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之中有什么瑟瑟发抖的声音，白莲柒侧了侧身子，眼中少了些焦距。
没有关紧的窗子透着黑色的风，她眯了眯眼，转瞬陷入沉睡。仿佛坠入另外一个世界，冰冷，空虚，汹涌的情绪在无边的膨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闪过，她皱了皱眉头，什么也没有抓住。
她能感受到这里充满了怨念，阴冷的可怕。
冷汗不断地向外冒着，白莲柒单手结印，一瞬间将自己从幻境中拉了出来。打开卫生间的灯，她拿下手边的毛巾在脸上擦了一把，定了定神，冰凉的水让她的思绪清明不少。
“呦，公主这是怎么了，”一个讥诮的声音传进她的耳廓，她一个激灵，抬头看见眠凤那张熟悉的脸，语气不由得有些冲：“二眠，又要闹哪样。”
说完她就转身出了卫生间，不再搭理她。
床边立着的大灯昏黄，微弱的散发着淡黄色的光。雪白的羊毛毯子泛着温柔的光，莲柒把毛巾盖在微凉的脸上，苍白的面容瞬间就泛起了红光，带着微微的热气。她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在她身边躺下的凤眠，叹了一口气：“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怎么了。”
可对面却迟迟没有声音传来，不知不觉间，一阵困意向她袭来，莲柒缓缓闭上了眼睛。有什么模糊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那个声音很温柔，温柔到没有办法辨别她的主人是谁。
“小柒姐姐，对不起，忘情水不能喝，不然你会痛苦一千一万年。”
“小柒姐姐，就重来吧，好不好。”
是谁在说话。
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勾了勾唇角，彻底陷入昏睡。
不知过了多久，她仿佛有了一点意识。
围绕在她身边的声音嘈杂的要爆炸，头脑疼痛，她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抬手想要安抚混乱的思绪，却碰到了什么冰冰凉的东西。她睁开眼睛，视线触及之处都是雪白的颜色，还伴着淡淡的香味，她翻身想要下床，却腿脚没什么力气。
“姐，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开着的大门外跑进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孩子，咖色的连衣裙，长长的黑色头发随风飘动，五官精致，面容姣好，眼里都是惊喜和不敢置信。她一边向她奔来，一边笑的像是最耀眼的那朵向日葵。
脑子有些迟滞，她依旧皱眉，按了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
这，是哪儿？
我，是谁。
她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空空如也，感觉有些奇怪。
女孩坐在她的旁边，拿了一件毛茸茸的灰蓝色外套给她披上，一边搭上她的脉，片刻之后舒了一口气，一双眼睛囧囧有神。她迟疑了一会，开口问：“这是哪里，我是……”
女孩意料之中的神情让她觉得熟悉，却又印象模糊，她停顿了一下：“姐，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吗？”语气之中的小心翼翼自带怜惜，她在注视之下，慢慢的摇了摇头。女孩叹了一口气：“医生说的看来没错，姐你真的，脑子撞坏了。”
她一愣，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一晃而过，却在一瞬间就消失了。
女孩看着她，继续认真的说：“你是我的姐姐，亲姐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睡过同一张床，用过同一个衣柜。这些你都不记得了，没关系，连带着那些痛苦一起忘了其实也好，只是我不想丢掉那份熟悉感吧。”
她拿过床头上那本厚厚的相册，放在自己的腿上，一页一页的翻开，似乎是想找回一点什么。她伸出手，手指摩挲着泛黄纸页上清晰的圆珠笔字迹。
1999年，10月13日，程囡一岁生日。
这个名字，好熟悉。女孩看她发了愣，于是开口似要为她解惑：“姐，这是你呀。”
她闻言，挑了挑眉毛，这，是她吗。
随着纸页的翻动，她似乎找到了一点残存的记忆，然而并不是刻意，就像她说的，过去的，就过去吧。重要的是以后不是吗？所以“你，叫什么名字。”莫非……
女孩看了一眼她，说：“程息。”
噗嗤的笑声熟门熟路晕染了整片空气，好像很久很久以前的一样。视线转向大开的门，清新的风吹在她的脸上，凉凉的，寒意似乎在热情之下逐渐消弭，敞开的衣服灌满了风，却似乎都没有了战斗力。满眼都是开阔的世界。
三个月后。
“程囡，你回来啦。”一下飞机，就被人群的热气包围，她搔了搔头，还是不大习惯这个没什么印象的名字。只是轻轻的点点头，不自觉拉紧了毛茸茸的衣领子。高高的黑色靴子与地面冲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敛眉，看着挽着自己的女子的手臂，安然的沉默。
“程囡，你还记得南仲安吗？”她疑惑的看了看程息，无声的询问。
“什么什么，这谁呀，哎呀饿死了饿死了，快走吧，午饭还没吃。”一群人推推攘攘着走出机场，车子里很温暖，程囡安静的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寸寸都是那么熟悉。
“唉，程二，你真的不记得我们了吗，”前排的女孩子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声音平稳。
有人拍了她一下：“行了，忘了就忘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大学都毕业了，记不记得都是那么回事，是吧程囡。”
她恍惚着回神，看了一眼趴在前排椅背上的两颗脑袋，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而还没等她们回过头去，她就开了口：“你们知道，南宥谦，是谁吗？”
“南宥谦？”她们异口同声的说着。
“囡囡，你说的，是仲安哥哥吧。”
“是的吧，我们认识的人里面，就只有仲安学长是姓南的，”她几次想要插话，却总是十分无奈的被她们谈话的热情给挡了回来，提起的一口气到了嘴边又瞬间烟消云散。
“不过姐，你，昏迷的那段时间，好像一直在说什么什么忘情水，就好像，哎，我也说不好，接你到底梦见什么了，程息靠近了她，轻轻的看着她说。她想了想，说：“不记得了，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都不晓得自己做梦了。”
“不是你坐昏了，记错了吧，我好像都能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梦。”她歪头笑了笑。
“是吗？”程息眯起眼睛，看了她一会：“好吧，就当是我记错了，反正也只是梦而已。”
前面有人听见她们的谈话，转过头来问：“你们在说什么，神神秘秘的，哎呀，我差点忘了，程囡，上次你说联系了一家报社，最后怎么样了。”程囡闻言，回答道：“说让我下周过去面试，如果过了的话，短期内我应该会待在国内吧。”
“所以，是因为这个，你才会临时决定回国的吗？”短头发的女生趴在副驾驶座的靠背上看着她问。一边在谈话的几个人闻言，也向这边看过来，似乎都在等着她的答案。
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大概是吧，记忆还没有恢复，回国其实不是太完美的计划，但是这次面试很重要，所以我决定先回来一趟。”
“嘿嘿，不是因为南学长吗？”女生们吃吃的笑，车子里顿时洋溢着一片欢乐。
“对了，程息，你男朋友好久没见到了，在忙什么啊，都没见到他来上课。”门边的女生推了推程息的胳膊，发问：“还别说，这么久没见你们秀恩爱，我还有点不习惯。”
“吴茜，欠虐吧你，”程息笑着推了她一把：“当时抗议最响的也是你，不用慌了，他说晚点接我去吃饭啊，等会你就见到了。”
“小息，你有男朋友了？”程囡下意识的问，没有注意到程息脸上一晃而过的僵硬。
“对啊，等我们回家之后，他来接我出去，”程息笑的像一朵花，只是不知道为何，似乎觉得有点奇怪。程囡扯了扯嘴角，拿出揣在口袋里的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出去。
柴主任，你好，我是程囡，很高兴贵社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我会尽自己的全力拿下采访，一定不辜负你们的期望。程囡暗笑，这里与自己而言，如今是既陌生又熟悉在工作中寻找记忆，想来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一群人推推搡搡的进了大楼，这里是陆家嘴中心的住宅，交通生活都很方便，门雪看着电梯外越来越模糊的视野，一边感慨：“程囡，你真厉害啊，什么时候在这里买的房子，观景真不错啊，一眼望过去什么都有了。”
“真是啊，不过门雪你家这么有钱，买一套这样的房子也不是什么问题吧。”江乔雨站在门雪的旁边，笑着说。话罢，一群人随声附和。她想了想，接着说下去：“不过程囡能买下这样的很不容易呀，哎，天才的人生就是不一样。”
程囡扯了扯嘴角：“没有这么夸张吧，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你这样说我也没什么想法。”
“程息，那是不是你男朋友啊，不错嘛，都挂楼了。”随着一个清脆的女声想起，一群人都向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程囡也扭过头去看，只见玻璃铸成的走廊对面，巨大的人像映入她的眼睑。那是一个年轻干净的男孩子的脸，约莫25岁，清瘦高挑，眉目之间尽是冷漠和疏离。大大的海报格外惹眼。
似乎有什么击中了她的反射弧，她略皱了皱眉，一股熟悉的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