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态度看起来很不配合，周璟纶耐心地和它解释说：“我们不是要来彻底铲除你们的，只要你们好好配合我们，我们不仅不追究你们的过往，还会帮助你们入轮回重新开始。”
“没必要说这些漂亮话。”
女子并不领情，三人互相之间对视了一眼后，元量清默默把踩着女子头颅的腿抬了起来。
一是这个动作很不友好，二是随着女子的说话声响起，断头上的嘴巴也在动，看着实在是诡异。
祝牧川问：“二十年前那场杀妻灭女案的受害者是不是你们？还有关于村里那个僵尸的事，你知道多少？”
两个问题问出口，屋内便响起女子嘲讽的笑声。
“你笑什么？”祝牧川不禁皱起眉头。
“我凭什么告诉你们？”
女子话音刚落，地上的头颅瞬间从屋里飞出，犹如离弦之箭，消失在黑夜之中，三人再想出手，已然来不及了。
“糟糕！”
周璟纶大喊一声，跳到院中就要追，可为时已晚，连个脑袋的影子都没抓到，就只听半空中传来女子得逞的大笑声。
“麻烦了，这厉鬼大半修为都在那头颅上。”周璟纶有些急躁地说。
“这不还有身子和小鬼呢嘛，别慌。”元量清安慰道，而后回身看向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女厉鬼。
旁边的小鬼越是哭嚎着叫妈妈，女鬼就更加的着急，元量清冷着脸上前，提刀架在小鬼脖子上，威胁说：“想让你的孩子和你一样吗？”
女鬼听完身子一颤，随后厉声质问：“你想干什么？”
“很简单，配合我们，首先你要好好回答我们的问题。”
“她还是个孩子！你们这群畜生！有本事冲我来！”女鬼崩溃地大喊着，忍着飞镖刺穿身体的剧痛，拼尽全力坐了起来，作势就要去救她的女儿。
祝牧川上前跟着劝说：“如果你是真的为你的孩子着想的话，那你就好好配合我们。”
“没错，你的孩子生前还没有好好享受过人生就遭受毒手，即便你对这人间已经失望透顶，但你的孩子呢？”
元量清的话似乎让女子有些许的动容，女鬼沉默了，元量清继续劝解：“难道你想让你的孩子永远像你一样，在仇恨和无休止的恩怨中度过吗？”
“我们会帮助你们转世，给你们超度，尽量让你们投胎到一个好人家；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想象不到外面的世界现在有多美好，你的孩子走的时候那么小，还没好好体验过生活，你不觉得太可惜了吗？”周璟纶见女鬼沉默不语，便也跟着劝。
但女鬼冷笑了一声，幽怨地反问：“可如果我的孩子重新转世为人，依然遭受这世间的黑暗呢？呵呵，人可比鬼可怕多了。”
女鬼说到这里时，它周身的怨气更甚，元量清赶紧把吊坠拿出来，猛吸了一口稳定心神。
“那你有没有问过你的孩子是不是也会像你这样想？”祝牧川问完，上前把剑指向女鬼。
旁边的小鬼见状尖声喊叫道：“我就要和我妈妈在一起，我哪也不去！”
“哈哈哈哈哈哈，你听到了吧！”
祝牧川听完咬牙呵斥女鬼：“孩子没有判断能力，你告诉她什么她就听什么，当鬼有什么好的，你们若是碰到更加凶残的，轻则给它当牛做马，重则魂飞魄散！”
可女厉鬼不为所动，癫狂地笑了几声后说：“我觉得当鬼挺好的，至少我现在也成了这村里供奉的菩萨，可比我生前好得太多了。”
元量清对鬼怪从来都没什么耐心，把刀往小女孩脖子上移了移，就听女孩尖叫了一声，随即又闭上了嘴巴，忍着疼痛不发出声音，倒是乖巧得令人心疼。
她倒也不是铁石心肠，不过对付妖魔鬼怪还是得来硬的，等它们服软再多说些好话可比现在说有用多了。
那女厉鬼见状立刻紧张起了来，嘶吼一声怒骂：“滚蛋！离我女儿远点！不要伤害她！”
“那你就不要嚣张好好说话，我可是真的会下手的。”
元量清说完，单刀点向女孩眉间，女孩再也忍不住了，惊恐地大叫起来。
“妈妈！救妞妞！”
女子这回是真的怕了，起身就要跪爬过去，祝牧川也不留情，木剑对着她的肩背挑了过去。
“啊！”
一声惨叫，女厉鬼翻身栽倒，伤口“呲啦呲啦”地冒着黑烟。
“别挣扎了，你都让你的头带着大半法力飞走了，赶紧老实点吧，实在不行，就让你头飞回来再和我们比划比划。”元量清面无表情地调侃道。
屋内响起女子的冷笑声，随后她慢悠悠说：“实话告诉你们，我的头是去报复村民去了，你要是不想村民们有事，就赶紧去救他们，别在这里和我们母女耗费时间，等村民们死绝了，你们可就拿不到钱喽！”
“别扯了，你让你的头飞走，就是为了把它当做底牌，为了保护你女儿。”
元量清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就见女鬼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声音听起来也像是在故作镇定。
“不……不是这样的，我就是去报复村民去了，我要和他们鱼死网破！”
元量清叹息了一声说：“那我也实话告诉你，村里也有我们的人，而且他们比我们的法力高强多了，你的脑袋若是闹事，遇到他们可能就是有去无回了。”
“不可能！村里没有其他外来人了！你骗我！”
“骗你？你再好好查查你这熟悉的村子，前辈们法力高强，若是不想让你发觉，你可能真的就发现不了他们哦。”
元量清其实是在吓唬它，逼它让它的脑袋回来，但女子的举止开始慌乱起来。
祝牧川和周璟纶面面相觑，因为元量清说得太真了，他俩差点也信了元量清的话，但转念一想，那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也都明了于心。
就见女厉鬼的手开始抖了起来，小孩看到她母亲方寸大乱，开始哭哭啼啼。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女厉鬼说着抬手指着元量清说：“你是魔对不对？你是魔鬼！”
元量清一皱眉，没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就说嘛，我的法术怎么就对你没有作用，原来你们养魔啊，隐藏得够深的！要不是我诈得你们说了实话，我还真没发现外面还有一只魔！卑鄙！道貌岸然，真恶心！”
女厉鬼的这一番话把这三个人都闹懵了，祝牧川立刻大声反驳：“你在胡说什么？我们都是正常的活人！没有魔！”
元量清紧锁双眉，看着女厉鬼问：“你是说外面有魔？”
“怎么？现在打算不承认了？呵，魔和人我是分的开的，虽然我不看出你，但你的前辈绝对是魔，而且从你的种种迹象来看……你一定也是魔！”
“淦！”
元量清几乎是脱口而出，她是万万没想到这外面有个魔，更没想到这厉鬼还给自己倒了一泼脏水。
元量清现在都不敢看周璟纶和祝牧川，尤其是周璟纶。
这货说不上心里头怎么想我呢，元量清心想。
周璟纶确实在听完女厉鬼的这番话后愣住了，但其实即便元量清真的是魔，除非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然他是不会因此对元量清有敌对的想法的。
因为三合门收了不少生魂，也是秉承着“物尽其用”的道理，那些生魂也帮忙处理一些它们可以处理的事情，也算是三合门的半个员工。
他真正在意的是元量清到底会不会和他坦诚地说出实情。
但祝牧川可不管那么多，听完之后当即翻脸了，厉声道：“你这厉鬼！无凭无据的在说什么呢？”
“哈哈哈！你们不会还不知道你们这个同伴是魔呢吧？”
“我远比你更了解她，用不着你在这里说三道四！”祝牧川说完，又小声和元量清说：“它就是在挑拨离间，你别中了它的诡计。”
厉鬼听完放声大笑，与此同时，元量清就听耳后有风动之声，来不及回头，赶紧侧身后退躲过，就见女厉鬼的头颅擦着元量清的鼻子尖飞回她的脖腔。
还好元量清眼睛尖，看清了那是人脑袋，不然她直接挥刀把它对半劈开了。
“回来了？没和那个魔再打一架？”元量清黑着脸调侃着，刀尖继续指着孩子的额头。
女厉鬼冷笑一声说：“你以为我会那么傻地和魔动手？今天算这个村走运，看来我遇到你们也是我的劫数，我没别的要求，只要放过我的孩子，让我做什么都行。”
“让你做什么都行？”
元量清眯着眼睛看着她，女厉鬼认命地点点头。
半晌，元量清哑然失笑问它：“早知如此，你何必折腾到现在这个地步呢？好好和我们说话不就好了嘛，你是做了多少恶事啊？连说都不能说。”
“那也是他们不仁在先，我没让这村子变成一座鬼村已经是我手下开恩。”
元量清没急着问她，魔的事她也不急着查，最重要的还是解决眼前的这个事，所以她回身问祝牧川：“你带着委托资料吗？”
祝牧川摇摇头，旁边周璟纶搭话说：“我带了！”
元量清这才敢扭头看向他，周璟纶在凌乱的院子中找了好一会儿才把资料翻出来。
杨先生此时也从惊吓导致的晕厥中缓过来了，嗓子眼发出几声闷哼，这三人听到声音后才想起还有个人来，祝牧川赶紧轻声说：“杨先生，您要是不舒服，就在那里歇着吧。”
“诶，好。”杨先生听完，乖巧地瘫了回去。
周璟纶把文件夹打开，拿出资料和照片。
“拿过去给她看。”元量清指挥说。
周璟纶也没说什么，默默拿出那张凶杀现场的照片放到女厉鬼面前问：“你是你们母女俩吧？”
女厉鬼看到照片后，先是一愣，随即发疯似的要伸手撕照片，元量清手疾眼快，飞出两只飞镖打向它的双手，女厉鬼吃痛只能作罢。
但可以看见她毁容了的面庞跟随着她的怒气颤动着，仇怨布满了她的双眼。
“是我们……”
从说话的语气能听出它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周璟纶知道这件事很残忍，有些不忍心继续深问下去。
但元量清可没那耐心了，单刀直入问道：“是你丈夫做的是吗？资料上面的文字属实吗？”
周璟纶听完默默把文字资料拿出让厉鬼看，女厉鬼头颅向前滑动着看了一眼后冷笑一声。
“呵，说的倒是轻巧，杀人不是我的丈夫，他是一个畜生都不如的混蛋！想听故事是吧，那我就和你们细讲一讲！”
女厉鬼说着把脑袋滑了回去，用十分阴森的声音说道：“那个畜生曾经是村霸，方面好死不死地瞧上我了，我上学的时候学习不错，考上了省里的高中，那时我的人生充满希望，可就在那个假期回家的夜晚，一切都改变了……”
不必多说，三人大概从她的表情也能感知到发生了什么。
厉鬼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平复了好久才继续说：“那时我什么都不懂，也不敢和家里人说，但我肚子大起来就瞒不住了，父母逼着我说出实情，家人便带着我找到那个滚蛋的家里，可他的父母却说是我不检点，勾引的他的儿子，还说我肚子里的孩子不一定是他们的儿子的……”
女厉鬼说到这里时看向小女孩温柔地说：“妞妞，虽然你的到来是一场意外，但你要相信妈妈是爱你的。”
女孩听完痛苦地闭上了双眼，认真地点了点头。
“反正最后我退学和他成亲了，我就像是个破气球被我的父母踢到他家，除了房子里两个喜字以外什么都没有，成婚后我给他家当牛做马，村里的人也对我指指点点，不仅如此，我还要受着他家人对我的非打即骂……”
三人听到这里，脸色越发地凝重了起来，十分同情女厉鬼生前的遭遇。
“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他家里人对我的态度就更差，我实在忍无可忍想要离婚，但那个畜生却不同意。”
女厉鬼说到这里嘲讽地笑了两声才继续说：“我那一年都不愿意见我的家人还特意为了这件事来劝我，结果就是我被打的半个月下不来床，婚也没离成。再后来就是他赌博，把家里的钱都输光了，债主上门讨债，他要把我的妞妞卖给他们。”
“你这丈夫简直不是人！”周璟纶已是气得咬牙切齿。
“呵呵，这才哪到哪呢，后来他越欠越多，债主要他偿命，那个王八蛋红了眼睛，要把我和妞妞一起卖了，他说我这些年虽然活得不像女人，但样子还是能看的，能卖个好价钱。”
祝牧川听到这里气得狠狠一捶墙壁，这哪里是人，简直就是恶魔。
“我急了也疯了，拿刀把我自己的脸刮花，他也急了，往死里打我，我反抗并且也打他，他更加的生气，开始拿刀捅我，妞妞哭着来拦，拉扯中他把妞妞扎死了，孩子没了，少了一笔钱，我又把脸给刮花，他就只能拿已经没用了的我泄愤，我死了之后，他剁下我的头，并放在了灶台上……”
女厉鬼说着，露出诡异的笑容，看向在屋里的三个人问：“你们能猜到他把我的脑袋放在灶台上时说了句什么话吗？”
周璟纶不想再听了，直接把耳朵堵住，女厉鬼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一阵疯魔般地狂笑后，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他说：臭婊子，看你整天奔丧个脸围着灶台转，这回老子就成全你。”
元量清听完头皮都跟着发麻，三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了点心里阴影。
“怎么样？我的这个故事三位还满意吗？不满意的话，我可以再详细着说说。”
“不必了，你也得考虑一下妞妞的心情。”
元量清说完把刀收了回来，虽然这样做太感性，并不是明智之举，但旁边还有两个搭档在呢，自己如果再如此咄咄逼鬼，显得自己太不近人情了，恐怕人心会有隔阂。
周璟纶的三观受到了严重的冲击，他双眼发直，没有焦点地不知看哪里，捂着耳朵的双手开始搓自己的头发。
虽说祝牧川也是头一回听这么离谱的事，但他还是比周璟纶强一些，只是紧锁着眉头退到房门口。
元量清看着这俩人叹了口气，从周璟纶手里把资料拿过来，把第二张照片和第二段文字资料给女厉鬼看。
“你死后应该对这村中的很多事都了如指掌吧，这件事你知道吗？”
女厉鬼看了两眼点点头说：“太知道了，是我做的。”
元量清听完一挑眉，把最后一张照片和剩下的文字资料都给她看了。
“嗯，都是我的杰作。”
“这些事除了你和你的女儿以外，还有别的亡灵参与吗？”
“没有了。”
女厉鬼说完面带得意之色，元量清点点头，随后扭头看向周璟纶说：“你听到了吧，这事都是这两位干的，只要我们把他们带走，这村里就安稳了。”
可周璟纶并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有些木讷，眉头紧锁着半天没搭言。
“给个反应吧，你不是一直想要把事解决明白的吗？”
元量清说着还拿刀把推了他一下，周璟纶这才缓缓抬头，没有回答元量清，反而看向女厉鬼问道：“难道你经历这些不公，这村里都没人管吗？”
女厉鬼苦笑一声回答说：“管？谁管呐，我娘家都没管过我，村民们不来踩我一脚就不错了。”
“唉！”
一旁站在正房门口倚着门框的祝牧川重重打了一个唉声。
“你不会以为我是在瞎编乱造骗你们的同情心吧？”女厉鬼看着这三人反问。
“没有，不是……只是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周璟纶连连摆手否认说。
“我说的只是个大概，你想不到的多了去了。”
女厉鬼说完一脸不屑，而后趁着元量清不注意的功夫，快速使用法术把小女孩身上的飞镖弹出，带着小鬼穿墙逃离。
“嗐！”
元量清见状抬手就要把刀飞出去，哪料想周璟纶上前把她拦了下来。
就这么耽误了一下，元量清眼睁睁看着两鬼逃跑了。
“你干嘛？”
“我觉得这个村子的村民太过分了。”
“所以呢？你要放了她们？”
“……但也不是，我觉得应该从长计议，不过不要再伤害她们了。”
元量清看着周璟纶“坚毅”的眼神，就感觉自己需要按人中抢救一下。
这人多少有点毛病，你是来搞笑的吗？你是来处理委托收服厉鬼，还村子太平的！不要让你那圣母心泛滥好不好！
当然，这些话，元量清一个字都没敢说出来，气得她原地转了两圈，欲言又止最后咬着牙质问他：“你还知不知道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