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香听不懂慕云话里的怅惘。
只有些茫然地开口:“可,这也是他们应得的不是吗?他们在府上做了那么多的恶事,落到如今的下场不是应当?”
慕云点了点头:“自是应当。”
“可这是咱们这些人的看法,你难道不觉得侯爷太过绝情吗?花姨娘给他生下了庶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再说,聂远和也不是从小就是这样的性子,你敢说这其中没有侯爷的纵容?”
“分明是二房侯爷跟花姨娘都不会教导孩子,致使孩子犯下如此罪行,做爹娘的难道一点责任也无?现如今大家都在骂花姨娘跟聂远和,侯爷呢?他身为这个家的家主,难道不是该负起最大的责任吗?”
云香瞪大了眼睛。
“慕云姐姐你快别说了!”
伸手捂住慕云的嘴巴,云香有些神经质地扭头四处看了看,确认没有人在门口偷听,这才松了一口气。
“慕云姐姐,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啊。”
“侯爷可是一家之主,他做的决定旁人都不敢置喙,况且他每日在外忙碌,哪里能知道后宅的事呢?”
“此事就是花姨娘没教导好孩子的罪过啊。”
云香颇为不解地盯着慕云看个不停:“怎么我听姐姐你这个意思,好似还觉得花姨娘跟二公子很可怜?”
慕云唇瓣动了动。
到底还是叹息一声,没将心里话说出来。
果然,跟古代人说什么男女平等完全就是对牛弹琴。
其实慕云也没打算改变这个世界,只是刚才听说了花姨娘母子的惨状,有感而发罢了。
“罢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吧,我累了,想歇息。”
云香也担心慕云会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点点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外头忙了,有事你喊我一声我马上过来。”
“好。”
云香替慕云将被子盖好,这才转身出了屋子。
慕云盯着床顶的帐子,脸上流出怀念之色。
她真的好想回家啊……
不远处聂翊风的书房内,聂翊风听到暗卫的话眉头一凛。
“她果真如此说?”
暗卫点了点头。
他是一早就被聂翊风安排到慕云身边去的人。
只是主子从前只让他远远盯着,看慕云会不会跟府上的人联系。
刺杀一事发生之后主子就让他藏于暗中保护慕云。
暗卫本来兢兢业业当个门柱子,没成想居然让他听到了那么一番对话。
聂翊风一只手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打着。
“侯爷才是罪魁祸首么……”
聂翊风眼底满是诧异。
他一直都知道慕云脑子里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有时候说话做事也跟时下的人很不一样。
但他只以为慕云那是苦中作乐,外加从前在老夫人院子里十分受宠,所以才被养出了这样不拘一格的性子。
未曾想她居然会有如此狂悖的想法。
“这可真是大逆不道!”
这话若是被一辈子以夫君为天的老夫人听到了,慕云绝对会被乱棍打死。
这般思想奇特的女子,就不该存在于内宅。
有她在只会影响更多的丫头。
“主子,需要不需要……”
暗卫比着自己的脖子做了个“斩草除根”的手势。
聂翊风脸色一沉。
“谁教你自作主张?”
暗卫听聂翊风语气严厉,忙收起了脸上的凶狠表情,垂着头听训。
聂翊风却没有再继续责骂。
毕竟他知道暗卫也只是按照规矩行事。
一个作风思想都很奇怪的丫头,若是按照他从前的行事风格跟规矩,的确是会命人悄无声息地处理了。
毕竟这样的一个人就是一个随时会引发暴乱的引线。
留着...对他,亦或者是对侯府,都没什么好处。
但想到慕云那张俏生生的面容,还有那双永远透彻明亮的眼睛,聂翊风终究还是心软了。
“继续盯着便是,莫要打草惊蛇。”
他倒是要看看慕云到底还藏了多少东西。
暗卫应了一声是,见聂翊风没了别的吩咐便悄然离去。
聂翊风摸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眼底划过一抹深思。
片刻后他重新提笔,继续方才为做完的事。
但这次笔尖悬空许久,久到黑色的墨汁都滴到了雪白的纸张上,他都未曾落笔。
聂翊风豁然将笔丢到了一遍去,脑海里忽然想起慕云之前提出要出府的画面。
所以说,那个时候的慕云,根本就不是因为不想做丫头了,所以才提出想出府,也根本不是在开玩笑。
她是真的受够了这个大宅院,所以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也离开他。
聂翊风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慕云会离开,就觉得心头被什么东西压着。
让他堵得慌。
想发泄又不知道该对谁发泄如何发泄,可要让他装作没有这回事,他又咽不下这口气。
盯着已经被墨迹污染的白纸看了许久,聂翊风最终还是抽出那张纸揉作一团,随手丢了出去。
沉默良久,聂翊风转动轮椅,出了书房直奔慕云的屋子。
“少爷?”
云香端着一碗鸡汤正从厨房出来,看到聂翊风在慕云的屋子门口脸上带着浅浅的惊喜:“少爷是来看慕云姐姐的吗?”
聂翊风轻恩了一声。
云香笑呵呵地说:“多谢少爷记挂,慕云姐姐瞧见少爷来了,肯定很高兴。”
说着她走上前推开了慕云的屋门,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入,云香看了一眼在床上没动静的慕云,有些遗憾地说:“少爷来得不巧,慕云姐姐睡着了。”
聂翊风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云香顺从地应了:“那我将鸡汤再倒回去温着。”
云香离开的时候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聂翊风没有转动轮椅,车轱辘的声音很响,他怕吵到她休息。
看着安静躺在床上的人儿,聂翊风惊讶发现,刚才还躁动不安的一颗心,居然奇迹般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