲闲开口。
曹学义胸腹处也受了暴击，此刻胃里翻江倒海，林霜的话落在耳边，条件反射性地想反驳。
“我劝你想好再说。你和如意赌坊之间的勾当我可一清二楚，你说若是我去如意赌坊把事情捅破，他们会不会放过你？”林霜笑得灿烂，“开赌坊的可不比我心慈手软，都是一群亡命之徒，我不想脏了我的手，银子给我还回来就行，他们……可是会要人命的。”
曹学义的一只眼睛肿成条缝，另一只半睁着，“你，你别唬我，我，我——”
吃到肚子的肥肉，哪舍得那么轻易地吐出来。
只是话还没说完，跟着他的小弟涕泪横流地劝道：“大哥，咱们认了吧，我，我不想死，银子咱们再挣就是，命只有一条啊！”
曹学义眼里挣扎剧烈。
下一秒，那小弟直接膝行到林霜面前，“夫人，我招，我都招……”
林霜秀眉上扬，好整以暇地听着面前人一五一十说着。
应景听得血气上涌，只觉自己像个冤大桶，冤金大桶！
“行了，我就一句话，吃进去多少给我吐出来多少！少一文……”林霜冷笑，“我叫你们不仅在上京城待不下去，连埋骨之地都寻不到一寸！”
曹学义牙关紧咬，终究低低垂下头。
林霜站起身，“你们几个跟着他去取银子，记得点清楚了，若他们有异动，捆上手足扔到如意赌坊门口就是。”
护卫躬身应下。
应景被带回惊蛰院。
夜色深浓，烛火重新燃起，下人们见林霜阵势骇人进来，纷纷避开，不敢窥看。
林霜长步走到堂上几塌坐下，看向下面一身狼狈的应景。
臭小子！
又落到她手里了。
“跪下！”
应景双唇紧抿，默了半晌才缓缓跪倒。
“所犯何错？”
“……错信旁人，妓院玩乐。”应景声音压地很低。
“还有呢？”
“我知道这回是我的错，你罚我便是。”应景扭过头。
嘿！
认罚还敢认得这么理直气壮。
林霜双眸冷然，“你不用急，我自然会罚你，可我也要你张大你的耳朵听清楚为什么受罚。”
应景双睫微颤，垂在身侧的手捏得死紧。
“交友上，识人不清、认贼为友，是你目瞎耳背！行事上，你烂赌输钱，妓院招妓，是德行有亏！
作为侯府二公子，享家族供养，可你外修内修皆无，甚至差点败坏府上名声，是为不孝！”林霜声色俱厉。
“这两回若不是我替你遮掩，整个上京城都要知道我们长平侯府出了个你这么个笑话！你叫你祖母兄长在外如何做人？你妹妹谈婚论嫁时别人怎么想我们府上？又怎么想我这个当家主母？”
林霜缓了缓，声音几乎沉入冰底，“应景，你可以无所事事，但请你不要无知。”
应景浑身僵硬，整个人像被封在寒冰中，偏偏又从心底燃出一股羞燥，直烧到头顶，烧得他意识混沌，三魂七魄生疼。
“我……知道错了。”他声音哑得好像从炭火里捞出来。
林霜眉心动了动。
知道应景有所触动，语气缓和了些，“别人看我们长平侯府高门大院，富贵奢靡，是，也的确如此。可你置身其中，有没有想过这只是空中危阁，是脆弱的繁华呢？”
应景抬眼看向她，似乎不是很理解她话中意思。
“你父亲去了，珣哥儿还未袭爵，咱们府上现在靠得只是宫中庇佑，没有功勋，朝中也无人，即便不久后你大哥袭爵了，也只是空有爵位，食邑千户已是厚赐。”
林霜边说边观察应景神色，“可人心善变，圣意难测，若是陛下找个理由夺了咱们的爵，到时候咱们侯府如何自处，你祖母妹妹要怎么办？你又要怎么办？我们这一大家子怎么过活？”
应景皱眉，“……怎么会？”
诺大的侯府怎么会说没就没？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林霜语气淡淡，“自古王朝更替，多少人起于青萍之末，又有多少人死于激流之巅，防患于未然，有备才能无患。”
“你到底想说什么？”应景眉头越皱越深。
“我说了，你可以无所事事，但你不能无知，不能没有真本事。”林霜直视他，“不为侯府，也为自保。”
你可以摆烂，但你不能真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