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炜的母亲因为伤心过度,血压飙升导致数次晕厥,正在医院里治疗。卞维和带着夏队长交付的任务来到医院,又询问了一番谢炜的父亲。
“染绿头发的朋友……没有啊,我儿子平时老老实实,不抽烟不喝酒,没什么不良嗜好,要好的几个同学也都是专心念书的。”谢国华忍着眼眶里的老泪,答道,“女朋友?我们倒是想啊,可他自己不上心,几次相亲也是高低不成。”
“相亲?谢炜没有开车去?”
“有,车就是特意给他买的。但没用,每次人家都是吃顿饭就走了,也没叫他送……哦对了,最后一次相亲时那姑娘让他送了,他半夜三更回来时挺开心,说这姑娘对他有意思,还约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卞维和稍加思索,追问:“他那次相亲是什么时候?”
“也就出事的前一天吧。我说警察同志,你们怎么只关心我儿子相不相亲呢?他为什么被套上炸弹?凶手是什么人?你们到底查清楚了没有……”
见家属情绪开始激动起来,卞维和连忙安抚了几句,说警方正在全力查案,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临走前,他回过头又问了句:“那个最后一次跟谢炜相亲的姑娘,你见过没有?长啥样?”
谢国华敢怒不敢言地瞪了一眼卞维和:“没见过!他说朋友介绍的。怎么,那姑娘是凶手?”
卞维和摆摆手,掉头就走了。
*
时萝离开物证实验室,来到市局的刑警队办公室时,正好碰上了跑外勤回来的夏印天和卞维和。她一边烧水泡茶,一边说:“毛发的DNA鉴定还需要点时间。那张A6纸的结果出来了,很干净,没有除谢炜之外的指纹,也没有任何可以追查到疑犯个人信息的线索。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夏印天接口道:“这个F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包括纸张的打印、递交,全程都戴着手套。”
时萝点头:“我猜他甚至没有在谢炜面前露过脸。”
“也就是说引人上钩、强制戴项圈这些事,很有可能是F指使手下所为。”卞维和想了想,又问,“对了时医生,我记得你说过,在谢炜车厢里闻到的香水味是前一天留下的?”
“个人经验而已。”时萝没把话说太满。
于是卞维和转述了谢父所说的。“也太凑巧了吧,案发前一天相亲……那个姑娘会不会有问题?”他狐疑地问。
夏印天吐了口气:“问什么问,查呀!”
“休息一下,喝完茶再走吧。”时萝看他们一接到案子就没日没夜的,脚踩风火轮似的到处跑,衣领上汗渍斑斑,眼白里满是血丝,不免有些心疼。
“没事,有目标就有动力,总比大排查轻松得多。”夏印天走到门边时顺手抄走了两瓶矿泉水,转头对时萝说,“傍晚老卞去学校接小孩回家。我回局里吃食堂,可能会迟一些,记得先帮我打晚饭啊。”
时萝追问:“南泽呢?他去哪儿了,会回来吃饭吗?”
“知道我也不告诉你。”夏印天嘿嘿一笑,走了。
时萝嘀咕了一声“德性”,掏出手机给陈南泽发微信。就在她编辑文字的时候,一条新信息跳了出来。
席之岚:萝萝宝贝儿,今晚有空吗?请你来喝搬家酒。
时萝顿时想起来,表姐上周跟她说过,看中的那套样板房已经签约了,还邀请她去参观过。这都十来天过去了,她竟然忙得忘记问表姐打算哪一天入住,罪过罪过。
她连忙回复:乔迁大喜,必须有空啊!酒我来带,再给姑父送棵发财树怎么样,祝他生意兴隆。哦对了,还有风水摆件什么的。
席之岚:都说经商的人迷信,这话在老头子身上是一点没错,你还真会投其所好。看来你爱他胜过爱我,我要吃醋了。
时萝失笑:拜托他是你爹,你吃个什么醋?再说我也没忘了你呀,你看我这么忙,每晚回到家还加班加点地画手绘。那幅石血我快要画好了,就剩一点收尾工作,过两天装好画框给你送过去。怎么样我够不够爱你?
席之岚:算你还有点良心。那幅画回头叫同城跑腿送就行,你今晚大概几点能来?
时萝想了想,回复:七点前应该可以。
席之岚:等你。【抱抱表情包】
时萝:【比心表情包】
席之岚:【爱你表情包】
时萝愉快地退出私聊。当再次打开和陈南泽的私聊界面时,她删去原先那条信息草稿,重新发了一条:我今晚要早点下班去姑父家。二天交代我给他打晚饭,看来我要辜负他了,你要是傍晚回局里,拜托帮他打一份哦。谢谢。
写完后,她回味了一下,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经过前夜那个吻之后应该算是明朗了。作为女朋友,她说话尽可以再肉麻一点,于是在信息前加了个“亲爱的”和一条荡漾的波浪线,点击发送。
对方的回复在一分钟内传来:收到。我来管他的饭,你放心去。以及,以后不用对我说谢谢。
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但时萝仿佛能看到陈南泽编辑信息时认真的神情。她知道对于一个不擅长人际交往的学者症患者而言,这已经是温情脉脉的体现了,也许用词不够甜蜜,但足够诚挚。
尤其是最后一句,她几乎能听出潜台词:不用对我说谢谢,因为我乐意为你做这些事并且不求回馈,这次如此,以后也如此。
就在她手捂眼睛止不住地微笑时,一条苦苦思索之后的补充信息又发了过来:你知道墙壁、眼睛、膝盖的英文怎么说?wall, eye, knee。
——他这是刚在百度上搜索了什么土味情话?竟然连抖包袱都不会,直接就自问自答了。
微笑变成了大笑,时萝边笑边捶沙发,笑够回了陈南泽一条:谐音梗,扣钱!
紧接着她收到一笔微信转账:¥10000,备注:以增进感情为目的的自愿赠予,不支持追回。
——所以这条备注是为了让她安心收下,以及作为证据给(未来并不会出现的)民事法庭的法官看的?
时萝收了笑,眼里闪着柔软的波光。她郑重地收下了这笔转账,然后回复:目的已达成。红包是个好东西,下次不要再送了。
陈南泽:好。
陈南泽:你认为有什么既是好东西又可以继续送的?
时萝觉得再聊下去,她今晚就去不了表姐家了。她会忍不住飞奔去这位精神病学家身边,揪住他白衬衫的衣襟,给他一个比他的学术专著还要深的吻。
于是她匆匆回了句“科室call我,我先去干活。回聊”,外加一个(づ ̄ 3 ̄)づ的表情符号——现在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使用它,并且再也不觉得它愚蠢和令人尴尬了。
*
时萝在科室里打完下手,五点半就离开了法医检验鉴定中心,先是去花鸟市场挑了棵一人高的发财树,叫店员送货上门,又去旁边的工艺品店买了一尊铜铸的咬钱金蟾摆件,然后开车回家接罗主任——上个月刚退休,不能叫主任了,过三个月到了开学季,很可能被燕市协和医学院聘去教法医学,那时就要改叫罗教授了——顺道拎走了老爷子珍藏的两瓶红酒。
父女俩七点准时抵达席谙新购置的房产,在一个高档小区内,面积不算大也就百平米出头,两人住足够了。地段和户型都没得说,不仅装修精致,而且高层看江视野宽阔,当然房价也贵得离谱。
席之岚一开门,就被一大束香水月季塞了满怀,“蓝丝带”特有的浓郁香味扑面而来,随之扑过来的还有女孩的热情拥抱。她微怔了一下,慢慢抬手,用力搂住了时萝的腰身,低头轻嗅花香:“我的萝萝宝贝儿。”
抬头看了看时萝身后的罗老爷子,席之岚松手后退一步,接过花束,面露得体的微笑:“哎呀舅舅,欢迎欢迎,赶快进来。”
一顿饭,两对父女相谈甚欢。席谙和罗近山免不了要拼酒,拼到最后很可能还会抱头哭。
表姐妹不想打扰老父亲们的缅怀仪式,于是后半场离席,来到了卧室里。
时萝把一个Lemaire的手提纸袋递给席之岚:“喏,娇兰的回礼。”
席之岚笑:“吃饱了才拿出来,也不怕我塞不进去。”
时萝打量着她高挑的身段,羡慕道:“虽然骨架比我大,却一点也不显胖。你这可是现在最流行的御姐款,我特意买了一套中性风的衣裤,试试看合不合适?”
席之岚从纸袋里取出衣裤,犹豫了一下,走进卫生间。
时萝失笑:“害什么羞呀,好像我没看过一样。十几岁时我还和你一起换睡衣来着,记得吧。你那时就一块平板,跟个男孩子似的我都没笑你,现在身材这么有料了还怕我取笑不成?”
席之岚没有应她。片刻后她从卫生间出来,长卷发扎了个高髻,一套极简中性风格的衣裤穿在身上,面料挺括,版型宽松,米色、雾霾蓝、藏蓝等低调色层层叠加,显得随性又洒脱。
“真的好适合!”时萝坐在床沿发出了赞叹,“表姐太帅了!”
席之岚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低声说道:“这个帅字我喜欢……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