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修，她竟……
竟难道是……
魔修？
不，她自称本尊，她在这个世界这么久，听到这般自称的人只有一个……
呆在原地，她几乎不敢往下想了，魔界尊主，难道……
不对不对，魔界里哪一任是女尊主来的呢？
她匆忙回想，这一时里却记不起许多，魔修可不似剑修界，对曾经的宗主们供香奉火，著书立传，她可知光是剑宗祖师们的传书都有那厚厚几大摞呢，但魔修界不在乎这些。
魔修界的尊主们，唔，晚晚愿称之为一任一抛型——
就是在任的时候享着魔修界一切，可谓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但一旦落下，被新尊主推翻或因什么缘故做不成魔尊了，那……就拜拜了您呐。
没人会再记得这一任尊主。
大家都只会在意这一任，以及，下一任会是谁。
于是，晚晚愣这好一会拼命回想，竟真回想不起什么有用的，魔修界曾经的尊主里，当然不乏有女子，但……
她看着眼前美艳的女子，她看起来年轻得很，固然修士们的年纪相貌都不能以她从前里的经验来算，但即便如此，按着眼前女子的年纪往前再推的几位魔尊里，她却都不记得有女子的。
云休厌往前的几位，若她没记错，恰都是男子来着。那这位的自称……她又忍不住想，或许是哪里的方言，毕竟江湖甚大，她从前去过的地方也有风俗迥异者，谁知这是不是人家那方的自称法呢？
但，即便这么想，她心中亦没有松下那口气。
实在是这里的泽气……太让她熟悉，还有她发现的在眼前云夫人身边萦绕的散之不去的笼雾，她一下想到了那日的云休厌。
那日小书房，他身上……亦是。
不过一个轻一个重，但此前情形却难以不让她两厢比较。
更况她眼尾那一抹红……
晚晚站在那里，好一会做不出动作，只呆呆望着这女子。
她化尽那粒药后，便没有抬头。她的目光往下，晚晚好容易稳下一点心神，顺着她目光看去，发现她盯着自己的小腹。
晚晚不觉又是心头一跳。
云夫人眉微蹙，盯着自己的小腹，像是陷入烦恼——这个烦恼可能不甚严重，但它一定足够麻烦，所以她才盯着自己的腹部，好一会眉宇蹙着不能展。
晚晚心惊胆战，立在一旁一眼不眨，而后便见云夫人张开了手……
她有一双纤细的手，手指骨节都仿佛较常人好看，掌心在月光下显得冷白，她张开的手心很快泛出萦绕的泽气，晚晚瞪大了眼，她知道这不是纯然的泽气，这漩涡般在她掌心急速的泽气，其实代表了她酝起的劲气，她这是……
要攻击什么？
几乎念方起，云夫人掌里的力便悍然击出——赫然向着她的小腹！
“不——”晚晚一下扑过去，但她形若虚影，这般扑过去也挡不了半分半毫。
那道力没有打到云夫人的腹部——
她击出的劲力仿佛遇到无形的阻隔，在碰到她己身的前一瞬化为乌有。
一道劲击便这么烟消云散，仿佛跟她将那粒药化为齑粉时一样，轻描淡写。
云夫人盯着自己的小腹，半晌啧了一声。
语气带着一点早知如此的嘲。
晚晚扑在她身边，喘气如牛，到这会心惊肉跳里也看出，她干这种事显然不是头一遭……
亦是这么近，她才也察出云夫人的小腹有微微的凸出，她穿着白日的裙子时不显，但现在脱了外衫，只穿内里的衣裳，这么近之下便能看出了，这……
晚晚看着她站起来，裙子顺身展平，小腹的凸出愈发明显，她陡然瞪大了眼，这就是……怀、怀……
云夫人显然对这个微凸的腹部很有“兴趣”，在那一击没有击中之后，她又变换几次修力，无一例外都被化解后，晚晚的心也跟着过山车一般来回急转。
“……你倒命硬。”末了，女子盯着自己的腹部，不轻不重的一句。
晚晚打量她的神色，并不能看到即将为人母的喜悦或者欢欣，也是，她方才那番举止，显然……
这不是一个让她期待的孩子。
晚晚定在那里，看着云夫人再次盘身而坐，她没有再出手对自己做什么，但闭目的脸上仍蹙着眉。
晚晚目光长久的定在她的小腹，对她与云正天白日的怪异还有什么不明，显然他们的矛盾是来于此。
云夫人的身份或许亦是一点，但此前这个孩子……才是他们僵持的重点。
云正天想要这个孩子，她猜云夫人身上的禁制——她每每出手都不能伤到自己，她猜测这或许就是云正天的手笔。
云家固然没有大修，但云家有足够的钱，足够豪横得能令大修为他们服务。
云正天在她身上加了禁制，使她不能伤害这个孩子和自己，但……
她目光又移到云夫人的脸上。她仍蹙着眉，显出一点躁，不得不说美人蹙眉亦别有一番情味，但晚晚这时心情沉重得也半分赏的余思都不及。
她大约可以知道这劫境就在他们二人身上了，只是此时云休厌还未出生，又为何……
一夜无话，这夜也过得极快，便是晚晚静思不停，也觉这一夜至多一个时辰便过去，晚晚不知此中时间与外面有什么不同，她只望着这里时候更短，若是那种天上一日地下一年那可就……糟糕了。
这夜过去，第二日云正天又是理事繁忙，但一日三次，不论如此忙他都不会往亲自来送吃食。
他亦不只是送吃食，他总不忘带着些小物，譬如昨日是两枝花，今日便是什么新奇的东西，一日三次，从来不忘。
到夜里，他也踯躅想留下，但每每不得云夫人好脸，每每他在院中踯躅不去，云夫人便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她必是一个炙烈的女子，有一回晚晚听到她直接放言，云正天若不想再被她踢下榻，就只管进殿试试。
云正天白日任她发脾气从不还嘴，踯躅时亦是看着她不多妄语，但就这这时候，他面有赤红，从高门出去时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之感。
晚晚已经知道，云夫人名唤成碧，云正天唤她作翠儿，想来是两人间的小称，但不论云正天如何，她皆是不给一个笑脸。
晚晚静静看着，亦等待着，她能感觉到这里的日子一日仿佛三日，亦能感觉到成碧一日比一日坏的脾气——她就快忍不住了。
晚晚能感觉到她爆发在即。
她寻的时机或就在她的爆发中。
这一日比她想象的更早到来，然，事情的发展却不似她预料。
彼时，她只觉时间才过短短几日，但云夫人成碧的肚子已经大若六七月，这一日，云正天照旧在高院中不肯去。
晚晚蹲在花丛旁，等着这位家主被“轰”走，但出于意料的，云夫人目光落在他面上，她脸色似乎比以往更平静，晚晚敏感的意识到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一下跳起来，就见云夫人抬手做了个请坐的姿势。
“云正天，我有几句问你。”
云正天已经有小半年没得她一个笑脸，见她相请，哪里有说不的可能，他受宠若惊，还带着小心，便连坐到对方面前的石凳，他亦只坐了三分之一的位置。
晚晚赶紧竖起耳朵。
成碧看着眼前的男子。
“你当真要留下他？”
开口，便是这一句。
云正天眼里极快划过什么，但仍是点头，他眼中再次坚毅，“翠儿，这是我们的孩儿。”
他声音温柔，眼里浓烈的爱意还有低低的恳求。
“我知你顾虑什么，”他柔声，“云家没有修为太甚的孩子，我们的孩儿，可以一生不用修行。”
这样，便无人发现他身上的秘密。
他纵然是一个注定天赋平平无缘修行的孩子，但，“我会给他铺好路，不论是男是女，他只会是云家唯一的家主。”
他温柔而恳切的望着她的妻子。
这是他认定的，唯一的妻。
他向她请求留下这个孩子，纵然……他有不可言说于她的缘故，但他对这个孩子的打算却亦是真。
成碧眯着眼看着他——她眼尾的红在白日便会消去，这眯眼的神态与另个人一般无二。
“我不喜，”她轻嗤了下，带一点散漫的声音，“可是我不喜这孩儿。”
“无妨，他有我。”云正天立即道，“我已置下妥帖之人，不需你费心喂养，这孩儿，我会令他好好长大。”
成碧勾了勾脸侧的头发，“你确信吗？”
“当然。”
成碧笑了一下。
云正天已然多日不曾见她笑脸，此刻见她笑颜竟是怔住，他眼里太多的情谊，恨不得全然付诸心爱的女子，成碧慢慢吐出一口气，“行吧。”
她说，“你不要忘记今日的诺言，我不喜这孩儿，你一世都要疼爱他。”
眯眯眼，她威胁似的眯眯眼，“我生平最不喜欠人，你多疼他便算替我。”
云正天大喜过望，简直要落下泪来，他颤着手握住她，“我云正天发誓，此生都会疼爱这个孩儿，若有违，天地不容！”
成碧笑了。
这一日，云正天送来的药没有再被化尽，她真的吃了下。
晚晚近观在旁，事情在变好，但她却愈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