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
婢女拿了大夫人的对牌直奔侯府侧门。
“哟，姐姐这个时候出门啊？可是大夫人那边出了什么事？”
婢女笑了笑，点头道：“可不是么？你也知道这大夫人有孕之后总爱吃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方才都要睡下了，又说想吃城西一家豆腐脑，侯爷本想让厨房给做，大夫人偏说厨房做的不是那个味道，没法子，我只好亲自去买。”
“嗨呀不说了，大夫人还在等着呢，若是晚了咱们都要挨骂。”
一听还有自己的责任，那门房也顾不得多问几句，忙不迭地放行了。
“路上小心早去早回啊。”
“好嘞！”婢女离开侯府之后没有去城西，反而直奔柳家而去。
柳家那边已经有人得了消息在外头等候，两个人碰头之后各自聊了几句，便又分开各自回府。
这一切都在暗中进行，并未被任何人察觉。
翌日，太阳明媚，慕云在床上躺得浑身都要发霉了，就让人把自己抬到了软塌上，隔着窗子晒太阳。
“如今坐小月子不得吹风，姨娘便就这样隔窗晒一晒吧，总好过一点都晒不到。”
云香高声说完这话，院子里那些明里暗里打量的目光就都收了回去。
云香见状压低声音极为不满地说：“这些人实在是欺人太甚，见姨娘你如今失了孩子就当你翻身无望，一个个且等着落井下石呢！他们怎么也不想想当初若是没了姨娘你，这东塘院还是个大冰窖呢！”
“明明是姨娘你来了之后这院子里才有了生机，而且你对那些人向来都是推心置腹，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他们，结果他们居然做这样的事！”
“真是叫人不耻！”
说到后面她到底是气不过，声音猛地拔高。
院子里那些人神色立刻就变得躲闪起来。
显然是对号入座了。
慕云看到云香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多大点事也值得你这般生气？”
本来就都是伺候人的奴才，还指望这些奴才对同为奴才的她生出几分真心来不成？
大家能当和睦相处的同事已经是让慕云很满意了，别的她根本不敢想。
“而且这不是好事吗？”
慕云拍了拍云香的手背，安抚她的情绪：“若真是大家相处得极好，你舍得就此离开？”
云香哑然。
可不是么？
“罢了罢了。”
云香反手握住慕云的手：“慕云姐姐，你怕吗？”
“怕。”
云香刚要说话，慕云就补充了一句：“怕不能成功离开。”
云香顿时笑开：“慕云姐姐你可真坏！”
明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故意耍弄她。
慕云哈哈一笑。
“什么事这么开心？”
突然传出的男音吓了两个人一跳。
云香倏地转过身看了过去，就看到聂翊风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口。
她的脸一下子全白了。
慕云心底也有些慌。
聂翊风的耳力应该比寻常人要好一些，两个人刚才聊的话难不成全都给他听去了？
云香胆子比慕云小太多，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慕云担心聂翊风万一没听到什么东西光是看云香这个反应也能猜到什么，忙吐了一声。
“呕——”
聂翊风跟云香的注意力都被拉到了她的身上。
“我……云香你替我去灌个汤婆子来，再拿干净衣服来……命人准备些热水……”
小产之人会恶露不止，这个理由很是正当。
云香欸了声，脚步慌乱地出去了。
慕云替她找补了一句：“少爷莫怪，云香这丫头有点被吓到了，所以听到一点风吹草动都很害怕。”
“无事。”
聂翊风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慕云也不会傻到直接去问，便道：“少爷要喝茶吗？本该伺候少爷的，只是我如今身子不适……”
她不能动弹，言下之意便是想喝回去喝，要么就自己倒。
聂翊风听出了慕云的弦外之音，坐在原地有些沉默。
从前的慕云不是这样的。
她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叽叽喳喳根本不停歇。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总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好像多跟他说几句话都不太乐意。
“无妨。”
聂翊风现如今也只有这几个字可以说。
慕云见状不再开口。
聂翊风也没什么好说的，气氛一时之间沉默下来。
幸好云香很快带着汤婆子还有热水进来了。
眼见着慕云要沐浴，聂翊风忽然想到旖旎一夜。
喉头滚了滚，聂翊风丢下一句：“那你先忙。”
便匆匆离开了慕云的屋子。
直到再也看不到聂翊风的身影，云香才松了一口气。
“你们都出去吧，这里有我伺候着就行。”
那些人本来也是为了在聂翊风面前表现才干活如此利落的。
见到聂翊风走了便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慕云跟云香的时候，云香才毫无顾忌地开口：“吓死我了……看少爷那个反应，似乎没听到刚才我们两个人说的话。”
“恩。”
“不过接下来还是小心一些，眼瞧着离开的日子近在眼前，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岔子。”
“慕云姐姐你放心，我晓得。”
那日之后，慕云跟云香更加小心。
两个人暗中变卖了不少东西，眼看着小金库一天比一天丰厚，而且离开盛京的去向也都规划好了，慕云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旁人见了只当是她小产留下的后遗症在慢慢恢复，却不知道慕云这是因为马上要自由外加孩子发育得好才会有的容光焕发。
聂翊风自从知道慕云越恢复越好之后又恢复成了之前冷淡的样子。
慕云时常能听到外头丫头说聂翊风今日又陪柳小姐出门了之类的话。
偶尔柳小姐也会到侯府来玩，虽然是未婚夫妻，但到底要避嫌，所以她没直接来东塘院，都是去的齐氏的院子。
据说两个人很是投缘，一见如故，宛如真正的婆媳。
慕云听了没有半点神色波动。
只慢慢数着日子，期待着离开之日的到来。
终于，聂翊风跟柳如烟的成婚之日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