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儿一开始也不知道，只是新岁了，孙儿实在是想母亲，才着人偷偷给母亲送自己新纳的鞋还有衣衫，想着人不在近前孝心也要送到。哪里知道孙儿拜托的人回来说，他根本进不去庄子里，里头有人把手着，他还是偷偷贿赂了里面看顾母亲的农妇，才得知母亲的近况。”
应如是泣不成声，“婆母，您一定要救救母亲！她就算犯了错，也为侯府生儿育女了，这么长时间她定然醒悟。”
“这，难怪弟妹当日不直接打发了庄姨娘，把人送到庄子里，这是方便她慢慢折磨，方便她要了庄姨娘的命啊……”姜氏在一旁接口，满面的震惊与唏嘘。
老夫人双手紧紧握成拳，扭头朝杨妈妈道：“那些人，我让那几个人时常去看顾庄氏，怎么从来没人跟我说这些？！”
杨妈妈脊背半勾，脑袋几乎埋进胸口，“这……婆子也不知，有可能……”
她顿了瞬，道：“有可能是夫子早就觉察，威逼警告过那些人，不许他们将庄姨娘的真实情况告诉于您。除了这样，婆子实在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了。”
“是了。定然是弟妹只手遮天，她连我兰儿的亲事都敢插手，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从前庄姨娘与她多有龃龉，她现在就是报复！”姜氏咬牙切齿恨道。
老夫人的眸光沉得像寒冰，“我真是错看了，真是错看了她！”
如果说方才她心底还有顾及，现在就是满心都想要逐林霜出府了。
“明日，就明日，召集所有宗族遗老，我倒要瞧瞧她要如何狡辩！”老夫人下颌紧绷，狠狠拍了下桌子。
跪在地上的姜氏和应如是立马又跪着拜了拜。
老夫人没留意到的空隙，两人互相看了眼，都带着隐蔽的笑。
翌日，又是大雪。
林霜刚起身，应澄便急冲冲地跑进来。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小姑娘手里攥着梅花枝，一副急得团团转的样子。
“怎么了？”林霜好笑地看着她，放下手里的棉布，坐到妆台边。
“前两日读到《风林医经》，上面说雪水煮茶可清热解毒清肝明目。正好昨儿晚上，春蝉说东院那头的梅花开得好，夜里又下雪了，我想着早起去攒点儿雪水，日后给您煮茶喝……”应澄跟到她身后。
林霜点了点头，笑意更浓，“不错，长大了，知道孝敬姨母了。”
“不是，这不是重点！”应澄瞪她，见她耸了耸肩一副任你闹的样子，接着道：“你猜我爬上枝头看见什么了？我看到几个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太爷叔伯们都进了咱们府，这些人可是八百年都不会聚到一块儿，上一回我见他们还是父亲过世的时候。”
应澄白净胖乎乎的脸鼓着，“现在他们来，一定是有大事！”
跟着双眼滴溜溜地转向林霜，缓了片刻，才幽幽道：“我觉得肯定是为您来的，您摊上大事了！”
林霜看她这般，只觉在小丫头身上花的心思没有白费，这段日子，她可是一有空就去教她读书学医，得闲还会领她出城给穷苦百姓义务行医。
小姑娘明显不复从前的样子，渐渐地竟然生出悲悯的心，也会同情可怜那些人了。
“那我要是摊上大事，你会站在我这边吗？”她问。
“当然！”应澄想都没想。
“若是对面的人是你祖母呢？”
应澄挤了下眉，面上露出些许为难，但很快，不知是想到什么，正色道：“如果祖母做的不对，那我还是站在你这边。若是你不对，那我就同你一起受罚！”
林霜笑了，刮了刮小姑娘的鼻头，“你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很棒，你能同我共苦，姨母觉得很欣慰。”
说完，抱起应澄怀里的梅花，闻了一口赞叹道：“真香，送我了。”
将花放进花瓶里，接着拉起应澄的手，“走，咱们先用膳。”
“喂，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吃饭？”应澄叫道。
林霜头也不回，“天大地大不如吃饭大。”
果然，饭才用到一半，便有人来唤。
“夫人，老夫人请您过祠堂一趟。”杨妈妈端着手，面容恭敬地朝林霜行了个礼，但眸光还是泄露出她内心看好戏的情绪。
林霜闻若未闻，给应澄夹了一筷子冬笋，“慢点儿吃，急什么。书上说吃了不嚼脾胃不劳，忘了？”
应澄当然知道，只是她心里急啊。
林霜哂笑，自顾自地吃着。
杨妈妈吸了口气，又道：“夫人，祠堂有人等着您了。”
“反正也是等了，多等会儿又能怎么样？”林霜看也不看她。
杨妈妈憋着气，没敢再继续，站在廊下吹冷风，吹了足足两刻钟，身子都要冻僵时，林霜才扔下擦手的布帛，站起身缓缓朝外走，“走吧，不是说有人等着，杵在这儿当柱子干什么。”
杨妈妈鼻头冻的通红，两只脚也不听使唤，才踏出一步便摔了个狗吃屎。
林霜哼笑，自顾自地走出院子。
应澄跺着脚站在后面张望，想了想，转身也朝院外奔去。
进了祠堂，里头香烛尽燃，特殊的蜡烛香味弥漫在整个大厅。
祠堂左右两侧摆了足足八张太师椅，上面依次坐着应氏家族尚且在世的各位族亲。
林霜一一拜过，才面前祠堂正前的老夫人。
姜氏和应如是两人扬着下巴站在老夫人身后侧。
老夫人面色沉冷，冲她道：“你知道今日叫你来是为得什么吗？”
林霜最烦她这样，有什么就说什么好了，偏偏喜欢故弄玄虚。
她摇了摇头，不想作答。
“放肆！你婆母问话，不知也要行礼回答，你什么话都没说像什么样儿？！”说话的是坐在旁侧的宗亲之一，一位年逾花甲，双目炯然的老者。
林霜压根不记得他是谁，但总归不是叔伯就是叔祖父母辈，拱手态度恭敬道：“您说得是。”
说完，依旧姿态雅然地站在堂内。
老者冷哼，撇开眼看向老夫人，“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