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办公室里出来，吴涩沉默地回教室，在自己位置上坐下后听到旁边的闲言闲语随风飘来——
“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当时他们的成绩排名是有猫腻的吧？”
“嘿嘿嘿，这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的老话说的真好。我们班要出一对学霸CP了哦——”
“哦，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
“神经病，干吗好好地唱起歌啊？”
“没什么，就是那天看到他们一起在雨中捡垃圾的场面，特别甜蜜，哦，NO~”
……
吴涩看到他们一边讨论一边还故意拿眼睛警惕地打量她这边。
估计她一站起来，他们作势就会装作识趣的样子溜走。
可她不会这么做。
前后不过才短短半个小时间的事儿，要她自己打自己的脸？
她是厚脸皮，但她又不傻。
这件事看似又中了某人的圈套，但仔细想想还不算吃亏——
他看她互看不对付这么多年是真的，那句说她配不上自己也是真的；
他刚才那么坦然接受无非是强撑面子罢了。
她越生气，他就越得意。
或许，换个角度，让讨厌鬼对付讨厌鬼，可以起到完美的效果。
“你们真的挺闲的，刚才潘老师说了，晚上会再加两页题目。”秦夜发话，把乱哄哄的他们打发了。
吴涩暗暗勾唇，看吧，自己可以骗自己，外人嘴里的话到底还是听不下去的。
这时抽屉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吴涩拿出来看。
祁琪约她晚上回她老宅一趟。
祁琪一般没什么事都不会回老宅的，吴涩奇怪她今天为什么突然想起要回去，但没有问原因，而是回OK。
扭头看了一眼，祁琪在推着林麟涛给的各种东西：奶茶，面包，作业本之类的。
林麟涛满脸的讨好，祁琪满脸的冷漠。
看得出祁琪的魅力，在林麟涛这里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效应。
吴涩收回目光，脑子里弹出一个问题：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一味地对一个人好？
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潇洒这么多年，吴涩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毕竟，喜欢一个人太麻烦了。她对这种事情的印象就是翟玲看的电视里鬼哭狼嚎的家长里短，就是总蹲守吴墨的小女生们递礼物的红脸颊，就是前后不一格外狗腿围着祁琪和自己打转的苍蝇们。
都太无聊，太不酷了。
一点也不适合她这样拿得起放得下的傲气女侠。
等等，她想这个干什么？
吴涩回神，胡乱地翻着手里的笔记本。
下午放学的时候，吴涩特别乖巧地把秦夜写的十道题收起来放到胸口的衬衫口袋里，认真保证：“等你吃完晚饭，我绝对拿着写好的答案给你批阅。”
秦夜看了一眼在等她的祁琪。
“你放心，我们不是去打架，也不是去谈判！”吴涩抬手。
祁琪双手报臂靠着门边敲边鼓：“就是回我家一趟，放心，你女朋友不会有危险的。”
秦夜没说什么点点头。
祁琪勾唇淡笑，调侃地望吴涩：”可以走了？”
吴涩挤笑，转身，搭上祁琪小蛮腰的时候听到身后秦夜轻声道：“早些回来。”
吴涩：“……”
呵呵，这话还真像男朋友对女朋友说的话。
搞得跟真的似的。
“早些回来。”祁琪含笑地重复着这句充满挂念的话。
“你也要笑我是不是？”吴涩抬起白斩鸡的手势，睨她。
“今天你都主动承认了，还不准我说？”祁琪挑眉。
“我可没有。你看我哭过吗？那么拙劣的演技都看不出来是演的？你是我闺蜜吗？！”吴涩没好气地翻白眼。
“看出来了，但是也越来越看不懂了。你跟秦夜这你来我往的对垒到底在忙些什么。”祁琪用肩膀轻撞她，“你就不怕假戏真做了。”
“谁？我反正是不可能的。他我就不知道了。”吴涩不以为然地哼哼，摆摆手，“不说他了，你今天怎么突然要回老宅啊？发生什么事了？”
说到自己的事，祁琪眼底的星火暗了暗，没有回答。
祁琪爸妈给她安排了一间离学校很近的高级公寓，平时祁琪开派对，晚上过夜都是去的公寓。那里有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露台。
老宅是欧式别墅，大的吓人，即便是祁琪爸妈都回来了，外加一个佣人，三四个人住也是嫌大了的冷清。
更何况，在那里有祁琪的一个阴影。
——她曾经不小心亲眼看到爸爸带一个女人回来过夜。
这件事祁琪谁都没有说起过，只对吴涩一个人说过。
坐上公车，即将入夜的晚风吹过靠窗而坐的人的脸。
吴涩习惯性地坐最后一排，祁琪把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有些意兴阑珊。吴涩侧过头，目光下意识地就看向了另一边靠窗的位置。
之前跟秦夜坐公车回家，他坐在风里跟她拉开距离的样子清冷，疏离，是骨子里自带的不自觉透露出来的孤独。
可是那一晚，在警局把她带出来的他明明又是温暖的。
“想什么呢？”祁琪的声音拉回出神的吴涩。
“没什么，我在想你为什么要回老宅。”
祁琪把脑袋竖起来，修长的马尾挡住了她侧脸：“我想回去看看，是不是那个女人住进来了。”
“什么？”
“老宅的电费发来，这个月花了三百多。”
吴涩眨眨眼，懂了。
祁琪爸妈都在国外，佣人也遣走了，老宅没人住怎么会有电费产生的？
为缴费方便，祁琪把电费水费的这些都绑定上自己的手机，所以费用直接就发她这里来了。
这么怀疑，很是合理。怪不得……她看起来情绪不高、心事重重的。
“如果是的话，你打算怎么办？”吴涩侧目。
祁琪目光放空，老实交代：“我不知道。”
吴涩摸摸她的后脑勺。
外人看祁琪都觉得她高冷，不爱说话，把她惹生气了，还会有很严重的后果。但其实她就是温室里的小花朵，不矫情的那种，心思很单纯，没什么心眼。高冷一大半的原因是为了让别人觉得她不好惹，一种自我保护罢了。
吴涩和她做朋友，就因为她真。
“那就确认了再说吧。”吴涩虽然想给她打气但是不想信口开河。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祁琪问。
“我？”
吴涩想象了一下。
从小到大的印象里，吴江一直都很宠爱翟玲，小时候翟玲脾气还没那么坏，他们也很少吵架，偶尔吵一吵也是吴江先跟翟玲道歉。一晃这么多年，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
想象不出他们有见不得光的出轨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吴涩闷声抓头发，“不过我肯定不会对这个女人好脸色就是了。”
这个课题太深奥，对于她还是祁琪来说都没有什么经验可以借鉴。但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破坏别人家庭的人就是敌人，没什么好争辩的。
车子疾驰地越过一站又一站，抵达最后一站。
吴涩和祁琪下车。
司机还不忘好心地问：“哎，你们两个小姑娘跑来这边干什么？这一片除了高档别墅没其他的，公车不到八点就没有了的。”
吴涩看向祁琪，祁琪下车的时候顿了顿，扭头坚定地说：“我回家。”
吴涩跟着下了车。
说完回家的祁琪，脑袋微微抬起，不确定的忐忑收了起来。
是啊，她回的是自己家，有什么好担心好害怕的。
害怕的是别人才对！
在高档小区就职的保安，一个个不但有良好的素质还要有火眼金睛和好的记忆力。这样才能在第一时间不动声色地发现哪些是小区里的主人，哪些是小区里的客人，哪些纯粹是毫无相关的陌生人。
这不，祁琪还没完全走到大门口，保安室里值班的保安就探头出来打招呼：“祁小姐？晚上好。”
祁琪微微颔首，保持着主人的风骨和浅尝的礼貌。
她大步迈过去，保安及时地按下电动门的开关。
吴涩跟着祁琪进去，瞟了一眼那个殷勤的保安，他在盯着她们往里进的时候拿起电话。
“应该是要给你现在家里的那位通风报信，怎么办？”吴涩问。
祁琪没停，继续往里走，“无所谓。她如果不敢跟我打照面那我就继续装不知道，如果她留着没走那我就会会她。”
祁琪走的很快，吴涩没能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吴涩突然又想起电视上扫过的那些强悍的第三者女人各种作妖姿态，再琢磨祁琪说的这句话，有点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如果这个女人不敢露面，说明还是好对付的，可如果明知道有人来了，还留下不走，那就是个难缠的……
吴涩不自主地压眉，紧跟祁琪的步伐。
快到老宅的时候，吴涩踮脚眺望了一下，每栋别墅都被浓密的树林给包围，很好地遮挡住落地窗可见的私密性，但灯光透出来的光亮还是能可见一二。
这人，在里头。
祁琪平时胆子大，过来的时候也预料到是哪两种结果，但真的到了门口，她眼底的不确定还是无法掩藏。
吴涩见状，握过她的手给打气道：“放心，有我在，你大胆地去做。”
祁琪回握住她的手，感激地点点头。
输入密码，门徐徐往里。
祁琪冷下脸，又到里边的大门，输入密码，随着很重的门把手重重推开，里边弥漫着的一股浓烈的香薰味扑面而来。
吴涩瞬间屏息，要不然会差点打个大大的喷嚏。
这是连空气都赤裸裸地挑衅着，家里已经易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