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人回过神，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松了一口气道：“原是如此，我还以为……”
宋大人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看了聂翊风一眼。
见他并无任何奇怪的反应，总算是松懈下来。
“大公子，若您只是想知道最近朝堂上的变化，那我必须请求您做好心理准备。”
聂翊风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架势。
“宋大人说笑了，我如今这个情况，还需要做什么准备？宋大人请尽管说便是。”
宋大人停顿半晌，才娓娓道来。
“自那日宫宴上出事了之后，朝中陆续忙碌了小半个月。”
“起初是以刘大人为首的那些言官，他们公然弹劾侯爷，说当日那番毒杀定然是有人寻衅滋事，或者是故意报复。”
“说此事皆是因为侯爷而起，所以应该从侯爷的身上继续调查。”
“此事皇上在思考了几日之后，终究还是点头答应了。”
聂翊风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恍惚之色。
这件事他当然还记得。
彼时他虽然被人及时救下，可毒素聚集在他的双腿，以至于他年纪轻轻便双腿残废。
当时皇上得知这件事之后，还请太医院的院正前来替他治疗。
只可惜收效甚微。
他也只能勉强保住性命，此后双腿便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靠轮椅度日。
那个时候聂翊风也曾经入宫，想请求皇上彻查自己父母中毒一案，可朝堂内外到处都忙得昏天暗地，宫宴上公然有人行刺下毒简直是胆大包天，一时之间人人自危，那些从前跟父亲交好的人避之不及，根本就没有人愿意跟他接触。
聂翊风本就余毒未清，后来更因为怒急攻心吐了好几口血，此后一直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等到他彻底好起来，一切已经尘埃落地。
“侯府调查并未查出什么事。”
宋大人满脸复杂地说：“但侯爷跟侯爷夫人出事的事已成定局，侯府不能一日无主，便由老夫人做主，以及朝中也有几位大人引荐，将大公子您的叔叔推荐上了侯爷之位。”
“您的世子之位自然也……”
“朝中有人引荐？”聂翊风神色淡淡，完全看不出喜怒。
“宋大人可知是谁？”
宋大人犹豫一瞬，还是点头道：“知道。”
长庆不需要聂翊风吩咐，径直取来了纸笔。
宋大人看到主仆俩这默契十足的样子，心知今日自己若是不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只怕是不能安全走出这里。
他心底有些懊悔，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光景，他一早就不该来。
但他也明白，这一天迟早会来，他怎么都躲不掉。
宋大人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好几个名字。
长庆跟王七对视一眼，齐刷刷朝着聂翊风看了过去。
聂翊风缓缓眯起眼，看着那几个并不陌生的名字，缓缓道：“这几位，如今可是朝中的肱骨之臣啊。”
当年这几位只是朝中边缘人物，如今却跻身进权力中心，说是呼风唤雨也不为过。
宋大人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是、是啊。”
这话他不好接，索性转移了话题：
“侯府爵位旁落之后，皇上又抓出了几个的下毒的宫女太监，得知当时宫宴上竟然是这几个人搞出的事，皇上震怒，下令对这几个宫女太监处以极刑。”
“这件事了了之后便也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了。”
聂翊风闻言沉默不语。
宋大人摸不准他到底是个什么情绪，也没再开口。
屋内安静了一会，宋大人忽然听到聂翊风的叹息声。
“请宋大人坐下吧。”
宋大人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然湿透了。
他扶着长庆的手在一边坐下，王七给他倒了茶过来他顺手接了。
“当初宫宴上的事过去便过去了，不值得再提起，不过……”
宋大人立刻又紧张起来，手里的茶水都忘记喝：“不过什么？”
聂翊风道：“大皇子当日造访侯府，总叫我心里不安。”
宋大人立刻明白了聂翊风的意思。
“近来大皇子确实动作频频，他是长子，虽不是中宫嫡出，却也手握实权，按理说大皇子其实完全不必如此急功近利……”
“他如今这般作为倒像是在怕什么似的。”
宋大人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聂翊风的神色。
然而聂翊风从始至终神色淡淡，压根没有给宋大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大皇子毕竟是珍贵妃唯一的孩子，又是右相的外孙，自然是贵不可言，他无论做什么必定都有人响应，旁人羡慕不来。”
宋大人听聂翊风这番话的意思，似乎对大皇子是欣赏的，他唇瓣弯了弯，轻声道：“大公子说得极是。”
聂翊风抬手：“这是我新得的茶叶，宋大人尝尝。”
“好的好的。”
宋大人重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好茶啊！”
“入口沁香，甘甜无比，这应该是今年新出的茶叶吧？听说千金难买，没想到我居然能喝上，真是多谢大公子了。”
聂翊风微微一笑：“宋大人喜欢便好。”
“我如今身子不适不好在外面多待，这便回去了，今日劳烦宋大人过来一趟。”
宋大人赶忙道：“大公子严重了，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大公子尽管开口，我虽然现如今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但朝中同僚却是不少。”
“说不定就有能帮得上大公子的地方。”
聂翊风照单全收：“好。”
宋大人亲自送聂翊风到门口，直到目送聂翊风上了马车，这才脚步轻快地回到屋内继续品茶。
王七瞥见这一幕冷冷甩上了马车帘子，一张脸拉得老长：“宋岩这个老匹夫！”
长庆给了他一下：“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就这么忍不住吗？”
王七自知自己刚才有些过激，赔着笑脸道歉。
聂翊风并未参与到两个人的对话之中，只静静坐着，手指捻动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
好容易回了东塘院，王七还没开口，就闻到了一股霸道的香味。
“是烤肉！”
“好啊，趁着咱们不在，慕云那丫头又给其他人开小灶了！”
王七说着就要往厨房去：“主子你等着，我去给主子你抢一些东西来吃！”
长庆皱眉，心说大公子能跟你一样是个吃货么？
下一刻就听到刚才还面无表情的聂翊风补充了一句：“多拿点。”
长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