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亭努力让自己走出母亲逝世的悲痛中，第二日天蒙蒙亮就去了工地。地基已经重新挖好，陆雪亭观察着、丈量着，又跳了上来点了点头。“地基完全符合标准，你们干的，应该说是又快又好。”一群红头巾围拢过来，得到肯定，大家都很高兴。随后凑过来的来福笑道：“还别说，你们女工这基础活干的确实不赖，一点都不比我们男人差……不过接下来你们可就不行了。”阿贵第一个不同意，攥着拳头扫视众人：“怎么不行？上石头，上砖，运水泥，运沙子，哪样我们不行？”美花和小翠也都瞪眼看着来福，来福一看美花就软了：“你们人多势众，我说不过，我闭嘴行了吧？我再也不跟你们红头巾斗嘴了，我得给美花面子啊！”
来福带来的男工们听见哈哈大笑，众人也都笑了起来，美花羞涩着别过脸去。
王巧玲也在人群中跟着笑，她戴着花头巾显得有些另类，红头巾们都与她保持一段距离，众人还在说笑，天晴把陆雪亭拉到角落里商议着工人数量的事。
“这些天家里办丧事，我来的少，你辛苦了。”
天晴还没开口，小蝉倒是抢白说：“陆少爷节哀啊。”
陆雪亭看了小蝉一眼：“已经过去了，谢谢。”
陆雪亭说回正题：“天晴，后天男工进场，你们红头巾是不是就用不着这么多人了？”
“你说得对，我准备留下十五个姐妹，陆少爷觉得如何？”
“十五个？那……”
天晴示意小蝉不要插嘴，影响陆雪亭判断。
陆雪亭很快明白：“你多留些也行，就算全来也行，反正大嫂不在乎这点工钱。”
“不，只能留十五个，南兰小姐是大气，可我们不能白拿她的工钱，坑头家的事，我们红头巾不能做。”
小蝉直撇嘴：“你就逞能吧，我看你怎么跟大家说。”
豆腐庄这边，打扮利落的七姑娘刚从外面回来，迎面遇见正收拾摊位的面线伯。
面线伯打着招呼：“七姑娘出去啊？我看您这两天没少往外跑……”七姑娘叹了口气：“净瞎跑了，跑到哪儿都碰一鼻子灰。”七姑娘心知南兰那块工地太小了，
用不了那么多姐妹，头家是看着天晴的面子，也没让减人，但她我心里有数，得赶紧出去找找活。面线伯停下手中的活，恭维着：“七姑娘辛苦啊，这么大事，您看我也帮不上忙……”
“你啊，就等着到了好日子，以后照顾好阿玲。”
面线伯憨实的笑着，不住地点头。
刚走几步，七姑娘停住脚步。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了不远处，明显是来找自己的。
七姑娘看见先是一喜，随即藏起笑容，恢复先前的冷漠，绕过秀禾就走，没想到秀禾竟伸手拉住了去路。七姑娘只好停住脚步，没好气道：“这位太太，请您让个路。”
“表姐你别笑话我，我来看你，你不让我进门坐一会？”
七姑娘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摘了红头巾，便不能进豆腐庄，这是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秀禾哀求着：“今天姐妹们都在工地上，送饭的也出发了，我都看见了，表姐，你就让我进门说说话吧……”七姑娘仔细打量着秀禾，别过头去：“我带你来星洲是希望你靠卖力气，赚钱添补家用，将来回去养老，谁想到你这一下子成别人的姨太太了，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不是姨太太……”
七姑娘指着秀禾：“这身穿着打扮不是姨太太是什么？”
秀禾笑了：“表姐，你误会了！我是跟着师姐学唱戏，打扮成这样是师姐让的……”
“你那个师姐叫谭玉卿对吧？听说红极一时，很了不起，她怎么就看上了你？学戏这条路我又不是没听说过，那是从小学起，而且要在磨盘上掰腰压腿，鸡没叫呢就得吊嗓子！受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这算什么？”秀禾有些含糊，七姑娘说得确实有道理。七姑娘本已转身，不忍心又多说了两句：“住在大酒店里吃好的穿好的，叫什么学戏？秀禾，你长点心，别怪我没提醒你，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秀禾眼见着七姑娘走过自己，委屈地了一声“姐”。
七姑娘顿足却没回头：“你毕竟是我亲表妹，你若现在回来，我阿七愿意破一回例，如果你再这么执迷不悟，就永远也别再来！”说完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秀禾哭着大喊：“姐，我带钱来了，这几年您对我的好我都记着，现在有钱了，我得感谢你！”
七姑娘冷冷地回道：“用不着！留着钱寄回家去给你男人讨小老婆吧！”
街上的面线伯、写信伯，还有卖青菜的大嫂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秀禾，秀禾无地自容，大滴大滴的眼泪掉落下来。
工地这边开始放饭，玲姐、阿贵、小翠、美花、王巧玲等六七个人围了一圈。天晴凑近玲姐：“玲姐，除七姑娘以外，您过番来的时间最长，在工地上干的也最长，依您看，咱们工地怎么样啊？”玲姐没明白天晴话里的意思，直言：“挺好！天晴啊，你虽年纪轻，又能干又能算计，把工地整的利利索索，姐佩服你。”
“这个我可不敢当……就没有什么毛病吗？”天晴继续问着。
“没有啊……”
“您不觉得……我们的人……太多了吗？”
天晴这话一出口，玲姐、阿贵等人立刻怔住。
半晌，阿贵阴阳怪气道：“人多谁看不出来，不是红头巾的，都被你给留在工地上了，能不多吗？”几个老红头巾也借着阿贵的话撇嘴。
王巧玲放下碗筷站起身：“是啊天晴，我听说男工马上要来了，再往后，零活力气活越来越少，用不了那么多人了，我本来就不是红头巾，明天我就不来了。”
天晴没想到王巧玲立刻表态：“巧玲，我是跟大家商量，不是要撵你的意思……”
“行了你别说了，我还是那句话，朋友不能为难朋友。”
天晴无奈的看着王巧玲：“那好吧……”
王巧玲看天晴的目光却充满感激，这让天晴得到了很多安慰。
小蝉知道天晴的意思，但见才一开口就遇到挫折，也很替天晴担心。刚刚洗完手回来的雪亭看见小蝉闷闷不乐，上前关切道：“怎么了”
“还不是替天晴担心啊。”
陆雪亭看向远处正在干活的天晴：“真羡慕你们姐妹之间的感情，我要是有这么好的一个朋友，此生无憾了。”
“我也可以成为你最好的朋友呀！每天担心你，惦记你，一心一意的为你好……”
陆雪亭有些尴尬，但很快坦然地接受：“谢谢你啊小蝉。”
小蝉转而又失落起来：“陆少爷，其实我有预感，这次天晴的日子不好过了……”
“怎么会？”
“你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不知道我们这些女工的苦，谁不能出工就是丢了饭碗，会恨天晴的。”
陆雪亭这才明白。
小蝉继续道：“你们陆家在星洲了不起的，陆少爷，也请你帮帮忙，我们女工和男工一样能干的，而且一天只有六毛的工钱，雇我们划算的！”
陆雪亭这才明白，小蝉是在为姐妹们的生计在发愁，不禁觉得她很善良。他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工钱这么低，不应该找不到活干，我试试。”
小蝉激动地跳了起来：“那我怎么找你呢？前几天你没来，我就想找你，但是……”
陆雪亭表示可以给自己打电话。
小蝉蹙着眉十分不解：“打电话？”陆雪亭笑着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电话号码，你只要找到电话亭，就可以给我打电话了。”小蝉接过名片，使劲点了点头，温柔地看向陆雪亭道：“谢谢你，陆少爷。”
陆雪亭笑了笑，挥挥手和小蝉道别。望着小蝉恢复如常的笑脸，他的心情也跟着明亮起来。陆雪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心情竟与小蝉紧紧勾连到了一起。”
日落西山，余辉打在七姑娘脸上，人看起来仿佛一下苍老了几岁，又是无功而返的一天。回到屋内，七姑娘疲惫地坐在桌前，刚想给自己倒口水喝，发现桌上压着一个信封。信封沉甸甸的，打开后一摞钱掉了出来，七姑娘有些惊讶，信上写着：
表姐，我是秀禾。
您还跟以前一样，房门不上锁，我就请写信伯写了封信给您送进来了。
从小您就是好样的，最能干活，大人们最喜欢的七表姐。
而我，从小就是大家都看不上的，最没出息的那个小表妹。
我知道您带我过番来是可怜我，这两年也对我很照顾，我从心里谢你呢。
可是表姐，秀禾碰上了贵人，日子过的好一点了，你怎么不高兴呢？你是见不得别人比你强吗？不管怎么样，你对我有恩，我得报答，这也是我师姐谭玉卿教我的。这些钱是我报答你的，你收着吧。
看完信，七姑娘快要气炸，将信撕得粉碎扔在了地上，一拳砸向桌上。发泄完，七姑娘气得没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红头巾们收了工往豆腐庄走，可今天姐妹们心事重重，一路上不再打闹。
天晴和小蝉走在队伍最后面，小蝉碰了下天晴：“工地减人，你干嘛不直接说？”
天晴有些心不在焉：“我是怕姐妹们……”
“怕谁啊？有一个算一个，这些日子以来不都是靠你我才有的工钱！现在要减人，那也是名正言顺，有什么好怕的？天晴，你不能太给她们脸。”小蝉一脸不屑，狠狠瞪着队伍前面的人。天晴拽了拽小蝉的衣角，呵斥道：“这叫什么话，小蝉，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现在说话怎么这么刻薄？”
小蝉不搭理：“我就是见不得她们那副样子，好像你欠了她们似的，凭什么呀？”
小蝉也是为自己好，天晴语气和缓起来：“你觉得减人的事，姐妹们能接受吗？”
“现在不减人，老宅盖完了怎么办？南兰小姐还能养她们一辈子呀？南兰小姐要是真愿意出钱，那也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还不如直接给你呢。”
天晴笑着刮了下小蝉的鼻子：“你前面说的还在点理，后面可就是胡说了，我当时也是自己要找活路，有什么救命之恩？还让南兰小姐用钱报答啊？”天晴不再说话，对减人这件事她有了自己的打算。
阿海和阿九也往豆腐庄的方向走着，面线伯见二人没精打采的走来，吆喝阿海吃碗面线。阿海摆了摆手：“不了，什么事情都做不成，没脸吃呀。”见红头巾的队伍走来，阿海连忙像以前一样打着招呼：“阿玲姐，阿贵姐，你们好啊！”
玲姐淡淡一笑，阿贵却直接给了个白眼，径直进了门。
阿九撇了一眼很是不解，向身旁的阿海请教。“谁知道，女人的脸，六月的天嘛，说变就变，不会是针对我们的。”阿海并不放在心上，朝队伍后的天晴挥舞着双手。这时，天晴走了过来：“阿海，怎么样？”阿海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阿九在一旁抱怨：“海哥很卖力气啦，我的脚都磨出泡啦，可是女工没那么吃香的，你们那个七姑娘犯什么神经啊？从乡下弄这么多红头婆来，现在好了，要饿死了……”阿海一巴掌抽在阿九脑袋上。
阿九捂着头，继续嘴贱：“我说的是实话嘛，不如散了……大嫂啊，你这么能干，找个人家当女佣，不难的。”随后又踹了阿九一脚，阿九这次机灵了，身子一闪躲开了。“对不起啊，是我没本事……还有几处工地没找到管事的人，我明天再去跑。”天晴心里有数，点了点头。
豆腐庄内，姐妹们各自忙活着。以玲姐、阿贵为首的十几个老红头巾却一直在天井里没动地方，美花和小翠也在一旁凑热闹。玲姐看着楼上紧闭的房门说道：“看样子七姑娘不在家，咱们就听听天晴的，该怎么跟七姑娘讲，我也得先心里有个数呀。”阿贵双手一叉，点了点头。
天晴与小蝉进门，看见玲姐、阿贵等人列阵等待，顿时明白了，桃姐直接挑明说：“天晴啊，今天在工地，我看你有话没讲清楚，现在回来了，也没有外人了，你讲吧。”
天晴犹豫着开了口：“好啊，明天男工会陆续进工地，我们要减人了，后天开始，最多用十五个。”
阿贵和玲姐对视一眼，她们虽然知道要减人，但这个数字依然超出她们的想象。
小翠一下急了：“十五个？这么少？那其他姐妹怎么办？”
天晴示意小翠先别急，继续道：“阿海和阿九已经跑了好几天了，希望帮大家找到活干，但现在……万一找不到，我想姐妹们轮流出工，我算了，每个人四天可以轮上一天。”话音未落，阿贵大喊一声：“那岂不是四天才能领一天的工钱？哎呀，要死人呐……”
美花也不同意，毕竟自己和来福的未来还靠着这些薪资。小翠紧随其后：“天晴，你不是跟南兰小姐要好吗？你去求求她，让大家都干着呗，不然我们大家一起去求，磕头也行！反正她那么富有，也不在乎我们的工钱……”
见众人不说话，小翠才意识自己说错了，讪讪退到一边。
“天晴啊，姐妹们都以为这活能一直干到完工，没想到……你这也突然了点吧？”
玲姐最擅长打圆场，把大家的心里话说了出来。“怎么就突然了？”小蝉上前一步，摆出了吵架的样子，“阿贵，你号称自己是老工地，无所不能的样子，连我个新来的都看得出人多了，用不上，你看不出来？再说,天晴又不是大家姐，你们跟她说得着吗？”小蝉言语犀利，气势也占上风，一下子把多数想说话的人都顶了回去。
天晴戳了戳小蝉，让她少说两句。
玲姐尴尬笑了笑：“小蝉说的也有道理，我们红头巾本来就是大家姐说了算，天晴，这么大的事，你有跟七姑娘讲过吗？”这下天晴被问住了：“我……我原本是想今晚回来跟七姑娘商量的，可你们不是问起来了吗，我就想先听听姐妹们的想法。”阿贵阴阳怪气，直言天晴是为自己找借口。小蝉不顾天晴拉扯，冲到阿贵面前：“阿贵你什么意思？”阿贵也不怂：“就是找借口！要减人不先跟七姑娘讲，你以为你是谁啊？”小蝉还要说话，天晴拦在她的面前：“我有这想法好多天了，也想过跟七姑娘商量，可又想，七姑娘虽是大家姐，但在星洲地面也没那么熟，所以我就让阿海和阿九先在各处的工地跑一跑，打听一下哪里肯用女工。”
小蝉恶狠狠地瞪着阿贵，直点头。
阿凤突然吐出两个字：“逞强……”
阿贵炮仗似的性格，一点就着：“阿凤说得对，欧阳天晴，你就是逞强！”
玲姐拦住了激动的阿贵，不再袒护天晴：“说七姑娘在星洲地面不熟，我可不爱听，我来了好几年了，每次开工可都是七姑娘给姐妹们找的，要减人，你要早和七姑娘讲才对。”
阿贵站在玲姐后面，恨不得跳起来挑衅：“对呀！也许七姑娘早就给大家找到新工地了！这才来几天呐，真当自己了不起啊？”
小蝉气得想跟阿贵打架，被天晴拦住，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很多人都向二楼看去。 “有什么好吵的？我都听见了，天晴做的没错呀，人家找来的活，说几个人开工就几个人开工，你们有什么不服气？” 玲姐、阿贵、天晴、小蝉也顺势向二楼望去，七姑娘已经站在楼梯口了。
玲姐和阿贵没想到七姑娘会这么说，天晴却听出了七姑娘话里有话。
“阿玲，阿贵，天晴，你们三个到我屋里来……”
七姑娘转而看着楼上楼下的红头巾们，大声道：“该冲凉的冲凉，该洗衣服的洗衣服，该做饭的做饭，别在这看热闹了！”七姑娘这话一出，楼上楼下的红头巾姐妹只好散去。
天晴刚要上楼，被小蝉拉住，“我跟你一起去，我怕她们欺负你。”
天晴盯着小蝉，半晌，小蝉有些不好意思。
“是，从小到大都是你替我出头，现在我要为你出头啊！”
“七姑娘叫我是去商量事情，你出什么头？我看你是晕了头！”天晴径自向楼上走去，小蝉做了个鬼脸，噘着嘴洗漱去了。
天晴进屋瞅见阿贵斗鸡似的站在那里，结结巴巴地将自己和陆雪亭谈话的内容告诉七姑娘。七姑娘抬眼：“你说的是实话？”
“我在您面前不敢撒谎。”
七姑娘点了点头，看向玲姐和阿贵：“阿玲、阿贵，你们两个过番来都好几年了，也都经历过没工可开的日子，怎么不能理解天晴呢？”阿贵一下蔫了，玲姐也有些不好意思。
“啊，七姑娘，原来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我还以为……”天晴恍然大悟，放松了很多，脸上露出了笑意。七姑娘走到天晴面前，微笑道：“其实都是三水姐妹，大家能一起赚钱，就能一起吃苦，两个月没工可开的日子我们也经历过，当年没有人讲过一个不字，你知道为什么吗？”
天晴摇了摇头，玲姐在一旁提醒：“那是因为七姑娘半个月前就会跟大家打招呼，姐妹们有心理准备。”阿贵得到救助，也跟在玲姐后帮腔。
天晴有些尴尬：“我倒也是几天前就想到了要减人，可是……”
七姑娘直接打断：“我刚才听见了，你在尽力找新的工地，这很好。不瞒你说，我今天也出去找了，但没那么容易，我想恐怕真的要熬过一段没工可开的日子了。”
七姑娘踱步走到窗边，看着下面嬉笑打闹的姐妹们，顿了顿又道：“但也不是一点希望没有，关照过我们的一位头家倒是答应帮忙，但他的工地要三个月以后才开工，而且规模不大，最多用二十个工。”
天晴以为自己的方案得到七姑娘的认可，又接着说道：“我想的是轮流开工，好歹隔三天能上一天，总好过一直没工开。”七姑娘转过头，冷不丁来了句：“那你呢？”
“七姑娘什么意思，我没听懂。”天晴被问蒙了。
七姑娘只是平静地看着天晴：“这件事你处理的不好，要想服众，先要从自己开始。”
天晴有些诧异，“可南兰小姐让我管工程，我若不开工，恐怕没法跟南兰小姐交代吧？”
阿贵敲了敲桌子，不屑道：“这是在豆腐庄，你要先想怎么跟姐妹们交代。承认自己是红头巾，就不能真拿自己当判头，不然就摘了红头巾，让别人叫你小头家。”
阿贵的话虽然难听，但不无道理。一向和蔼的玲姐忙有些不好意思地打圆场：“天晴啊，姐妹们不是针对你，这样的事以前在豆腐庄也没发生过……”
天晴想了想，虽还有些委屈，但干脆地答应道：“我明白了，是我自作主张，只能自罚。姐妹们每天十五个，轮着开工，不算我，我帮南兰小姐盯着工地，不计工钱……这样行了吧？”
七姑娘又把箭头指向小蝉。
天晴不解，疑惑地看向七姑娘。
七姑娘背过身去看窗外，没好气道：“你忘性这么大？她原本就不在名单里，是自己过番来硬要留在豆腐庄的，当时我收留了她，是因为那时候工地大，能容得下所有人一起开工，可现在不一样了。”
玲姐和阿贵都没想到七姑娘会说出这样的话，立在一旁不再接话。
“跟你最为要好，要真维护你，就应该主动放弃与其他姐妹轮工的机会，王巧玲不就是这么做的吗？何小蝉若也能，你欧阳天晴便可服众。”七姑娘说着向天晴走去，一副为天晴着想的作派。
“可这……小蝉又没有犯什么错，只是跟我要好就……我不是把小蝉害了吗？”此话一出，七姑娘直接越过天晴：“其实你也不用听我的，服不服众又能怎么样？你大可带着小蝉离开豆腐庄，反正南兰小姐那块工地归你管，你再招募十五个女工，又不难。以后不和豆腐庄来往便是。”
天晴还想说什么，七姑娘没给她插话的机会：“我不难为你，你想清楚再答复我就行……去吧。”
“什么？不让我开工？凭什么！”听到天晴的方案，小蝉气得直跺脚。
天晴也站了起来：“你先别急，也许很快阿海哥就能找到新的工地，那个时候很多事就迎刃而解了……”小蝉根本听不下去，只顾述说自己的委屈：“欧阳天晴，我拿你当亲姐姐的，你就这么对我？你是不是忘了你这差事怎么得到的？要不是我在南兰小姐面前夸你多有本事，她能信任你吗？”
“小蝉，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什么狗屁红头巾，我不戴了！”
小蝉一把扯下红头巾，气愤地指着天晴：“你要现在摘了红头巾，我就认你是亲姐妹，咱们姐俩还是一辈子，要不然，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俩谁也不认识谁！”说完，小蝉径自转身而去。
天晴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长叹了一声，气得蹲在了楼顶平台上。
小蝉披散着头发，从楼上跑了下来，正碰上玲姐和阿贵从宿舍里出来。阿贵被吵醒没好气道：“在屋顶大喊大叫什么，不让别人睡了？”
“阿贵，你这个小人！”
玲姐呵斥小蝉：“你怎么跟阿贵姐说话呢，这么没礼貌？”
小蝉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玲姐开骂：“你少在这装好人，你是什么好东西呀！寡妇勾搭鳏夫，你勾搭几个了？”
玲姐被骂到了痛处，气的说不出话。
阿贵作势要打，小蝉挺起胸脯：“敢！敢打我，我就报警察！”
阿贵冷笑一声：这“是豆腐庄，我们红头巾的事，警察管不着！”
“你们欺负人，我不干了！我何小蝉要是不比你们混的好，我就白活一场！”小蝉大声嚷着，不成想七姑娘已经出现在门口。、小蝉正在气头上，径自将手里的红头巾扔向七姑娘：“还你！我何小蝉不再是红头巾了！”
七姑娘有些意外，看着红头巾落在眼前，小蝉大步的下楼跑了。
“小蝉！”天晴从屋顶上追了下来。
许多姐妹都被吵得探出头看，可小蝉已经跑了出去。
天晴连忙去追，追出豆腐庄却根本不见小蝉的身影。
阿贵也追了出来：“跟疯了一样，骂玲姐骂得可难听了！”
天晴急切道：“也不能都怪小蝉，她过番来险些把命都丢了，现在又没了饭碗，她能不急嘛？阿贵姐，麻烦你带上几个姐妹，帮我分头去找找小蝉吧，我怕呀！”
“好了好了，我带人去找……”
天晴连忙点头，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消失在路灯下。
小蝉一股脑跑出豆腐庄，半晌才平复心情。小蝉委屈的在街上溜达着，看着前方的电话亭，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了陆雪亭的名片。
“喂，是陆公馆吗？”
“这里是陆公馆，请问你找谁？”
“我找陆少爷，陆雪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