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叙怔了半晌，突然低低地笑出了声：“这么说不算。”他强调，“见面重新说一遍。”
“不要。”唐芋的脸烧得发烫，“你赶紧回去吧，明天我再找时间联系你。”
知道她可能在忙，姜叙也没再坚持，嘱咐唐芋注意休息，便挂了。
然而，接下来的三天里，他充分体验了一把决策错误的后果。
唐芋说找时间和他联系，但她没说具体的时间。
姜叙一天二十四小时攥着个手机，没心情干任何事。
食堂里，周到望着对面食不下咽的姜叙，不能理解：“才三天而已，不至于吧。”他摇摇头，“真没想到，你恋起爱来这么黏人。”
姜叙懒得辩解，但这个形容不准确。
他并不是想要寸步不离地守在唐芋身边，只是这种一无所知的境况让他觉得很没安全感。
仿佛踩着滑板跃在空中，始终找不到落脚点似的。
“你要想让时间过得快一点。”周到倾情为他出主意，“不如找点事儿转移一下注意力，当然滑滑板就算了，你这马上要去当嘉宾呢，别再一晃神又把脸摔破相了。”
姜叙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他：“你不是说要组织协会活动吗？”
“我的确是有这个想法，但你们几个要么搞事业、要么忙恋爱，根本抓不到人嘛！”提起这事儿周到就很无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相亲协会会长呢，好不容易招来的四个成员，半学期还没过就双宿双飞了。
他现在自我认知逐渐偏离：“我是不是有什么帮人牵姻缘的天赋？”
“我看你有想太多的天赋。”
周到没理会他的讥讽，再次拿起了老干部的腔调：“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几个自从加入发呆协会，也算是收获了累累硕果。唐芋，知名画师；你，滑板大神；尹约，未来的歌剧演员；陈儒那小子突然文学细胞狂涨，最近在校报上接连发表佳作，上周刚被吸收到文学社当编辑去了。”他颇感欣慰地畅想着，“下学期会员招新的时候，你们这些成绩足够我拿来吹嘘一番了。到时候我就整个条幅，往社团摊位那一挂，上面就写：发呆协会助你爱情事业双丰收。”他喜滋滋地询问姜叙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姜叙点头，“跟诈骗集团有异曲同工之妙。”
周到被他噎得胃疼：“话不投机半句多。”他端起餐盘，“你自个儿安静地单相思吧，哥哥不陪了。”
“你等会儿。”姜叙抬头叫他，“五一，协会活动要不去海边吧。”
“海边？”离他们学校最近的海在邻市，火车单程两小时，周到感兴趣了，他重新坐下来，“是个好主意，咱们可以定个那种三室两厅的民宿，多玩几天。”
“住的地方我来定。”姜叙说，“你组织人吧。”
“别！”周到摆手，“你那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咱们还是AA吧。”
“不用我花钱。”姜叙面不改色地诓他，“五一我在海边有拍摄，品牌方提供住处。吃的我们AA。” 他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不想给陈儒太大的压力，他家庭实在不宽裕。
“那我们就跟着你占便宜了。”周到乐呵呵地妥协了。
“有件事你得帮我。”
“说。”周到拍拍胸脯，“义不容辞。”
“别让唐芋知道我也会去。”姜叙递给他一个眼神，“懂？”
周到识趣地比出一个“OK”的手势：“放心，保你万无一失完成这个惊喜。”
惊喜？姜叙望了一眼丝毫没有动静的手机，微微冷哼，惩罚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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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芋确实经历了尤为忙碌的三天。
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她手中的画笔就没停过。
最终呈现出来的作品虽然看起来凌乱肆意，好像没什么章法，但实际上每一笔都经过了非常细致的描摹。
品牌方的要求也很多。
最开始的标准总是很简单，但当画面具象呈现，每个人看完都免不了会提一些这样那样的意见。
直到活动开始的前一小时，唐芋还在修改其中一个时钟的表针。
她自己压力也很大，毕竟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或许很多比她画功优秀的画手都没能获得这样的幸运。
所以，为了不辜负品牌方的信任，唐芋希望能够淋漓尽致地发挥出自己的价值。
起码她的画要为整场秀增色，为姜叙增色。
累是肯定的，不过好在唐芋动力太足了，这大概是她画画以来状态最好的一次。
投入、沉浸、心无旁骛。
媒体已经陆续到了，唐芋画完最后一笔，又整体细细检查了一遍，品牌负责人验收之后，工作人员找了辆空车给她休息。
“不好意思唐老师，后台休息室得留给嘉宾和模特补妆换衣服，所以只能委屈您在这里休息下了。”
“没关系。”唐芋笑笑，“我坐一会儿就起来去看秀，您赶紧去忙吧。”
工作人员前脚离开，唐芋后脚就瘫倒在了后座上。
紧绷的状态突然得到放松，困倦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她抬手掏出手机，想给姜叙发个短信，这才发现手抖得连按键都按不了。
很快就到嘉宾入场的时间了，估计他现在正在来的路上，唐芋想了想，还是先不要打扰他了。
“就睡一会儿。”她告诉自己，反正音乐声那么吵，肯定能把她吵醒。
唐芋蜷了蜷身子，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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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车前，姜叙最后一次掏出手机看了看。
还是没有消息。
和唐芋的短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晚，她发来一串笑脸，说明天见。
姜叙上午被品牌方接到公司，先和其他嘉宾互相熟悉，吃饭，对流程，化妆，做造型，一直忙到下午，这期间，唐芋都没再和他联络。
刚刚来场地的车上，姜叙打了几通电话给她，始终没人接。
姜叙有点儿不安。
他在发呆协会的QQ群里发了条消息，让大家一起帮忙联系一下唐芋。
走进摄像机拍摄区域，姜叙收起手机，抬头的瞬间，他怔了怔。
入目皆是张扬的涂鸦，那些黑粉、灰紫，蓝咖的撞色，都让姜叙莫名感到熟悉。
他停在一面“时钟墙”前。
嘴角渐渐弯了起来。
他懂了。
这几天里，唐芋神神秘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予他此时此刻。
姜叙微微叹息，胸中涌入多种复杂的情绪。
从此以后，温暖、幸福、快乐、幸运，以及世间浪漫……
他也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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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场活动持续三个小时。
嘉宾们一起观看模特走秀，不时被主持人Q起来回答一些新品发布相关的话题。姜叙凭借那张过分出挑的撕漫脸再次得到了镜头的诸多青睐。
他已经习惯了这份工作，而且，姜叙现在不再只是为了给他那个老死不相往来的老爹赚酒钱卖力了，他的目标里有了关于自己的部分。
关于唐芋的部分。
活动结束后，嘉宾站在涂鸦墙前拍照。大概是看出姜叙对那些时钟情有独钟，主持人将他安排了过去。
很合他心意，姜叙感激地冲他笑了笑。
主持人当即夸张直呼：“杀到了杀到了！”
氛围十分轻松愉悦。
自助晚宴开始，姜叙终于有机会跟身旁的工作人员打听唐芋的去向。
因为各部分的负责人不同，几经周折才得到准确的消息。
“唐老师应该还在那辆车里休息。”那位将唐芋带过去的工作人员朝远处指了指。
姜叙道了谢，步速很快地来到车前。
这里是临时划分的停车场，照明少，光线很暗。
为了流通空气，车窗没有关严，他贴近望了望——
唐芋缩成小小一团，睡得很沉。
姜叙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她总是睡得像一只放松警惕的猫，脆弱，惹人怜爱。
怕惊吓到她，姜叙忍住了拥抱她的冲动。
虽然气温已经升高，但夜间的荒郊，风还是挺凉的，唐芋只穿一件浅色的衬衫，袖子挽至肘部，衣襟上布满各色颜料。
凌乱又充满艺术性。
淡淡的月光下，她柔润的脸颊似乎泛着银辉。
“还画什么画。”姜叙轻声自语，“你就是一幅画，知道吗？”
他拉开车门，探身进去，温柔地抚开抚散落在唐芋额上的乱发：“糖芋圆。”他和缓地叫她，“糖芋圆，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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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芋起身，揉了揉眼睛，模糊的视线中，她仔细辨认着面前的人。
“咦？”她的声音似还没有醒过来，哑哑的，“你……你怎么……”欢闹声传来，唐芋抬眼望过去，瞬间想起自己身处何地。
天色已经全黑，所以：“活动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姜叙招呼她，“过来。”
唐芋向门边挪过去，遗憾地抱怨：“完全错过了你的现场，真不应该睡……”
姜叙俯身吻了吻她的嘴唇：“累不累？”
唐芋笑着摇头，姜叙耀眼夺目地出现在她眼前，她怎么可能还会累。
“背着我干了这么感天动地的事儿……”他扬眉，“说吧，要星星还是要月亮？马上搬梯子去给你摘。”
“都不要。” 唐芋贪婪地望着他那张过分好看的脸，“只要……”她伸出双臂勾住姜叙的脖颈，拉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