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羽脑海里还都是总管事上吊自尽的样子，那种扭曲的表情他怕是要记一辈子了。
以前他虽然也见过一些同伴路上就病死饿死，可也没有这么面目狰狞的死法，何况还是在大黑天被自己撞见了。
小乞丐坐在向墨身边不远处，他打心里觉得只有在这个男人身边，他内心的恐惧感似乎才能减少一点，不然他真是坐立不安。
过了片刻，他才想起来开口问道：“少帅，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忙吗？都不见你。”
“想我了？”向墨有些戏谑的语气问。
商羽赶紧把目光收回，然后回答道：“之前几乎天天都能看到少帅的身影，突然几日未见，是有些不习惯。”
旁边的人翘着二郎腿观察着商羽，他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可也不傻，能感觉出来两个人之间的情况有些说不出的微妙。
随后向墨回答道：“这段时间确实忙，不得安稳，过段日子就好了，不过商爷你，倒是让人不放心，这才短短几天，我不在你就遇到了这么大的事，要是今晚我没跟着你过去，你会怎么样？”
商羽不敢回想，要是今晚真的没有向墨及时出现，他现在估计还腿软在那里呢。
这时文妈把汤端了过来，交给商羽以后说道：“商公子，趁热喝，我还特意加了一些安神的东西，喝完了能睡个好觉。”
“谢了。”商羽说。
“别客气，这少帅好几天没回来了，没想到带着商公子回来了，二位好好聊聊吧，我先下去了，有什么事就叫我。”
等文妈离开后，商羽问向墨：“少帅也好几天没回来了吗？”
向墨点点头，回道：“一直没回来，刚回来就遇见了你，快点喝汤吧，喝完了早点回去睡觉，明天你的事还挺多的。”
商羽拿着勺子喝了一点汤，鲜鲜的很不错，他说道：“我睡不着，一闭眼睛就是总管事的样子，这件事说起来也是我太武断了，白天的时候应该好好的找他说说，是我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才会这样。”
“人各有命，就算你把他带在身边，他该死还是会死，只不过他的死，会是一把钥匙，能让你从这件事上打开一个口子，然后彻底弄清楚。”向墨说。
“弄清楚？”
商羽此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觉得自己从现在开始的日子并不好过，而且也会遇到更多让自己震惊的事，他不敢再想。
“快喝吧。”向墨提醒着愣神的商羽。
小乞丐又喝了两口，然后就喝不下去了，也不困，两只眼睛跟铃铛似的。
向墨见状对他问道：“不困？”
商羽摇摇头，回答道：“不困。”
“不困就跟我过来。”
说完，向墨就起身往楼上走。
商羽见状也赶紧起来跟着一起上楼，然后问道：“少帅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让你帮我个忙。”向墨回答。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小乞丐不知道向墨要让自己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跟着一起来到了书房，向墨把一叠纸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说道：“我说你写。”
商羽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原来向墨不会写字，也不认字，所以他直接坐在椅子上，熟练的拿起笔，问道：“少帅想写什么？”
向墨坐在他身边，回道：“名字，我说的名字你都给我记上。”
说这句话的时候向墨的语气有些沉重，商羽也听出来有些不对劲，也没出声，默默的等着对方说。
随后向墨开始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说，商羽也一个接一个的记，他不知道自己记的这些名字是谁的，也不知道干什么用。
最后一个名字说完，已经是深夜了，商羽放下笔问道：“少帅，没有了吗？”
“没了，这是多少个？”向墨收回目光问。
“这一共是三十五个人的名字。”商羽回答。
“嗯，三十五个。”
向墨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站起来，他走到窗边看着夜色，心情似乎有些低沉。
商羽反复看了两遍纸上的名字，也起身走了过去。
“那三十五个人……都是丢了命的士兵，我一直都把他们记在脑海里，但是我怕人越来越多，我忘了谁是谁，就一直想记在本子上，今天正好你在这里，能帮我。”
听到了向墨的回答，商羽如鲠在喉，他回头看着桌子上的一张张记了姓名的纸，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随后向墨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把纸拿起来，虽然他不认识上面的字，但是他的心也很疼。
这些随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士兵，他永远也忘不了。
商羽走过来说道：“这些都是已经战死沙场的士兵？这么多。”
“这就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如果没有我们拼命，百姓怎么才能安居乐业？”向墨说。
这一刻商羽忽然很担心向墨，担心他也会受伤，毕竟这个男人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罢了。
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帮不了。
向墨把纸叠好放在抽屉里，转身对商羽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再不睡一会儿都天亮了。”
“嗯，那我先回去了，少帅你也早点休息。”
等商羽离开，向墨也回到了卧室，他脱下衣服，但是似乎扯了一下，他眉头一皱。
等到他把上衣都脱下来以后，才露出来被纱布缠绕的身上。
向墨摸了摸有些透血的胸口，然后走到了沙发边，拿出柜子里的药水纱布开始给自己处理。
刚才在总管事那里突然被商羽抱住，可能是把伤口撞裂开了，因为怕对方担心，所以他才一直没说。
另一边的商羽刚躺下就心烦意乱，特别是闭上眼睛，仿佛伸手一摸就能摸到总管事冰凉凉的身体一样。
最后小乞丐一身冷汗的坐起来，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能一个人在这里，他决定去找“护身符”！
没打招呼就独自一人上楼来到了向墨房间外，小乞丐也许是吓坏了，惊魂未定的就直接推开了门。
不过当他推开门的时候就愣住了，商羽看见了向墨坐在沙发上，胸前的伤口一道很深，旁边桌子上都是处理伤口留下来的带血棉花。
把自己内心刚才的害怕直接忘了，商羽大步走过去，来到沙发边蹲下问道：“少帅，你怎么受伤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来了？睡不着？”向墨也是有点意外。
商羽点点头，不过他此刻根本想不起来自己的害怕不安，满心都是眼前的伤，他问道：“这伤是怎么回事？怎么之前没说？到底是怎么弄的？”
看见这个小乞丐还挺关心自己，向墨笑了出来，回答道：“没事，就是不小心罢了，不用担心。”
“胡说！”商羽着急的眉头一皱，抬头说道：“这伤口都这么深了还没事？你怎么没去乔医生那里？我现在陪你去吧！”
“不用了，我这小伤就别这么半夜三更去吓他了，明天白天我会去。”
其实傍晚的时候向墨本来是要去找乔莫言包扎伤口的，可路上就遇见了商羽，他只好放弃去处理伤口转头跟着去了总管事那里。
“那我帮你清理，少帅，你这伤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一直都在军营忙吗？怎么好端端的就受了伤？”
面对商羽的一再逼问，向墨只好如实回答道：“我没在城里，也没在军营，这一阵我一直在外面，有一伙叛军不太老实。”
“什么？！少帅你一直都在外面打仗？那你怎么没早点告诉我？身上还有伤，还管我！”商羽问。
“我这点伤不算什么，当时我没子弹了，得靠刀来杀敌，没注意到有人过来，就被划了一刀，皮外伤而已，你不用太紧张。”向墨说。
商羽也不怎么会处理伤口，只能是轻轻的下手，最后在向墨的指导下才把纱布包扎好，然后松了口气问道：“那少帅你现在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不然我还是陪你去找乔医生吧？”
“不用，真没事，我要是有事的话，还能在这里好好的跟你说话吗？这皮外伤我受过的都无数了，都是自己干的。”向墨说。
看到向墨也确实没事，精神状态都很好，商羽也就稍微放下心了。
这时向墨伸手拉住了商羽，然后把人带到了床边，说道：“今晚你就睡我旁边吧。”
小乞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被这么一打岔，他似乎没有那么害怕了，就说道：“少帅你身上还有伤，还是一个人好好休息吧，我回去睡就行。”
“就在这睡，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再说你现在也知道我身上有伤了，就不怕我一个人再出什么事？我帮了你，你也得照顾照顾我吧？”向墨能说会道的忽悠。
商羽无话可说，最后只能同意留下睡，不过他还是对向墨说道：“少帅，你睡床吧，我睡沙发，这样我也挤不到你。”
没想到这个要求很快就被向墨否决了，他紧紧的抓着手里的人不让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