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警告！气压下降，供能不足！警告！供能不足！】
【依照紧急三号预案，即将切断全城电源供能，开启离城撤离通道……】
广播通报的声音突然停止，一阵滋滋的电流声传过，机械女声再一次响起。
【预案更改…加载中……】
【撤换三号预案，关闭所有离城通道，外城保护罩进入关闭倒计时……】
【20，19，18，17，16……】
冷漠的机械女声念着倒计时，不断往后跳跃的数字响彻在城区上空。
泯灭掉下方人群求生的意志。
原本狂躁争吵的人群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全城电源被切断，上方的天空漆黑一片，下方的大地亦无光亮。
不知道是谁最先哭嚎出声，死亡的情绪就像疫病一样传播在人群中。
有人崩溃大哭，有人无力绝望的跪倒在地。
相爱的人紧握十指，流泪拥抱彼此，有人因此放下一切无畏死亡。
有人因此为自己无法送爱人离开而痛哭自责。
父母面对孩童的疑问，说出了善意的谎言。
年迈的爱人最后一次亲吻对方。
人们用自己的方式告别世界，面对不得不到来的死亡。
“妈妈，我们是要死了吗？”
白白净净的小男孩环住母亲的脖子，仰望看不到尽头的黑夜。
城墙上不停闪烁旋转的红灯倒映在他清澈的眼眸里。
倒计时没有停下。
母亲抱着怀中尚未长大的孩子，哽咽的喉咙无法给出答案。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予孩子在这世间最后的温暖。
她紧紧的拥抱住怀中的小男孩，希望能将他重新拥进身体的血肉中，这样他就不用面临死亡到来的那一刻。
【10，9，8，7……】
“妈妈，神不要我们了吗？”
【6，5，4……】
“我的孩子，妈妈要你，妈妈会永远爱你。”
男孩似懂非懂的看着母亲的眼睛，捧住母亲的脸颊，蹭了蹭母亲的额头。
【3，2，1……】
“我也爱你，妈妈……”
————
十二点的钟声已经响起，陆乔林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底下车水马龙的城市。
他没有打开办公室里的灯，外面各种灯光投射进来的光线足以照清室内。
钟声结束的刹那，一封结果通知消息弹出桌面。
眼前的玻璃映出桌面上消息的内容。
「十二号外城区编号信息已注销，南方城区管辖领域更新已完成。」
「十二号外城区117名执行者已完成名单核对任务，总117人，到117人，请于十月二十日前完成区域分配。」
显示屏亮着刺目的蓝光，在迟迟等不到点击后，自行变暗进入休眠状态。
他余光中的蓝光逐渐暗淡，蓝塔顶上的红光一如既往的闪烁。
黑夜下繁华的城区犹如一块璀璨的宝石。
一座城池的消亡无声无息的发生在和睦平静的夜晚。
楼下三三两两行走的行人，休闲自在的度过生命中平平无奇的一个夜晚。
又有多少人记得十二号外城呢？
又有多少人记得他们呢？
————
“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
季南处理完公务从临时办公室出来准备回房间休息的时候，无意间看见秦桐靠在露台栏杆抽烟。
他抬腕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十二点十分了。
他推开露台的玻璃门，秦桐耳尖的注意到有人出来，转头看向大门。
发现是自家组长后，便无谓的转头继续抽他的烟。
“失眠了？”
季南走到秦桐身边，和他一同观赏主城区的夜景。
面对组长的关心，他没有理由撒谎掩盖什么，“嗯。”
“在想十二号外城。”
秦桐拿烟的手一顿，愣了几秒，很快又恢复正常。
季南清楚手底下每个组员的脾性，秦桐平日里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还爱抱怨。
其实他的心思才是最细密的。
从认识他到现在，季南只看见过他两次失眠抽烟发泄情绪。
一次是接到父亲因病去世的死讯，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秦桐垂下眼眸看向手中一点点燃烧的香烟，他抿唇不语也不抽烟，就这么看着香烟燃烧。
季南见状也不再多说，伸手拿过他手里的烟盒。
自顾自的抽出一根烟点燃。
太久没抽过烟，第一口险些呛到。
一阵青色的薄雾吐出，烟雾在晚风的加持下，不过顷刻间便在眼前消散。
“别想太多了，有些事情注定无法改变，不如随他去吧。”
“组长…”他停顿了一下，“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个世界不出现神，我们人类会走到今天的地步吗？”
季南沉默了许久，久到烟快烧尽，他没有捻灭烟头，而是把烟放在平台上，任由它在风中燃烧殆尽。
“这个问题，我没有答案可以给你，五百年前的人类在神未出现前也会问，如果这个世界存在神，人类会走向何方。”
“但这个问题，在神出现的那一刻便有了答案，你的问题或许永远也不会有答案，神或许会离开，可我们等不到那一天，也看不见那一刻。”
季南的回答在他意料之内，但他就是不死心想问一问。
他不是非要求一个答案，他只是想说出这句话。
人类的寿命太短，五百年的光阴早已经改变了历史。
而高高在上掌控这一切的神，却还是当年的模样。
五百年对于祂们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不会带来任何改变。
“……我知道了。”
“早点睡吧。”季南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顺便替他掐灭了指尖的烟才回去。
他目送季南离开露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
宽阔的露台剩下他一个人。
不知吹了多久的冷风，他才回过神来，等他慢步回到房间的时候，罗夫斯早就睡的跟条死咸鱼一样。
刚推开一条门缝，罗夫斯惊天动地的呼噜声就钻进他的耳膜，震的心肝颤。
果不其然，罗夫斯抱着被子睡姿难看的横在床铺上。
秦桐怕黑，更怕蟑螂蜘蛛那样的虫子。
所以罗夫斯睡觉的时候没有关灯，厕所的灯也给他留了。
他进屋后顺手把灯一盏盏关掉，好让罗夫斯睡的舒服些。
最后只在自己床边留了一盏小夜灯。
平时他睡觉一定要换睡衣，在家休息也一定要穿家居服。
可今天晚上他却没有这个心思去换衣服，只管闷头倒在床上睡觉。
罗夫斯迷迷糊糊间察觉到秦桐回来，翻了个身吸了吸鼻子，收起震天的呼噜声。
不消片刻，室内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