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姐在看我。
姐夫疯了似的挺着腰。
男人趴在女人身上起起伏伏,大汗淋漓,像两条狗在交欢。
我姐身子一动一动,头发糊在脸上,吐着舌头,翻了个白眼,浑身颜色像初春绽放的桃花,泛着奇异的粉。
她的胸前一片平坦,私密的地方裹着纱布,偶尔渗出刺目的红。
我脚下像生了根,手里紧紧攥着水杯,挪不开步子。
我姐好像在朝我笑,但她表情已经不像活人,我分辨不出是汗水还是泪水从她的下巴滑落。
寂静的空间里男人的粗喘声是那么明显,我生出近乎恐惧的情绪。
我妈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你在看什么?」
我回过身,我妈的脸藏在阴影里,表情看不真切。
她朝我走了一步,我忍不住后退,最后头也不回地逃回了房间。
在床上呆坐了片刻,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把晚饭吐了个干干净净。
8
天刚亮我就收拾东西离开了姐姐家。
大学新学期开学,宿舍和教室两点一线的生活重归于平淡,我渐渐忘了那晚的事。
直到我妈发来消息,说她开了家餐馆,就在大学城附近。
烈日当空,我却感觉一股凉意窜上脊椎骨,沿着我妈给的地址找过去。
店铺我姐夫出资买了下来。
出乎我的意料,位置虽然很偏,但装修得大气也明亮。
店面的外墙被完整拆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整面的玻璃,透过日光能清晰地看到极简的欧式装修风格,和各色各样沾着露水的鲜花,宛若咖啡店和花店开在了一起。
我心下轻松了不少。
我妈半挽着发髻,漂亮的眉眼垂落,咖啡机嗡嗡嗡地轻声震动。
画面有种恬静淡然的温和。
我忍不住随手拍了张照片,发到朋友圈的前一秒却犹豫了下,又把编辑好的内容删除,只发了照片。
手机消息叮叮当当地接连响起,就算不配文字,很快也有人在底下留言,评论点赞。
舍友:「哇咔咔,美人店主姐姐,贴贴,限你一分钟之内把地址交出来。」
我:「没大没小,叫妈。」
舍友:「阿姨?哇!!!」
舍友:「真的假的,不得了,你基因变异了吧。」
我:「……你完蛋了,回宿舍等死吧。」
男友:「岳岳岳母?!」
男友的评论瞬间让我清醒了不少,我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唇角的弧度抿成笔直。
不知道为什么这条评论让我有些不舒服。
男人爱好的大概都是我妈那样的长相,尤其她还有一双能轻飘飘落在人心里头的温润眼眸,像一汪秋水。
但男友没找我私聊问,也没追评,我出于逃避的心态关了手机。
一抬头,正好看见一个打扮干练的女白领推门而入。
9
对方似乎认识我妈,一进门就喊了声:「温姐。」
我妈露出了个笑:「来了啊。」
女白领坐在柜台前的高脚凳上,还有个帅哥跟在她后面进来,染了一头金发,微卷,深邃的五官像混血儿。
他不笑的时候很有压迫感,似有若无地扫了我一眼,继续看菜单。
我从这两个人身上感受到一种成年人之间的氛围,无法用语言描绘的磁场,和我姐和姐夫相处模式不太一样。
但都是情侣。因为我看见那个女白领勾了勾手指,男人便低头靠了过去,故意把下巴搭在女人手指上,女人顺手摩挲了下,男人露出个让人脸红心跳的邪魅笑容。
女白领轻笑了下,拍了拍男人的脸,视线又转移到我身上。
「温姐,这是你女儿?」
「是啊,还在上大学呢,今天店里开业让她也过来看看。」
女白领闻言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您的手艺后继有人了。」
我妈笑了笑,笑容欣慰。
我有点疑惑。
我和我妈长得并不像,第一次见的人大多误认为我是我妈朋友的女儿,并不会认为我们俩有血缘关系。
她身边的男人报了几个菜名,递给我妈:「就这些。」
女白领在旁边淡淡说:「再加道鸡头肉吧。」
我心中一紧。
那男人疑惑道:「用鸡头做的?你知道我不吃这个,菜单上也没有。」
女白领没回他话,我妈皱了皱眉。
「之前那个?」
「死了。」
女白领点了根烟叼在唇角,她明明在笑,可是眼神却好像很悲伤。
「大着肚子,只剩了一层皮。」
我妈了然:「病得那么严重。」
10
鸡头肉上桌,依旧香气扑鼻。
男人试探性地问女白领:「这是什么肉?」
女白领笑了笑:「你会喜欢的。」
男人夹了一筷子,半开玩笑问:「吃了能让你更爱我吗?」
女白领迟疑了片刻。
就是这一停顿,男人没吃,眯起眼睛打量了女白领半晌,笑嘻嘻地要把肉喂给对方。
男人诚恳地说:「我希望你更爱我。」
女白领没张嘴,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女白领推开了男人的手。
「算了。」
直到最后谁也没有动那盘鸡头肉。
第二天,男人又来了。
这次他独身一人,在我妈若有所思的目光中点了一盘鸡头肉。
我妈进厨房的时候他就一直盯着,只看脸,偶尔会露出一种复杂又怀念的目光,还有一点我看不懂的自嘲。
鸡头肉端上桌的时候我顺带看了眼,因为这盘肉没有香气,像我和我姐平时吃的那种。
我把那盘肉放到男人面前,对方端详半天,还是没有吃。
接下来的一周,男人每天都会来点一次。
只看,不吃。
终于在第七天的时候我忍不住了。
「你有钱烧得慌?」
男人笑了下,饶有兴味的目光打量着我。
「你是A大的学生?」
「你怎么知道?」
周围有好几家大学,我平时也不戴校徽和书包来店里。
男人没有回答我,接着问:「你觉得穿肠破肚,全身溃烂而死是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不仅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还觉得这个男人很诡异。
临走时男人轻声在我耳边说:「我叫陈晦。」
11
那之后陈晦再也没出现过。
女白领倒是来过店里,每次带的男人都不一样,也没再要过鸡头肉。
我听她和我妈闲聊才知道,陈晦小时候父母双亡,没人管就一直在社会上混,长大一点靠皮囊游走在女人之间,他玩的开也玩的花,尤其受富婆青睐。
我想到陈晦来店里吃饭的样子。
他总是笑,玩世不恭地笑,散漫的笑,邪魅的笑。
但偶尔看他独自一人走在人群中的背影,又觉得很萧瑟。
像秋天的枯叶落在长街,风一卷就不见了。
女白领认为自己驾驭不了陈晦,我妈冷笑连连,「姓陈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半个学期过去,我再没去过我姐家,有一天她突然给我打电话。
「你姐夫亲自下厨,周六晚上,不耽误你什么事。」
电话里我姐的声音兴高采烈,中气十足,我难以想象对面是我那个成日满腹牢骚,被家庭折磨的中年妇女。
但又觉得我姐现在状态挺好,姐夫还下厨做饭,他们应该是和好了。
我想了想周六晚上没什么事,就答应了。
到了吃饭那天,我简直不敢相信。
沙发上坐着的那个肤白貌美,满脸胶原蛋白的女人竟然是我姐。
而姐夫满脸憔悴,小鸟依人地靠在我姐肩头。
宽松的上衣也盖不住他腹部隆起的弧度。
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让我濒临崩溃。
我尖叫着躲在我妈身后:「姐夫肚子在动!那是什么!」
可我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沐浴在她慈爱的眼神中,我第一次感到如坠地狱。
我姐笑声诡异,充满爱怜地抚摸着我姐夫的脸,「你看他多听话啊。」
而我妈说:「把你男朋友带回来给妈见见吧。」
12
「不!」
「不行!」
我惊恐地看着我妈:「你要把他变成像我姐夫一样的怪物吗!」
我妈的目光略带审视,她一寸一寸地打量着我的表情,忽然捏住了我的肩膀,力气大得像是要把骨头捏碎,我从来不知道我妈的脸上能有这么狰狞又失态的表情。
「你没跟男人鬼混,对吧?!」
「没……我没有!」
我心虚地崩溃大哭,试图以此来躲避我妈探究的视线。
突然,我姐用力扯着我的手臂,把我一个踉跄从我妈面前拽开,眼神恶狠狠的,好像我只要说错一句话就要扑上来咬断我的喉咙,将我活活生吃了。
「你姐夫如此爱我,你觉得他是怪物吗?」
「姐……」
我哽咽地望着她,我姐已经变成了我眼熟又不熟悉的模样。
姐夫短短几日就瘦成了纸片,双眼凸出,面无表情,骷髅架子都更有精气神。
更何况那宛若夫人怀胎十月的肚子,还会缓慢蠕动。
我怀疑姐夫已经算不上活着了。
「你睁开眼看看,姐夫他——」
疯狂的砸门声打断了我的话,我妈过去开了门,是我姐夫的新欢。
短短三个月那女人和我姐的状态掉了个个。
新欢满脸的疲态,哭着骂我姐夫:「你当初说好会跟你老婆离婚娶我的,杜磊!你玩够我就玩消失,想甩了我,我告诉你,不可能!」
她推开我妈,看清我姐夫的样子后却失声尖叫。
「杜磊?啊怪物!」
姐夫突然从我姐怀里窜起,一巴掌打在新欢脸上。
「胡说八道什么,你这个疯女人!我怎么可能跟我老婆离婚,你在这离间我们夫妻感情是什么居心!」
姐夫小心翼翼地瞅我姐的脸色,踹了新欢两脚,抚着肚子跪在地上跟我姐表忠心。
「婉婉,你别生气,我最爱的就是你,我一辈子只会有你一个老婆。从前是我不懂事,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姐扶着姐夫起身,摸了摸他的肚子,温柔得几乎诡异。
我姐轻声细语:「只要你不再惹我生气,我就原谅你。」
姐夫又是一通赌咒发誓,红着眼就差把心掏出给我姐看。
新欢被这画面惊得呆在了原地,我妈趁机一棍子敲晕了新欢。
我第一次知道她还有这么好的身手,她和我姐冷漠地看着晕倒在地上的新欢,那眼神里的意图让我心惊肉跳。
我喉咙发痒:「你们想干什么?」
我姐说:「她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
我祈求地望着我妈,地上的女人昏迷不醒,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颤抖,但我深深切切被恐惧所笼罩。
「你姐夫不是怪物,他只是怀了孕需要营养。」
我声音在抖:「什么营养?」
我妈看着新欢不说话。
13
我和新欢被关在二楼房间里。
新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叫嚣着等出去就报警,她对我破口大骂,说我们一家人都是怪物。
我神情阴翳地直视她:「那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姐夫。」
新欢冷笑。
「不是他追我,我能看上他?自大又傲慢。」
「男人嘛,追你的时候千好万好,哄着你上了床,没人要了,才告诉你自己是犯错了。」
「除了他,我也没别的选择了。」
我觉得对方这话说得好笑。
「女人的贞节又不是在裤裆里。」
「你什么见过贞节牌坊是立给裤裆的。」
新欢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妹妹,别太天真。」
「世道就是这样,没有不偷腥的男人,也没有不痛苦的女人。」
鸡同鸭讲,我不再理她。
等到半夜,估摸着我姐和姐夫睡了,我偷偷开窗顺着外墙上的水管爬下去。
幸好小时候天天爬树有经验,新欢就没这么幸运了。
不过这个女人不哭也不闹,睁着眼睛看着我一路逃出去。
我没敢回头。
我怕害了她,也怕害了我妈。
14
我漫无目的地乱晃。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男友宿舍的楼下。
校园里静悄悄的,昏黄的路灯一闪一闪。
那下面有两道模糊的影子。
走得近了才发现其中一个是我的男友。
另一个是同社团的学妹。
我看到学妹扑到我的男友怀中,踮起脚亲他。
那一瞬间,我大脑像被人拿锤子狠狠重击过一样。
只觉得头晕目眩,站都站不稳。
学妹余光注意到我,惊呼:「学姐!」
这一幕我可太熟悉了。
她声音里的洋洋得意和某种隐秘被窥破了的欣喜几乎令我作呕。
男友猛地推开对方,震惊地朝我跑来,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阿英!你怎么了!」
我想到那句「世界上没有不偷腥的男人」,眼前这个人曾是我以为最干净,最美好的少年。
可现在——
「宋知书,你真令我作呕。」
男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慌乱地解释。
「阿英,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人。」
我狠狠推开他,头也不回地朝着家的方向跑。
男友追了我两步,被学妹拦下了。
身后再没有其他的脚步声。
我咬着牙流泪,男友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我想到我姐,又想到姐夫。
想到他跪在地上只爱我姐的模样。
竟然也不感到恐惧。
我可能有些疯了。
我想到我姐说:
「你姐夫如此爱我,你觉得他是怪物吗?」
15
我哭着跑回了家。
我姐把我搂在怀里,眼神发狠。
我妈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像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思考。
我姐说:「我就知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我妈说:「我以为阿英不一样。」
「呵。」
整个家沉默得过分,只能听到我的啜泣声。
我的心脏痛地分成两半。
一半是男友爱我的场景,一半是他抱着别人的场景。
我妈说:「算了,这个不行就换一个。」
我姐抱着我:「换不了了。」
我妈瞬间失了冷静,「什么意思?」
我不敢回答,只是靠着我姐哭。
我那么喜欢宋知书,他怎么能那么对我。
他说会永远对我好,他怎么舍得让我哭。
我妈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忽然抬手砸了一个玻璃摆件,我被这巨大的声响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
暴怒的我妈将家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我姐无动于衷地抱着我。
「我是这样,你是这样,你妹也是,这是我们家的报应吗!」
我姐露出嘲讽的眼神。
「那张膜就那么重要吗。」
我妈双眼赤红,「你不懂,你不懂!」
我被她的眼神惊住,我曾见过,是恨和杀意。
我妈面无表情地对我说:
「温英,把他带回来,跟他结婚。」
我哭着摇头,「宋知书已经不喜欢我了。」
我妈的眼神闪烁:
「不会的,他会永远爱你。」
16
男友疯了一样找我,发消息跟我道歉,求我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我跑到酒吧买醉,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一个人。
陈晦拿走了我的酒杯,上下打量着我。
「受了情伤?」
他在我身边坐下。
我乐呵呵地问:「陈晦,是不是你们男人都那么脏。」
陈晦笑了,捏起我的下巴凑近,说「是」。
我别开脸。
陈晦的嘴唇落空。
他神色如常将我的杯中酒一饮而尽,架起我烂醉如泥的身体。
「疼过就不会吃亏了。」
「我送你回学校。」
夜晚的风很大。
我耍酒疯吵着闹着要去江边。
陈晦陪我在江边吹了两个小时的风。
我全身都冻僵了,脑子也冻清醒。
我披着陈晦的外套在校门口下了出租车,却看到宋知书站在校门口。
陈晦摇下车窗朝我挥了挥手。
宋知书脸色很难看。
我竟然觉得有些快意。
我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去。
宋知书一把拉住了我。
17
「阿英。」
我甩开他,「学长有什么事吗?」
宋知书眼眶微红,他这个样子还挺好看的。
我似笑非笑地等着他回话。
「那天我刚要推开她,她就喊了你。」
「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我喜欢的人是你。」
「你是我的女朋友。」
宋知书哀切地看着我,我曾经那么喜欢他这双干净的眼睛。
现在却只有心痛。
「……我该怎么样,才能让你重新相信我。」
我充满恶意地说:「简单啊,你见过男人怀孕吗?」
「你大了肚子,哪都不能去,也不能再离开我。」
「你只能日复一日等着我回家。」
「你希望我像从前一样喜欢你,可谁知道呢,你又老又丑。」
「我事业有成,大把的人喜欢我。」
「你的喜欢变成不重要的蒲公英,风一吹就散了。」
宋知书看着我,他哭了,他说「阿英,别怕。」
我被迫靠在他的胸膛上,才发现自己在抖。
他说:「你不愿意的事,让我来。」
18
我带着宋知书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老家的村子太偏,坐完大巴还要过一条河。
宋知书惊讶地看着村子里干瘦的男人们,和面目红润的女人们。
他的眼睛里有疑惑,但他什么都没问跟我回了家。
我用斧头劈开那扇上锁的门。
我妈曾经严令禁止我靠近这里。
她说我爸病得很重,靠近会传染。
但我猜不会。
果不其然,床上躺着一个大肚子的男人。
他发出凄厉的惨叫,下身掉出粉色的肉,但肚子的弧度却没有减小。
周围有已经烂了的肉散发出恶臭。
而我爸还在喊着我妈的名字,像是很爱她。
我的手被一下子攥紧了,宋知书恐惧地看着这一幕。
他那双干净的眸子里被染上了血。
「阿英,这……是什么?」
我给他讲了个故事。
19
陈青是下乡的知青。
他在贫瘠落后的小村里遇见了一个美丽的姑娘。
他们一见钟情,私定终身。
陈青回到城里后,跟爸妈说要娶那个姑娘。
爸妈没反对,只是给他介绍了一个留洋归国的大小姐。
大小姐天真明媚,有着寻常女子没有的胆识和才华。
陈青一开始拒绝,后来却带着她去了很多地方。
他们在星空下吟诗,在山海间聊风花雪月。
陈青沦陷了。
头也不回地把乡村的姑娘抛在脑后。
珍珠变成了鱼目。
姑娘盖了条红手帕草草嫁人。
嫁人的第二天,床榻上干干净净。
屠夫自觉被戴了绿帽子,把姑娘打得半死,从此之后她被锁在一间小房子里。
身上新伤叠旧伤。
每次听到丈夫的脚步声都吓得发抖。
终于,姑娘怀孕了。
屠夫放松了警惕。
姑娘趁机逃走,她费了大力气找到城里,想找她一去不回的心上人,却看到对方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面。
姑娘被村里人抓了回去。
屠夫认为她出去偷男人,她挨了最严重的一次打。
孩子被打掉了。
姑娘认命了。
她开始把屠户当成丈夫来爱。
对「爱你才打你」的屁话记在心里。
任劳任怨,甘之如饴。
直到姑娘第二次怀孕。
自以为拿捏了妻子的屠户把情人带回家里。
正大光明地偷情。
女人终于疯了。
20
祖籍南疆的女人开始养起了蛊。
那母蛊进到男人身体里,能让他们不断产下一种叫鸡头肉的东西。
鸡头肉里藏着子蛊,男人吃了回会对女人一心一意。
村里的男人都吃过。
母蛊有两只,一只在我爸身体里,一只在我姐夫身体里。
兴许还有一只,是为宋知书准备的。
宋知书脸色发白。
夜幕下,安静的村子忽然燃起火光。
村民们拿着锄头,铁锹包围了我家。
我知道,是陈晦动手了。
如果所有的故事都能停留在和和美美的剧情就好了。
我妈不让我和我姐吃鸡头肉。
因为子蛊只能长在男人身体里。
女人吃了七窍流血,穿肠烂肚。
我妈费尽心思让初恋情人亲手把子蛊喂给了妻子。
陈晦眼睁睁看着母亲死在自己和父亲面前。
父亲叫得很惨,忍受不了亲手害死了妻子。
当着陈晦的面跳了楼。
脑浆淌了一地。
21
逃出我姐家之前,我对那新欢说了一句话。
「你不觉得我姐的脸眼熟吗。」
新欢脸色煞白。
她一定会费尽心机地逃走。
靠她一个人可能不行,我拜托了陈晦。
很多事不能一错再错。
但人心总是偏的。
我给我妈和我姐发了信息,让他们快逃。
我从未想过让我妈死。
我对宋知书笑了笑,笑我的懦弱,也笑爱情。
我打开水缸,里面是我妈以前逃出去的暗道,我让他走。
我改主意了,不想和他到地底下纠缠。
村里的女人们感激我妈。
而我妈告诉了她们事情败露。
在这个家里的我和我爸都活不下去。
尤其是我。
我妈眼里的残花败柳。
不知道是谁点了一把火,茅草屋很快烧起来。
我坐在我爸身边,他嘴里还是念叨着我妈。
即使我妈已经不是年轻时的样子,她现在像我爸的情人。
可我爸依然「爱」着她。
我在火光中好像看见了宋知书的影子。
爱情真折磨人。
都说人死前一生会像走马灯一样回放。
我能不能不先看见他。
我是喜欢他。
可我的骄傲不能屈从于靠卑微得来的爱情。
22
宋知书不是影子,是真的。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总哭。
他背起意识恍惚的我。
沿着暗道爬出去。
我不耐烦地说:「一个大男人整天哭哭啼啼的,烦死了。」
宋知书哭得更大声了。
……他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跟我作对。
我们从另一头出去。
运气不好。
撞见了五六个身强力壮的女人,和他们的男人。
那些人见我还没死,目露凶光。
我呛了太多烟,手脚发软地推了宋知书一把,让他赶紧跑。
宋知书鼻尖通红地看了我一眼。
朝那群人冲过去,一拳把要拿铁锹拍我的男人揍倒了。
这是他最后的高光时刻。
「宋知书!」
我哭着想爬向他,肩膀却挨了一棍。
我看见被围殴的宋知书努力抬起头看向我,他那张好看的脸已经破相了,狼狈得像猪头。
宋知书努力作口形:
「别怕。」
「阿英,别怕。」
视线模糊之际,远方传来警笛声。
23
作为一个长在阳光下的三好青年。
宋知书背着我在暗道里就报了警。
但是暗道里很快也弥漫进浓烟。
他不得已背着我先爬了出去。
这是单纯的他没料到的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
村子偏僻,还得过河,警察接到他的消息也不可能来那么快。
所以提前报了警,神兵天将的陈晦宛若一道光,带着人救下了我们。
我坚持那会儿陈晦的背后真有圣光,我看见了。
宋知书非说我那是幻觉。
陈晦云淡风轻地说「兴许是手电筒」。
体面又成熟,宋知书一下子输了。
他咬牙切齿地给我削苹果。
陈晦也递过来。
宋知书的苹果完整的大大一个,陈晦的削成了小兔子形状。
宋知书彻底自闭了。
后记:
村里人被警察带走。
新欢逃出去也报了警。
但她最终还是变成了我姐的样子,这是我姐的报复。不再有男人觉得她值得爱情,她痛骂过,挣扎过,后来自己创业,凭着一股狠劲倒也算小有成就。
上次偶然碰见甚至包养了小狼狗,她说她兴许一辈子都不会结婚了。
而我妈,我姐和姐夫彻底从世人的眼里消失不见了。
我知道她们还活着。
但再也没联系过我。
陈晦和那天救我的警察头头关系蛮好,说是要去旅游,结果一消失就是四五年,再回来又黑又壮。
我怀疑他去非洲挖煤了。
但他精气神很足,一扫颓废。
还是个白斩鸡的宋知书危机感更足了。
他懊悔当年没能保护好我,现在下了班就泡进健身房。
无奈底子太差,我建议他去练拳击。
宋知书幽怨地看着我:「你嫌弃我了是不是?」
我矢口否认,并摸了把他的腹肌,觉得还是有点效果。
宋知书盯着我眼神火热。
我推倒他:
「阶段性检查,客户来验收下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