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林霜出了前厅，恰好与回身的庄姨娘迎面相碰。
对方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夫人，她这样对你……”元芳跺脚不忿，“她忘了那日谁在堂上言语放过五小姐的吗？”
林霜倒是浑不在意。
她才不在乎庄姨娘是不是念着她的好，与其让她念着自己的好，倒不如让她念着往后有什么要求自己的才好。
应如是要想回来，自己这关必然得过。
庄妙音要是有脑子，过两日就该想明白该怎么对待自己。
应如是一走，应澄也安静了许多。
林霜去看过她一趟，小丫头难得地待在院里做女红。
“这狗绣得真好。”她夸道。
应澄扭头看她，眉头微蹙。
“看这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一看就是机灵的狗。”她继续。
孩子嘛，得夸。
“……”应澄小脑袋低垂，紧紧盯着绣布。
林霜以为她害羞，还待再夸，就听她闷闷回道：“……这是鹿，不是狗。”
林霜：“？！”
“我还有事，先走了。”她赶紧溜走，又迅速回过身，一把夺过应澄手上的绣绷，“少绣点，坏眼睛！”
应澄：“……”
回暮雪斋的路上，林霜掏出绣布，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细看，也没看出哪里有鹿的影子。
“头一回拍马屁竟然拍到屁股上了。”她低低哼笑一声。
元芳没听清，“夫人，什么屁股？”
“你也是个没眼力见的。”别以为她不知道当时这丫头也一个劲儿的点头附和。
元芳：“……”
回到暮雪斋，远远就瞧见位圆润身形，团面似的妇人候在院中。
林霜扫过一眼，擦过对方身子坐到堂上几榻。
“夫人，大姑娘的嫁妆单子，婆子给您送来了。”张妈妈脸上堆笑，将一纸红笺捧到林霜面前。
林霜伸手接过，唇角勾起，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自上回遭了一记耳光，很明显这张婆子态度恭敬了不少。
有些人啊，就是欺软怕硬。
林霜展开细细看去。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仍旧克制不住吸气。
这嫁妆单子比之之前又长了七八寸不止，可想而知嫁妆丰厚了多少。
不过，她此番想查看的倒不是这些，“上回你添置的那些，记在哪处？”
“前几日老夫人发话亲添了不少，原先的也就一并送回进库房了。”张妈妈双手搭在身前，半躬着身子回道：“后面那三页便是老夫人后来亲拟的，您过目看看。”
林霜合上礼单，放到一侧矮桌上，“既然送回去了，想必账房那里也有记账吧？”
张妈妈眸光微闪，“这是自然的，库房里出一样入一样，都记录在册。”
“这就好，张妈妈做事妥帖，老夫人最是信任你，把这库房交给你打理，不亚于将半个家当交给你，你可得替府上好好看着。”林霜掀开茶盏抿入一口，眼角余光瞥向张婆子。
“那是自然，婆子定会看得水泄不通，一只老鼠也不会放出去。”张妈妈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
林霜口里的茶真想喷她脸上。
让贼守门，贼还表现上了。
她放下茶盏，“对了，从前先头夫人是不是有一只双鸾金簪？”
张妈妈眼中掠过抹惊慌，“这……夫人，实话说库房里头的东西数不胜数，都是精贵物件儿，婆子也记不清了，回头婆子去查看一看，再来回禀您，您看可好？”
林霜弯唇笑，“没关系，澄姐儿那会儿虽年岁不大，但也模糊记得她母亲戴过，毕竟是先头夫人的陪嫁之物。”
张妈妈脸上的笑几乎拢不住，“那，夫人是要取出来吗？”
林霜点头，“澄姐儿近日梦到她母亲，醒来甚是想念，我想着取出这一物放在她房中做个念想。”
“婆子知道了，定会找出来给夫人呈上。”张妈妈眉目紧拢，两颊的肉挤在一起，像要破皮的蟠桃。
林霜站起身，往内室走，“行了，出去吧。”
进了内室，她整个身子往床榻上一瘫，丝绸沁凉，她忍不住又往里头蹭了蹭。
元芳送走张妈妈，跟进去问道：“夫人，咱们是要动手处理张妈妈了吗？”
林霜侧眼看她，“怎么，这会儿不怕了？我记得上回你可是生怕我一不小心发落了她。”
“那不是那会儿还不晓得您的厉害嘛。”元芳嘀咕了句，又道：“瞧她上回在回廊里趾高气昂的样子就不舒坦。”
林霜笑，这丫头还挺记仇的。
“对了，之前让你留意这张妈妈和谁走得近，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她手底下有六个丫头，有一个叫莺歌，也在库房做活，常日里来往得近，还有一个是前院做洒扫的燕子，和莺歌是姐妹俩。”
林霜沉吟片刻，道：“你去把景哥儿叫过来，我交代他件事儿。”
张妈妈做事倒是利落，隔了一日人便来了。
林霜从内室走出，见她双手捧着木匣候在外间。
“夫人，您过目。”她单手解开扣锁，捧到林霜面前。
林霜一眼看过去，果然见里头摆着一支双鸾金簪，与当日曹锦绣头上所戴的几乎无二，但也只是几乎。
“张妈妈果然能干。”林霜佯作不知，回头唤道：“澄姐儿，过来，戴上看看。”
张妈妈不知应澄竟然在这儿，捧着木匣的手抖了两抖。
应澄接过，翻来覆去看了看，“怎么……好像有点不一样呢？”
“四小姐，先头夫人戴这簪子的时候，您才多大，这都七八年过去了，恐是记不清了吧。这就是库房里找着的，绝无二样。”张妈妈凑上前解释。
应澄瞪她一眼，“要你说！”
林霜冷眼瞥过，应澄住了口，将簪子戴到发髻上。
“好看，走，我们去让你祖母瞧瞧。”林霜起身往外走，“张妈妈，你也一起，你兢兢业业，我得替你向老夫人求个赏才是。”
张妈妈听罢，绷紧的眉眼终于松开。
老夫人年纪大，糊弄她比林霜容易多了。
几人到老夫人院中，还不待张妈妈躬身福礼，林霜走到堂中站定，“婆母，今日有桩事媳妇特来请您亲自做主处置。”
老夫人一愣。
林霜冷眼看向张妈妈，“还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