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渊长驱直入、转斗千里的传奇色彩,大概也缘于此。
但,很可惜的是……
这也正是,“渊虽数战胜,但太祖诫之曰:为将当有怯弱时”的真谛所在。
回过头再看夏侯渊的军功履历,其基本作战方式是“一路莽到底”的狂战士奔袭。
或者可将其归纳为“有进无退、有去无归、有死无生”。
刘备不是“白地小虏”,兼有黄忠、法正为其羽翼,便更难对付。
客观来看刘备的战法,其实就是简单的“声东击西”加一次“围城打援”。
说白了,毫无技术含量可言!
然而……
没想到刘备两次设计,夏侯渊竟两次中计。
第一次,夏侯渊将一半主力,调拨给受困的张郃;
第二次,夏侯渊竟然亲自带兵去鹿角工事上救火,结果被黄忠斩杀。
是役,季汉军“金鼓震天、欢声动谷”,曹魏军却是“狼狈而逃、如丧考妣”。
(黄)忠推锋必进,劝率士卒,金鼓振天,欢声动谷,一战斩渊,渊军大败。
刘备虽勇,却不以智计见长;
法正虽谲,出谋也无甚新意。
可是夏侯渊,却糊涂到连续踩雷两次,最终将自己炸飞。
也难怪曹操要骂他“白地将军”,揶揄其“但知恃勇,不知怯弱,脑袋空空如也”。
至于刘备认为“副将张郃实为军帅,主将夏侯渊不过匹夫之勇”也事出有因。
这是曹魏的“宗室姻亲督军制度”,也就是曹魏阵营的一种潜规则。
仔细观察曹魏三祖时代的地方督军,军区司令基本都是曹氏或夏侯氏,辅以“谯沛出身”的乡党势力。
比如说,东线督军是曹休;
南线是曹仁、夏侯尚;
西线战事吃紧,先后有夏侯渊、夏侯懋、曹真、夏侯玄、夏侯霸等人出任过都督。
一言蔽之,都是曹氏宗亲,以及夏侯氏外戚。
因此,有勇无谋的夏侯渊,可以堂而皇之地占据主帅;
而智勇兼备、文韬武略的张郃,却只能屈居副官。
呵呵!
咱们说的,似乎不是历史?
总而言之……
刘备非“白地小虏”,夏侯渊却做了“白地将军”。
最终夏侯渊身死军破,汉中郡易主,曹操也带着“鸡肋”的无尽遗憾、败还长安。
而此时变成了一个大粽子的夏侯渊,留下了同样的悔恨、遗憾。
万幸的是,李典不是黄忠,他赔着笑脸向大粽子渊哥抱拳行礼。
“妙才将军,多有得罪!还请将军于车上暂做安歇,典尚需尽快赶到许都城下!”
渊哥长叹一声后,没好意思再开口说话……
如此轻易便输给李典这个小年轻,他这个“百战宿将”丢脸丢大发了!
看在飞嫂……咳咳,也就是夏侯渊侄女儿、夏侯婉的面子上,典弟除了限制渊哥人身自由之外,丝毫没有为难渊哥的意思……
虽然他们之间的辈分有点儿混乱,需要好好捋一捋。
但如是般……
刘备、刘封父子派遣的这四路兵马,便陆续冲破防线、迅速向许都进发!
刘备父子不约而同,打的都是“勤王锄奸”的旗号。
因此,颍川郡的一众士人、大姓,虽然在立场上更加倾向于曹操,但皆未出兵阻拦。
更何况,荀彧已经在暗中发话:
左将军、刘使君师出有名,颍川各家,不得参与曹、刘之争。
以是故,四路兵马一路如入无人之境,仅仅两三日后,便在许都城下顺利会师。
城外,有刘备的近五万兵马;
城内,除了姓曹的、姓夏侯的以及寥寥二三子之外,曹操举目皆敌;
最要命的在于,就连汉帝刘协,都视曹操为奸邪之徒。
至此……
曹操可谓是大势已去、回天乏术!
刘备在许都城门楼下,唤来箭术最好的张任,当场书写了一封帛书、并且钤盖印玺之后,令张任将此“劝降书”,射入许都城门楼。
张任挽弓搭箭,“嗖”地一声射出一支鸣镝……
“笃”……
鸣镝带着“劝降书”,准确无误地射入、曹操旁边的柱中。
身着只有在“郊祀”、“明堂”等祭礼时才穿的三公冕服、以代表自己是大汉之臣的曹操,铁青着脸、拔出帛书。
他匆匆看过帛书后,将目光凝在刘备最后一段话上。
“卿与备相识多年,不忍负卿之情义,故而,卿可愿在备之旧邸,再次与备青梅煮酒论英雄乎?”
此时,仍是五月,青梅尚未转黄(梅子黄时雨,那是在六月)。
曹操凝视最后一段话良久……
他的思绪,早已飘飞到了两年前的四月下旬、梅子嫩青之时。
仅仅两年!仅仅两年而已!
谁又能想到,刘备竟然成长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
曹操当然想不通。
毕竟,他没有一个、真实身份是穿越客的便宜好大儿。
曹操仰天长叹,颓然挥了挥袍袖。
“传曹某军令,迎义士刘使君入城!”
说罢,曹操奋力一挥袍袖,大步流星走下了城门楼……
他要去向汉帝刘协、负荆请罪。
这也是,曹操如今的唯一生路!
平心而论,在东迎天子都于许的这六年(196至201年)中,曹操除了不敬天子、迫害汉臣之外,并没有太出格的大错。
尽管,曹操在官渡之战前,实际上已经野心勃发、想要篡汉换代。
但谋反这种事,素来是观行不观心的。
否则纵观五千多年华夏历史,将没有一个人是忠臣……
谁敢说,自己没有幻想过黄袍加身、君临天下的?
如是般……
建安六年夏五月,豫州牧、左将军、宜城亭侯刘备勤王。
司空曹操亲开城门,迎兵五万踏入许都,赴宫城负荆请罪。
当日下午,故左将军府中……
仍是熟悉的地点、熟悉的小亭内。
仍然是曹、刘二人正襟端坐,仍然是摆好了酒樽、菜肴,仍然是青梅煮醴酒,只不过……
持匕盛酒之人,由刘备,换成了曹操。
此情此景,若换成是小晏在场,其人或许会吟唱一首《临江仙》,来一句“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但很可惜,刘帮主这个大老粗文化水平不够高;
而大诗人曹老板,此刻根本没有丝毫作诗、装笔的心情。
此时此刻,曹老板毕恭毕敬地向刘帮主请酒。
“玄德公,某当年灭公满门,负公良多也!此罪不可恕,请公赐某一死!”
说罢,曹操以头抢地、长跪不起。
诚然如此。
两年前的建安四年时,曹操因刘备一去不回,灭了这府邸里的满门。
因此,曹操认为,就算刘备再如此大度,在面对杀妾、杀子女这种血海深仇之时,也要对自己恨之入骨。
在旁人看来……
刘备就算将大仇人曹操剥皮抽筋,都不会有人说刘备残忍。
因为,曹操对刘备做的事,实在是残忍到令人发指!
然而……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刘备居然扶起了曹操。
前者在这曾经血流成河的府邸中,虽然愁容满面,但神态依然保持着平静。
“孟德兄有所不知,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