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郑义的眉宇间也是透露着痛苦的神色,从刚刚石头的语气中,他听出了深深的绝望和无助。往常那个自己所熟悉的爱拍马屁的小徒弟已经消失不见,现在的石头面色蜡黄,头发蓬乱,深深凹陷的双眼补满了血丝,而那浓重的黑眼圈则显示出他一直没有睡一个安稳觉。
“石头!”一声呼唤,郑义依旧没有用责怪的语气去和对方说话。
“现在回头还不晚,严家已经垮了,严瑞也已经死了,现在没有人可以再要挟你。只要你信任我,跟我回去自首,我一定可以为你争取宽大处理,不管将来如何,你郑哥依旧是你郑哥,等你从牢里出来,我去接你,以后哥哥会照顾你,咱们还和以前一样。”
这样的话郑义从来没有对石头说过,往常他都是对这爱拍马屁的小徒弟极不待见,但是双方其实心里都清楚,正是因为郑义把他看作了自己人,才如此对他不见外。
听到了这话,眼泪从石头那补满血丝的双眼瞬间涌了出来。
“郑哥!你不懂!我没办法回去了,你知道因为我的原因多少人送了命吗?那个姓屈的青年是被我害死的,老交警魏磊的车祸也是因为我透露的信息,甚至……甚至……”
呜咽着,石头说不下去了。郑义知道他没说出的内容是指背叛了自己害的自己差点丢了性命。
“郑哥,我对不起你,我更对不起我害死的那些人。因为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严瑞秘密绑架,这些人究竟最后落得怎样的下场我不敢去想,每天晚上我都在做噩梦,无数的冤魂在噩梦里向我索命。”
此时的石头似乎将心中压抑的情绪全部爆发出来了,他满脸泪水,神色宛若癫狂。
“我承认小的时候做错了很多事,但是我想要好好的生活,我希望能够摆脱过去的阴影,可我是个二进宫的人,我的案底将跟随着我一辈子,我找不到工作,就算去想要去参加成人自考都没法报名,不是说改过自新以后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吗?不是说可以重新做人吗?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一声声怒吼从石头的口中爆发出来,郑义也是颇为悲伤的看着他。现在这个社会就是如此残酷,曾经做过牢的人就算出狱也会被打上罪犯的烙印,一辈子都无法翻身。为什么有很多犯人都是几进宫,因为社会逼得他们没有容身之处,除了继续犯罪他们别无他路,人总得要吃饭吧,总得要养活自己吧?工作都没法找到,何来的生存可言?
“郑哥,不知道,我其实很感激严瑞,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当不上警察,我更没有这几年风风光光的日子。我做的这些其实是在向他报恩。我原本想的是,只要勤勤恳恳做事,我就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就算给他提供一些消息又能如何?哪座城市没有阴暗面?更何况严瑞的手下遍布整个秦江,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原本我只是告诉他哪里有身份不明的流浪汉,反正这些人活着也是受罪,我这样做也变相的是让他们解脱,可是后来严瑞的胃口越来越大,想要的消息也是越来越机密。我想过脱离开来,可是我的把柄在他手上,只要他愿意可以随时随地将我揭发,我将失去我拥有的一切。”
“石头!这些我都知道了,我并不怪你,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
郑义还试图去安慰这个可怜的小徒弟,可是当他看到石头从口袋里掏出的东西后他的心也是冷了下来。
一把锋利的尖刀泛着寒光,石头的眼神也开始变得阴郁了起来。
“石头!你别做傻事,没有什么是不能重新来过的,我刚刚和你说了,只要你现在过来,我就可以向上面申请说你是自动投案,组织上是会给你宽大处理的,以后我会照顾你,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看待。”
止住了泪水,石头此刻的面容显得极其灰败。
“郑哥,我知道你对我好,虽然一直以来你对我爱睬不睬,我也一直惹你生气,但是你从来没有对我不好过。自从来到刑警队,所有人都看不起我,觉得我是个累赘,但是只有你一直耐心的教导我,也不嫌我笨,也不嫌我烦。可是……我却连你都要害死,我对不起你,现在你对我越好,我心里的愧疚就越深。你可以不计前嫌,但是我却没有脸再面对你。”
说着,他将利刃的刀锋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石头!”
一声惊呼,郑义立马就要冲过去阻止他的行动。
“郑哥!你别过来!”
又向后退了两步,石头手中握着的刀已经扎进了自己的下巴,殷红的鲜血开始从皮肤下渗了出来。
“你别做傻事!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既然我今天来到你的面前,就是不希望你出事,如果你现在还这样犯傻,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你背井离乡这么多年,他们一直不清楚你的下落,如果最后送到他们二老面前的是一封死亡通知单,他们会有多伤心?”
惨笑从石头的脸上露了出来。
“郑哥,你是个出色的警察,但是却并不是一个优秀的谈判专家。我的父母早就在我离开老家时就当我死了,我爸曾不只一次说过,后悔生下了我这个孽畜,我在他们的眼里就是个一文不值的败类。郑哥,我想求你一件事,等我死了以后,麻烦您亲自将我的骨灰送回家……你帮我告诉他们……我……是在帮警方卧底的时候牺牲的。虽然这是假话,但是我希望我的父母……也可以为我感到骄傲,我不想在他们的心中永远是个不孝子的形象。虽然是欺骗……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帮帮我。”
“我不会帮你去说的,要说你自己去说,你这几年警察不是白做的,你也立过功,破过案,你对社会是有贡献的,你不是废物,你不是败类,你父母的孝道还需要你自己去尽。我们已经调查过了,你的手上没有命案,你可以活下去,你只是被人要挟成了帮凶,只要你现在肯自首,我保证你不会有事。”
高声呼喊着,郑义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挽回这个年轻人的生命,可石头却好像根本听不进去。
尖利的刀锋猛然扎进了喉管之间,咯咯的惨叫声从爱拍马屁的小徒弟的口里发出来,连带着的还有不断突出的殷红鲜血。
“石头!”
惊呼的猛冲上前,郑义从地上抱起了已经瘫倒在地的青年,伸出手捂住了伤口,但是他却并不敢拔出尖刀。
“郑……郑哥!”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嘴里挤了出来,此时石头的声音已然如漏气的管道一样沙哑。
“我……对……对不……起……”
最后的话没能说完,石头圆睁着双眼一动不动的躺在了郑义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