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没过几日,慕歆瑶咳血不止的消息传来。
有人说她作为宰相小妾,却在进门时行正妻成亲之礼,不守古制,被老祖宗惩罚。
还有人说她得罪了被誉为京城最好命的我,触怒了神灵,导致时运不济,命运多舛。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各种阴谋论层出不穷。
可只有我知道,她这是吸运不成,被反噬了。
我再次遇上她时,是在一名女子的比武招亲大会上。
彼时她正在与仆从商议如何做手脚,破坏这场招亲。
看见我时,眸间笑意戛然而止。
那仆从也识相的退下去。
她迅速变脸:「你听见了又如何?这招亲的女子体弱多病,气运也差,注定活不了多久的,还不如积点德,不要祸害别人。」
「你所谓的积德,就是将别人的气运拿来用在自己身上么?」我冷声道。
她有一瞬的不自然,又满目倨傲。
「你在胡说什么?」
「慕时卿,你总算卸下了自己的面具。」
「昔日在相府,看着阿辞对我各种亲近,明明内心嫉妒得要死,却还要装成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很累吧?」
我挑眉一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只见她自顾自道:「你曾经是整个京中的奇女子又如何?如今还不是变成了下堂妇?」
「你没听过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么?男人是最喜新厌旧的物种。如今配得上他的人,只有我慕歆瑶。」
我轻轻点头:「你说得没错,男人确实是喜新厌旧的物种。既然如此,我为何要因为一个喜新厌旧的人嫉妒?」
「而且你似乎搞错了,从头到尾,写休书的人是我,真正下堂的人是他。你既然这么喜欢与我不要的人,那便给你就是。」
她气得直跺脚,阴狠道:「你的亲爹不过是我父亲手下的一个兵而已,若不是当年他战死,岂能有你的今日?」
「踩着亲爹尸骨谋来的荣华富贵,享受起来可是别有一番滋味?」
「啪」的一声,我反手一个巴掌打在她脸上。
单手捏紧她的下颌:「慕歆瑶,从前不对你动手,只是看在养父的面子上,可不代表你能随意踩我的底线。」
「若没有我的父亲,以及千千万万无名将士们的负重前行,何来你眼前的太平?你又有何资格站在这里评头论足?」
看着她脸色涨得通红,呈现出屈辱之色。
我慢慢松开手,用耳语道:「慕歆瑶,被我的气运反噬的滋味如何?厉温辞他自己大概也不会想到,养父的生辰,被我提前了一日吧?」
她顿时眼眸大睁,从不可置信到忌惮。
「你……究竟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从来都不比你少。」
我径直离去,心知她今日是无力再抢夺别人的气运了。
是了,她会被反噬不过是我的一环计划。
养父生前在外征战多年,根本顾不上过生辰。
为了给他庆生,我总会提前一日准备礼物。
阴差阳错之下,厉温辞就以为养父的生辰在六月十九。
因大周前几朝曾遭受过巫蛊之祸,所以一直有个规矩:官员的生辰谁都查不到,除非是亲口告诉至亲之人。
可养父已离世,慕歆瑶别无他法,只能从我们这里下手。
那日我故意在她面前备生辰礼,就是为了让厉温辞亲自告诉她。
但她根本不知,厉温辞记着的也是假的。
是以,她不仅没夺到我的气运,反而被反噬。
慕歆瑶,这一次,你失算了。
5.
是日,我正要去练武场,却被皇帝的一纸诏书传进宫。
该来的,还是来了。
当日我不顾一切休弃厉温辞,就知道会有这一日。
果然,我一进宫就见帝王面色不虞。
他将休书掷于我面前。
「厉夫人,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常态。朕记得此前接风宴上提醒过你,你却仍将朕的话当成耳旁风。还是说,朕无权管你们了?」
我躬身:「陛下慎言,如今臣女是自由身,哪里当得起一句厉夫人?」
「男女婚嫁,讲究你情我愿。若是两人一起过得不愉快,不过怨偶而已,臣女相信陛下并非强人所难的人。」
他气得盯了我半晌,才道:「既是如此,朕也不为难你。私事你们自己琢磨,可这公事,朕还是要管一管。」
「你多年劳累,且是一介女流,不宜掌兵。」
「那就趁此时机将虎符交出来吧。」
我嘴角含笑,没有半分犹豫,将虎符呈上。
「请陛下过目。」
或许是诧异我并未推脱,或许是其他。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又捏了捏手中的虎符。
直到我告别时,皇帝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他自然是想不通的。
因为很快,他会让我收回去。
出宫门时,我碰见了怒气冲冲的厉温辞。
他满目冰寒,拽住我的手腕。
「慕时卿,你究竟对阿瑶和相府做了什么?」
「为何近日她总会半夜咳血,而我和相府总会不断的倒霉?」
「钦天监说此事源由在东南方,东南方只有一座府邸,除了将军府别无他人。」
我用力甩开他,逼得他后退几步。
「请你自重。」
「厉温辞,昔日对你和颜悦色,不过是因为喜欢你而已。可如今,你什么都不是。」
「至于咳血,不应该问你和慕歆瑶么?她自己做了什么事,应该最清楚吧?」
我不予理会。
这才到哪?以后还有他倒霉的时候。
那文章中,吸运女一旦被反噬,曾经与她亲近的人,都会厄运连连。
未出几日,厉温辞名下的铺子被人连夜纵火,损失惨重。
他自己又在陪着皇帝狩猎时,因马儿发癫摔伤了腿。
甚至还有下人无故失足,掉入莲池而死亡。
整个相府一片哀嚎。
我听到这些消息时,正在前往正阳街的路上。
只是不等我继续前行,便被眼前的一幕拦住了去路——有人在卖身葬母。
是个女子。
看到她额前的胎记,我顿时了然。
这不就是文章中提到的未来女相么?
她空有一身才华和奇思妙想,却因额前胎记而被家里不容,连同母亲被赶出来。
未来慕歆瑶之所以能够权倾天下,也少不了这女子的气运。
我出银子替她葬了母亲。
她随意问了我一个问题:「若女子也能同男儿一般,读书明理,姑娘以为如何?」
「若是能如此,实属大周之幸。」
「走出后宅,建功立业,都不再是空想。」
她骤然抬头,眸中尽是期待与诧异。
「昭月,愿跟随姑娘一生一世。」
6.
我带回了林昭月。
她只说了一句话,就埋头于各类经史子集中。
「今日姑娘大恩,来日昭月定会报答。」
府中人诧异,却也不敢说什么。
我知道,她能做到。
听说那日我离开后,慕歆瑶就女扮男装去了正阳街。
可听到是我带走了林昭月,她大惊失色,口中一直呢喃着「不可能」,还杖毙了不少丫鬟。
只是来不及等我多加思考,便又一次被皇帝宣进宫。
这次,御书房站了不少大臣,慕歆瑶也在。
我还未进门,便听到各位大臣吵得不可开交。
「如今南越大有北上之势,要么送和亲公主,结秦晋之好,维护两国和平和友好往来。要么将蓉、渝二城作为礼物割让,这仗是万万不能打的。」
「是啊,赔款也行……」
「你懂个屁!没听见歆瑶姑娘和钦天监监正都说此战必胜么?」
原来是慕歆瑶的主意。
「都给朕闭嘴!」
帝王一声怒吼,再无人敢言。
「慕将军,你怎么看?」皇帝指名道姓,看向我。
众人这才注意到,殿内多出了一个人。
我上前拱手:「昔年先帝在位时,我大周领土面积是如今的三倍。如今不过九年时日,大周少了这么多土地,诸位不觉得脸上无光么?」
「和亲能维持多久平静?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这一代的问题暂时解决了,那么我们的下一代呢?」
我掷地有声,厉声质问。
「割地赔款又能维持多久?南越的胃口会因为我们的退让而停止么?」
「不会,他们只会越发猖獗,变本加厉!」
大部分人沉默不语,但也有少数人反驳我。
「果然是女子,见识浅薄。如今大周国力远不如以往大盛时期,谁来领兵作战?军饷从何而来?粮草从何而来?」
「打仗期间,百姓只会流离失所。」
已有不少人纷纷附和。
我冷眼看着眼前这些虚伪的官员。
哪怕我曾跟着养父上过无数次战场,可在他们眼中,依旧只有男儿才高人一等,才能建功立业。
明明是怕死,为了一己之私,却非要加一个为国为民的由头。
我在等,等皇帝开口。
他沉思半晌道:「够了!」
「就由慕将军领兵作战,朕心意已决,其他人无需多言。」
皇帝将虎符给了我,却只给我五万兵马。
我毅然接旨,出征之日定在半月后。
出宫门时,慕歆瑶刻意尾随而来。
她低声道:「慕时卿,就算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又如何?陛下可是真龙天子,他的气运,可比你的高贵太多太多。」
「而你,是注定有去无回了。」
「你的夫君,你的兵马,都会成为我的。」
我挑眉一笑,今日的她与那日相比,显然容光焕发。
原来,是吸了皇帝的气运呐!
「那就拭目以待。」
我并未与她多言。
皇帝的算盘,谁人不知?
南越十五万兵马北上,他却只给我五万,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若我赢了,是因为他这个一国之君足够圣明,天子守国门。
若我输了,或是有去无回,受到世人舆论的只会是我,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总之,所有的好处都被他占了。
可我岂会坐以待毙?
7.
有了帝王气运的加持,慕歆瑶不仅在皇宫来去自如,更是无意间发明了一种叫「蒸馏」的方式。
她教大家制作饮用水,哪怕已经成亲,依旧惹得无数男子竞折腰。
她可以抛头露面,可以惊世骇俗。
皇帝更是以「蕙质兰心」为由,将其抬为厉温辞的平妻。
这些传到我和林昭月耳中的时候,我们正在研制紫苑山的地势。
林昭月蓦然一顿:「蒸馏饮用水?」
我只知它是提取东西的一种方法,但未有过多的了解。
林昭月却让人拿了无数盐和水,按照下人所说的方式,将各种器具集合在一起。
一阵捣鼓之后,只淡淡的说了句:「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她这种方式有误,府中人最好不要饮用。」
我即刻下令,禁止将军府的人去学这法子。
出征的前一日,我与林昭月上街置办物品,却再次遇上了慕歆瑶。
彼时她在参与诗文大会,以一篇《策论》赢得在场人员的无数喝彩。
林昭月却拉着我走,觉得没什么意思。
她说:「《策论》里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是一位姓张的先贤所作,她只是剽窃而已。」
我看着她满含深意,历朝历代并未有这么一位先贤。
宣纸上的文章里曾说过林昭月思想迥异,却没有言明她的见闻是当世之人并未听说过的。
可如今倒是明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愿去探究什么。
只要她发心为正,我愿意无条件相信她。
不知不觉间,我们竟到了上京有名的戏园子。
但还未入座,发现周遭一片慌乱,全是尸体,显然刚经历过一场刺杀。
「救命!」
「救救我的祖母。」
一道微弱的呼救声传来,是个三四岁的女童。
「救救我和祖母,我一定会报答你们……」
说罢,女童也昏死过去。
「救人!」
我与她兵分两路。
不久后她带来了大夫,人已被安置妥当。
看着老太太祖孙二人苏醒,我们才放心离去。
只是出医馆时,就遇上了匆匆赶来的慕歆瑶,她身边还带着三个大夫。
林昭月先行回府。
而慕歆瑶立马屏退左右,顿时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她眸中尽是忌惮,全然不顾形象。
「慕时卿,你到底与我有什么仇怨?上次骗走林昭月的是你,这次为何又是你?」
「我已经沾染了帝王气运,哪怕是通往未来的能力我都会慢慢拥有,可又被你破坏了!」
「明明是我,是我才对……」
我靠近她,一字一句:「偷来的,永远见不得光。」
「因果循环,你曾经从别人身上拿了多少,便要还回去多少。」
「慕歆瑶,你以为皇帝不清楚你的身份么?你不过是他手中的一个棋子而已。」
我看着她眸中的忌惮放大,最后变为惊恐,瘫坐在地,才满意的离开。
慕歆瑶,这一次,你又来迟了。
8.
次日,我率领五万大军出了城门。
百姓夹道相送,城门口,却有一人负手而立。
正是近几年皇帝身边的红人,齐国公。
他朝我作揖:「多谢慕将军出手相救。」
「昨日若非遇到你,家母与幺女恐怕已被奸人所害。往后你若是有需要,尽管开口,陈某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原来那对祖孙是齐国公家的,怪不得我看着眼生。
可那文章里,明明没有此事。
或许,有些事情终究不一样了。
我双手抱拳,回敬道:「国公爷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还请国公爷对将军府照拂一二,时卿感激不尽。」
说罢,我打马离去。
到达紫苑山的那日,敌军将领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
大周与南越今年的第一战在紫苑山打响。
对方虽然人多势众,但我军也不气馁。
「众将听令,杀!」
战鼓擂擂,金鼓连天。
我带着将士们按照原来的布局,杀红了眼。
日暮西沉时,敌军将领见势不妙,逐渐撤退。
川渝第一战,我们以少胜多,大周大捷,将士们欢呼不已。
第二战,南越夜间偷袭,卷土重来,又一次被我军打得落花流水。
川渝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我们并不需要乘胜追击。
可我内心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愁绪。
直到那日,敌军将领故意在城门前挑衅。
我军副将被激怒,趁夜色带着三万人马冲进敌军的阵法时,那愁绪才消散。
我得到消息时,他们已经被困在敌人的三曲离星阵法中。
更可恶的是,川渝郡守收到京师密令,断了我军后方粮草。
大军被困的消息传遍天下。
一时间,风声鹤唳,雪上加霜。
人人都笑我女子掌兵,终是不如男子,无法长久。
我知晓,这是皇帝和慕歆瑶的手段。
可眼下还需解决最关键的粮草问题。
两城郡守欺我是女流之辈,面目不屑,句句不离陛下旨意。
「臣等奉旨监察粮草,其数量有限,陛下旨意不敢违抗。此次是副将贪功冒进,将军又何必为难我们?」
「若是我们破了例,届时挨饿的只是百姓。」
我抬头望着两城的粮仓,这些粮食到明年都吃不完。
「慕家军世代保家卫国,如今难免遇难。我今日只是来与两位借粮,二位却推推搡搡。就不怕天下将士寒心么?」
他们齐声道:「别说是慕家军。即便是全天下的人,能为陛下牺牲是他们的福气。」
「那这福气,就由两位先来尝试吧!」
我瞬间亮出剑宇,将二人斩杀。
周遭众人立马搬起粮食,我毫不愧疚。
原因无他,这原本是林昭月让人暗中运来的粮食,却被两个无耻小人私自克扣,还美名其曰是为了百姓。
9.
有了粮食,原本低迷的士气在一日之内大涨。
我站在高台上:「各位将士们,慕家军世代保家卫国,无论朝廷如何,无论天下人如何,只要我慕时卿还活着,就不会弃自己的弟兄于不顾。」
「三曲离星阵,并非牢不可破。明日一早,我们就去救出弟兄,杀进敌人老巢!」
「杀进敌人老巢!」
话音一落,整个山谷回荡着他们的声音。
翌日,我率领剩下的两万大军前往玉山。
「上进生门,下入死门,中越离门!」
随着我的指令,大军分成三组,不断变换,分离又相依。
不到半个时辰,阵法已破。
我则趁机潜入敌军主帐,亲手斩杀将领头颅。
大周以少胜多,南越皇室亲自将降书送到我手上,割地赔款无数。
时隔多年,大周终于扬眉吐气,当地人称此战役为「玉山之战」。
我偶然发觉,这场仗已经持续了五个月。
我们该回京了。
回京途中,我早已听了不少消息。
如今的慕歆瑶越发传奇,每次都能出言成真,若不出意外,会成为下一个国师。
皇帝听从慕歆瑶的建议,竟然大兴土木,建起摘星楼。二人更是为了验证一孕妇腹中胎儿的性别,居然将其敲骨刨腹。
有些忠心的大臣出言进谏,却也只落得个撞柱而亡的下场。
种种罪行,不胜枚举。
所幸还有一些清流,如齐国公,如林昭月。
她已经成为当朝女扮男装的新科状元,兴办女学,提倡实业,鼓励纺织,在京中风生水起。
若不是这些人的支撑,大周早已大厦将倾。
可每靠近京都一步,我心中的凝重便多一分。
在某个黄昏,我望着边关的方向伫立了许久,最后终于下定决心。
养父一生恪守本分,忠君爱国。
可我天生反骨,终是要与他的意愿背道而驰了。
帝王昏庸,百官懦弱,唯一的清流在抵死挣扎。
我不愿袖手旁观,更不愿就这样过一世。
我带着慕家军谋反了!
一路北上,势如破竹,直抵京师。
到达京师的那日,我还未落脚,便被厉温辞和慕歆瑶带兵包围。
慕歆瑶眉眼含笑,满目不屑:「姐姐还真是天真,带着剩下的四万多兵马造反,有史以来你是第一人。」
我嗤笑一声:「四万兵马又如何?我不照样到了京都?」
「既然紫苑山和玉山没能困住你,看来只有这京城是你的归宿了!」
说罢,她将随身匕首交予厉温辞,露出毒蛇般的狠毒。
「阿辞,看在你们曾经夫妻一场的份上,今日就由你来动刀吧。」
我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厉温辞端详了一番匕首,朝我一步一步走近。
就在他即将动手之际,忽然调转方向。
整个人腾空而起,准确无误的刺向慕歆瑶。
她毫无准备,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你根本杀不了我的……」
不等她说完,顿时天降异象,三道惊雷直接劈中慕歆瑶,她昏死了过去。
众人被这一幕惊得魂不附体。
谁能想到,一场逼宫竟能引得天降异象?
谁会想到,一向文质彬彬的丞相,竟然会武?
「开城门,放行!」
10.
等皇帝的人前去汇报时,我已带兵攻破数十道城门。
进入金銮殿时,皇帝一人独坐在龙椅上。
他看着昏死的慕歆瑶,再看看与我站在一起的厉温辞,颤颤巍巍站起身来。
双手颤抖的指着我们二人:「逆贼!你们竟然联合起来骗朕!」
「朕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
我一身戎装,利剑出鞘,架在他的脖子上。
「养父一生忠君爱国,却被你屡次打压,最后贬到边关,身死异乡。」
「对内,你忠奸不分,残害忠良,自私自利。对外,你昏庸无道,懦弱无能,只知道割地赔款送美人。」
「大周要你这样的天子有何用?」
他大笑三声,轻蔑道:「那又如何?大周天子就算不是朕,也不会是你一介女流。」
我倏然嗤笑一声,一步步走向龙椅。
「那我今日就让你看看,一介女流到底能不能成为这天下之主!」
我不再与他废话,直接将人斩杀于殿前,血溅了满身。
什么传位诏书,什么传国玉玺,什么来日史书工笔,我皆不在意。
史书从来只有胜利者书写。
历朝历代的帝王,哪一个手上没有鲜血?
我只知道,能救万民于水火,便是对的事!
战争终止,天下已定。
慕歆瑶苏醒的那日,我与厉温辞都在旁边。
她神色清明,满目不可置信:「这真的是我的身体?」
「我真的回来了么?」
我道:「是你的身体,以后都是你。」
她忽然又意识到什么:「姐姐,我不是……」
「之前那个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不用解释,我们都知道。」
我与厉温辞相视一笑。
「卿卿,我们做到了。」
「是啊,我们真的做到了。」
这个才是将军府的真千金,才是我养父真正的女儿。
这一切,都是我和他的计谋。
我们之间,没有世人以为的针锋相对,没有所谓的你死我活。
当初从宣纸上的文章得知未来后,我才知我的妹妹被外来的吸运女附了身。
是以,我提前给厉温辞写信提醒了这事。
虽然怪力乱神,匪夷所思,但他对我向来无比信任。
若只是这一件事,根本无需如此迂回。
可厉温辞在巡狩之际,遭遇了无数次刺杀,那些刺客与皇帝和吸运女都有关。
养父当年就是因为功高震主才被皇帝发配边疆。
这些年,我们二人一文一武,早就被皇帝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将军府和相府的暗线数不胜数。
皇帝与吸运女,一个要杀我们,一个要吸我的气运,正好达成共识。
可我们却有个弱点,要想改命,救回真正的妹妹,必须有人以自身气运喂养吸运女,最后再用她的随身匕首才能将其杀死。
厉温辞爱我成痴,说什么也不同意让我以身犯险。
于是几经周折,我们便将计就计。
从最开始的「分歧」到最后的「休书」,都是为了给他们做戏。
他以自身气运喂养吸运女,而我借机脱身。
后来吸运女野心越来越大,将主意打到皇帝身上,厉温辞便开始暗中操控一切。
我去出征后,朝堂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也是为何我用四万多兵马能造反的原因。
若是以往,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11.
至于情感上。
厉温辞根本没进过她的房间。
一到夜晚,他的替身就会出现,而真正的他在我的房间里。
通过前几次的交锋,吸运女对我恨之入骨。
她又对厉温辞有着极大的占有欲,自然不会设防,心甘情愿的将匕首交予他。
只是所有人大概没想到,厉温辞曾是文武状元出身。
这些年他虽是文官,武功却精进不少。
是以,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才一击即中。
慕歆瑶倒下之际,我骤然感觉浑身一轻,仿佛有什么东西消失不见了。
这一切之所以能顺利进行,离不开我们长久以来的默契和信任。
倘若期间有任何一方怀疑,都会功亏一篑。
所幸,我们赢了。
我回相府再去找那张纸时,早已消失不见。
其实人的命运一直掌握在手中,只是看自己如何破每一个局罢了。
我登基的那日,改国号为齐,改年号为嘉懿,连发三道政令:
大齐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世代相传。
追封养父为忠武侯,立万人碑,安抚所有在战乱中牺牲的将士亲属。发展军事,改革农桑和科举,重视经济,鼓励女子走出后宅,改变原本积贫积弱和重文轻武的局面。
封厉温辞为皇夫,兼任丞相;林昭月为吏部尚书,兼任国子监祭酒;慕歆瑶为昭明公主,管理后宫。
此令一出,举国哗然。
嘉懿三年,林昭月的学堂培养出的第一批人才进入朝堂,男女皆有,各司其职。
嘉懿五年,大齐的纺织业发展到顶峰,丝绸和瓷器销往海外。
嘉懿七年,实业学堂在大齐遍地开花。
女子与妇人之间的话题不再是孩子,夫君,或者后宅争宠。而是大漠孤烟,是江南小巷,是海外天地,是自己的价值,是千千万万个励志女性的故事。
又是一个上元节之夜,我与厉温辞站在城墙上吹风。
彼时他早已不是丞相,只是皇夫。
我问他:「你后悔么?」
「后悔什么?」他诧异道。
我郑重而清冷道:「后悔为了护我而牺牲自己的气运,后悔把江山让给我,后悔收敛锋芒做我身后的男子么?」
其实这话,我很早就想问他。
只是一直以来,从未说出口。
他轻笑一声:「这辈子,能够娶到你,是我最大的幸福。」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或是将来,你都是我唯一的答案。」
「厉温辞,这一生遇见你,也是我的幸运。」
突然,「嘭」的一声,天空出现无数烟花。
我望见了城墙下方的人群里互相依偎的男女,望见了一家四口手牵着手迈向新的一年。
天下再无战争,脚上再无枷锁。
我们的气运只会越来越好,大齐的国运也会越来越盛。
这盛世,终究会如天下人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