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留着中长发,发尾微微卷曲,黑色的梨花头赫然闯入她的视线。她侧坐着,只露出小半张面孔,光滑的鼻头还有太阳的光感。又长又黑的睫毛莫名的觉得熟悉,一身藕色大衣将发色点缀的恰到好处。黑色皮鞋微微泛着光,很闪眼。陈喵喵正看得出神,没防备女人突然地转过身来,白嫩嫩的鹅蛋脸瞬间击中她的心脏。
她险些一口气屏着没能呼出来,陈喵喵空出一只手来拍打自己的脸颊,一边说:”红菱?“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明明早在五百年前,她就已经被母后刺死了,怎么会又在此时出现呢。有什么东西扼住了她的喉咙,太多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出现,陈喵喵觉得自己已几近崩溃。不同样子的脸包围了她的思绪,她使劲的摇头,终于,视线又慢慢变得清晰起来。然而,在看到对面女人那双冷冷的眼睛时,她忽地怔住。
如果是她的红菱,是绝对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她的。不,不是的,她不是红菱。
除了这张相似的脸以外,她的表情,语气,甚至气质,都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红菱,满满的耳朵里都充斥着她鬼魂一般冰冷的声音:”白莲柒,你将生生世世被我纠缠,生生世世受尽折磨,你夺去我的挚爱,我恨你万年不休。“疼痛感随之而来,陈喵喵感觉到有液体滑落,她已来不及震惊,只是,心一阵一阵的抽痛让她忽略了一切。
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女人已经不见了,陆陆续续的人开始出现,陈喵喵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理智慢慢随着沸沸扬扬的人声回到了身体里。她找出袋子里的纸巾将不明缘由流出的眼泪擦去,开始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原本感情十分的好,如今突然出现与她说这些,想必无论换做谁,都无法于当下将前因后果思索清楚吧。
现在陈喵喵的脑子里满是那个魔障的词语,生生世世。
当年,姐姐私下与冥王之子漓风允诺成婚,使得母后震怒,扬言,要与冥界交恶永世,将姐姐逐出家门。或许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母后对自己的态度渐渐好转起来,虽然在其他方面变得更加严厉,她也已心满意足。然而,母后不知道,其实姐姐成功私逃,其实也与自己有关系。陈喵喵叹了一口气,一直到现在,她都不晓得,其实红菱只是她们姐妹的中间人而已。
而红菱,为了维护自己,在大殿上说,是她自己做主,与其他人无干。而后,母后当即将她刺死,魂魄丢进玄井封印起来,任凭她如何哀求母后,都无济于事。她说的不错,是自己害了她。害得她连凡人狗畜皆不如,永世不得入六道轮回。对这些,她无话可说。
可是,她的出现,让她有了一种奇怪的熟悉感,是之前接触过的那种异样的感觉。
她这次的出现,绝不是这么简单的,说要报复她而已。玄井一旦被封印,就只有狐族长老合力才能解开。仅凭红菱一人,是不可能从那里出来的。到底是谁,救了她。而且整个青丘,竟然无人知晓。又或者,她根本就不是红菱,只是用来吓唬她所做的魂体而已。这个可能性很大,自己是青丘未来女君,小时候再怎么不受疼爱也是九尾公主,常常跟着四处攀亲拜友,红菱自幼时被她从豹子口中救下,就一直跟着自己。应该说,只要是识得自己的,就一定知道红菱的模样。再说了,当年那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只要不是隐居起来,不问世事的族类,都对这件事情清楚得很。
“小姐,您的菲力、椰林飘香,“服务员端着盘子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还有法式煎鹅肝、蘑菇奶油海鲜汤、焦糖布丁、龙虾半只、土豆泥、鲜果沙拉、蟹肉糕等会给您送过来。“热腾腾的牛排还盖着盖子,盘子里噼里啪啦的响声听得她心惊胆战。陈喵喵拿起餐巾纸摊平放好,热气伴着油渍在开盖的那一霎冲了出来,她能感受到有一部分打在纸上骇人的冲撞感,十分有力。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等了一会,看着服务员慢慢的走开好一会才将纸拿下,揉成一团放在桌上。好几天不能这么爽的吃肉让她已经进入一种神奇的境界,只要想到大块的肉,就能想象出它们出锅的香味。一般,这种情况都是在她做梦的时候,结果就是,接连几天早上起来,枕边一堆堆已经风干的口水,味道闻起来让她自己都嫌弃自己。
为了避免自己在做出什么有损形象的事情,她果断的花下重金胡吃海喝一顿。刚刚啃了没多久的牛排,就听见刚刚那个服务员又端着什么东西过来了,陈喵喵看着满盆的东西,禁不住心中窃喜,今天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
“您的鲜果沙拉,还有法式煎鹅肝、蘑菇奶油海鲜汤、焦糖布丁、龙虾半只、土豆泥、鲜果沙拉、蟹肉糕等会给您送过来。”服务员将盘中极不起眼的一盘放下,对她说了一句,就转身走了,缓缓的脚步也带走了满盘的香味。
陈喵喵不住的咽口水冲着眼前面带180度微笑地服务员点了点头,无奈的挑了挑眉继续低头攻克眼前体积中等的牛排。刚要咬第二口的时候,服务员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过,好像不是刚刚给她送餐的那个,看着她拿起一盘放在她的桌上开始喋喋不休的说着几乎和前面的人一模一样的话语,她的脸开始变得僵硬,当然,那句话中除了有一个词语变动之外,还少了一个“焦糖布丁”。
“……”满脸黑线的看着她从面前走过去,陈喵喵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为什么,她今天尽是做一些奇葩的事情,直叫她无话可说。眼前各种形状的盘子仿佛顿时失去了香味,她无奈的深深叹气。
刺眼的阳光把她从睡梦中唤醒,陈喵喵挣扎着翻滚眼皮,皱着眉歪头注视着散落在床上的一抹抹橙黄色,困意又随着微微掠过的风更深的袭上心头。她使劲眨了眨眼睛,硬着头皮掀开被子,在昏天暗地的凉意中从床上爬起来。
迷迷糊糊的眼睛看什么都像是不清楚,陈喵喵拿起手机滑屏,查看时间。
站在衣柜前纠结半天,还是因为怕冷没有把穿了好几天的毛衣脱去。不过是两天没有回家,房间里的灰尘就大的骇人,大衣柜在昏暗的室内飘着一层凝固的气体。陈喵喵伸手打开门边的大灯,随着亮度突然的增加,她的脑中仿佛闪过一道白光。
上次装成奇怪的欧巴桑失败了,事实证明电视剧里说的有百分之八十都是骗人的,狗仔根本不表现为异于常人的装束,只是站在被爆料人的视线范围之内,却能神不知鬼不觉不被其发觉,且默默拍下至关重要戏码的职业。而她,因为上次穿成那样而被南宥谦狠狠嘲笑了一顿,还得在电视屏幕每放到这一幕的时候就出现一次,反反复复以如此滑稽的姿势暴露在大家的眼前,真真是丢尽了青丘的脸,还好,光看镜头,还辨别不出她的身份。
陈喵喵看着放在角落里堪称戏服的那一套装束,无力的伸手抚额,她真希望这辈子,再也用不上它们,总之,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在一段时间之内,它绝不能这样赤裸裸地曝光于大众的视线之中。穿什么呢,她有些伤脑筋的按了按太阳穴。这么的独特,他们剧组的人肯定已经认识她了,如果不稍微将自己改装一下的话,一定会被认出来。可是自己就仅仅只有这么一套能够彻底遮盖住本来面目,姐姐和母后又多次叮嘱自己不能随便施法打乱凡人的命数。
眼下改装迫在眉睫,但说实话,她对上海并不熟悉,这种情况下,要如何,才能在短时间之内打理好自己出门呢?陈喵喵翻着一片黑压压的衣物,头不自觉晕了起来,她停下活动的手,站着歇了一会。想了半晌后,摊开一只手掌,红色的气流淡淡的变得越来越浓,看样子,法力已经差不多恢复了。陈喵喵不置可否的一笑,将手掌反过来向衣柜拍去。
随着气体的流入,有着黑色背景的空间慢慢变得亮起来,一叠叠的布局渐渐清晰,可是有一个麻烦问题也随之而来,所有的衣服在灯光的照射下,都变成了淡淡的水红色。陈喵喵抽筋似的挑了挑眉,思索了一会后,俯下身子,重新将自己的真身变唤出来。
九条火红色的尾巴摇摇晃晃,不一会便并作又大又蓬松的一条,她伸出爪子搔了搔脑袋,跳进了衣服堆里。耳朵耷拉下来,形成一个弯曲的形状,陈喵喵左摇右晃的踏着脚下硬邦邦的木板子分辨着一件件硕大的衣服,嗅闻起来还有一股很重的毛料味,她低下头,将脸埋在两只爪子之间,狠命的打了一个喷嚏。
钥匙转动的声音在她前爪扒上一件毛呢大衣的时候,穿透门缝传进她的耳朵。陈喵喵绷直了身体,心中暗骂:”倒霉透了,每回她现出真身,都会有这么些个人出现,一算一个准,这里的生物靠着算命,估计都能养活自己了。“脚步声一直在客厅里徘徊,陈喵喵歪了歪脑袋,试图变回人形,但一连失败多次。
不晓得是不是刚刚用掉了太多内力,她感觉使不上气力,每次快要成功的时候头部的疼痛感就一阵一阵的袭来。虽然自己内力恢复的很快,但也经不起梦魇三番五次的折腾,相比较而言,自己如今的状况已差了许多再加上不久之前生了一场大病,消耗的速度变得更加快了。迷迷糊糊间,衣柜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陈喵喵只感觉到有一种熟悉的味道充满自己的鼻息,她的一颗心渐渐的安定下来,她也早该想到,有家里钥匙的人,除了她,就只有飘飘。
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卧室的床上,陈喵喵习惯性的伸懒腰,下一秒钟,红色的小短腿就进入了她的视线,她此时不晓得是该高兴,还是该沮丧。不能在凡人面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这是青丘历来的规矩之一。她可算是守住了底线,没有暴露自己。可是,休息了许久都不见恢复,也着实让她担忧。
在床上翻了个身,陈喵喵踢了踢被子,把显得厚重的棉花踢开,陈飘飘拿着一个热水袋子推开门走进来,一边走过来重新将她塞回被子里,一边嘴里嘀咕道:”这么大只狐狸,也亏得她弄回来,姐姐真是长相和爱好紧密相连。“
陈喵喵听得满头黑线,当年要是将她注入的是含羞草的精魂,想必她今日也不敢如此嚣张。也亏得她将她带在身边,还给了她与自己同等的地位,虽然她从前的记忆已失去,可是心性,总不至于变化如此之大吧。陈喵喵无力的趴着,眼睛不时地抽搐,作孽啊,当初就不应该凭着好玩的心态把曼陀罗根炼化,塞进她的魂魄之中。
热热的温度撩的她很舒服,陈喵喵不自觉发困,再度闭上了眼睛。
朦胧中,她似乎听见陈飘飘离开的声音,这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陈喵喵终于看见自己眼前放着的是一只正常的人手。她默默的呼了一口气,摸了摸被窝里依旧温热的袋子,一眼瞄见床头柜上陈飘飘留下的纸条子,她倾过身子去,仔细看着上面的文字:”姐,你的狐狸我帮你放在床上安顿好了,PS:养这种东西也不告诉我一声,太不够意思啦。“
陈喵喵看得嘴角直抽抽,这个丫头,可是被失忆整坏了,真不知道日后法力解封之时,她忆起从前的重重,会不会万分惊恐自己的失礼。
突然觉着这空气中的温度似乎不像睡下之时那般凉,陈喵喵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然拿过手机瞧着,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她恍如排山倒海,竟然不知不觉睡了大半日。眼下已经14点多。她欲哭无泪的翻身下床,胡乱找出一件外套套上,慌慌张张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