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的新工作是做医疗器械，自然不会有酒喝。于是莫笑晗跑到超市买了一箱酒放在寝室，心想睡不着的时候，就可以喝点酒。
但是说来奇怪，她开始了新的工作之后，状态却好了很多，每天晚上都能早早入睡。
于是那箱酒就一直摆在了墙角，只偶尔会喝上一口。
她依旧是那个样子，每天上班看上去都很开心，但是只要一回家，就开始变得忧郁。
她回了家之后，就会把门反锁。站在窗前抽烟听歌，一言不发。
她不出去和别人玩，不打电话玩手机，不看电脑玩游戏。
她每天就站在窗前，坐在窗台，戴着耳机，抽烟或者听歌。
这样的生活，她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甚至会觉得很好。
然而，某天晚上，莫笑晗又突然消极了。她躺在床上打算睡觉，却突然有了很心酸的感觉，好像很想哭。
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出现这种感觉，但是这感觉太强烈，她甚至觉得自己立马就要哭出来了。
寝室里还有啤酒，她想给自己灌几瓶，然后昏昏的睡去。可是这天实在太冷了，她只点了一根烟。
她拿出了手机，却不知道给谁打电话。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人打过电话了，除了公事，几乎不会有需要打电话的时候。她这样一想，突然才惊觉自己很久没有说过话了一样。
她想念李浩然，想念杨希宇。可是她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她知道不能再回头了。
她想念谢迎，想念苏易文。可是她知道已经走散了，她连她们的电话都没有。
她想念周盼，想念于经理。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去和他们说话，最好永远不要再去打扰她们的生活。
她突然才发现，自己身边曾经出现过的每一个人，最后都成了陌生人了。
唯一还在身边的人，或者说还没有闹得老死不相往来的人，就只有寝室里的姑娘了。
她想起室友，想陈陈，想杨二，想阿怂。她知道自己不能把这些负面的情绪给她们看，可是她现在极度需要一个人陪。
于是她打开了微信界面，恰巧陈陈在群里问：“有人吗？”她回了一句：“至少还有我。”很快，杨二和阿怂也回了，回的也是她说的那句至少还有我。
她惊讶的问大家怎么还没睡，尤其是陈陈，这个点居然还没有睡。寝室的人，一个劲地在说压抑死了，心情不好，特别想跳楼。莫笑晗惊呆了，原来大家分布在五湖四海还能这么默契地在同一个夜晚同样痛苦。
她忍不住也说了一句想死，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些悲观的话语，整个群里都弥漫着世界末日般的气息。她一瞬间就不想说自己的事了，她问她们怎么了，然后挨个开导她们，等她们心情都平复了，大家各自道个晚安，她们就各自睡了。
热闹了一阵，又是只有自己了。
她终于忍不住给何月华发微信。
你睡了吗？
陪我聊聊好吗？
我不想视频，你陪我打打字或者发语音好吗？
久久没有动静，她一直看着手机屏幕，看着自己卑微的请求。她告诉自己，何月华已经睡了，不要打电话过去，不要影响他休息，他每天要上班，很忙也很累。
多么好的理由啊，她知道但不愿这么去想，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你有什么资格去打扰别人，你算他什么人。
她早已经分不清她和何月华的关系，是朋友，是炮友，是前任，还是陌生人。用哪一个词来形容，都是那么的不妥当。
她总觉得自己是不对的，她不该再与他联系，可直到今日，她终于明白了当年苏易文说的贪恋是什么意思。
贪恋，就是我知道不会有好结果，但我还舍不得放手。贪恋，就是只要你还没有赶我走，我就忍不住要死皮赖脸地装作什么都还好的呆在你身边。
莫笑晗已经知道不可能了，她没有再想要和他重新开始，或者说，何月华没有再想过要和她在一起。她是早就成为过去的人了。
可是她不明白，何月华为什么还要和她联系，他明明不爱她了。可是她不敢问，她问过这样的问题，答案是何月华反问一句：“你是不是希望我不要再和你联系了？”这种问题怎么回答，他心里明明知道答案，还要问出来为难她。
所以她不再去想这个问题，她不再去关心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她就贪恋着他偶尔给的关心，贪恋着这种仿佛还有关系的没关系，贪恋着这种藕断丝连任由着藕丝变成蛛丝网把自己困死。
她一直盯着手机屏幕，手机界面一黑，就立刻按亮，就像是抓着救命稻草。
“好，等我半个小时，我先去洗漱，刚刚从外面回来。”手机那边“何总”说话了。
莫笑晗的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她紧紧咬着下嘴唇，颤抖着回了一个好字。
她放下手机，从床头柜上拿过抽纸放在床上。她打开贴吧，开了一个帖子。
标题是2016.3.25，现在已经凌晨了，刚过了十二点，已经是新的一天了。
她在帖子里写下这么一句话：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我讨厌这个明知道你的贪婪和无情还这么依赖你的自己。
不到半个小时，只过了十三分钟，何月华就发消息说好了。莫笑晗流着眼泪，关心地问他怎么这么晚才回去休息。那边何月华说和朋友吃饭去了。
明明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说，想告诉他自己很难过，想要寻求安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她已经不需要安慰了，在看到他回的信息时，她已经得到了巨大的安慰。她不需要何月华与她说点什么，她只需要感觉到手机的那头，有何月华在，她就已经满足了，不需要更多了。
于是，她说：“好像又没什么要说的了。”
“傻姑娘，有什么就说嘛。”
这是何月华第三次说她是傻姑娘了，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第一次是自己在常德玩的时候，她给他发了很长的信息，说她爱他，他回了一句傻姑娘。
第二次也是在拉萨，何月华带着她回忆过去的美好，她动情地说了一句我爱你，他回了一句傻姑娘。
这是第三次了。他再一次用这么温馨的口气，说傻姑娘。
莫笑晗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她多希望自己是他的姑娘，多希望他能好好照顾自己。
害怕那种仿佛他还在自己身边的感觉消失，害怕自己不说话他就不会再说话，害怕他说一句晚安就关掉手机。
于是她要和他说话，她告诉他她对自己的失望，她内心压力太大，她不敢回家，她觉得自己一事无成一无是处。
可是说了又如何呢，何月华先是毫无创意地说她很优秀，这种像鸡汤一样毫无用处的话，谁都知道只是安慰用语。然后何月华说他自己也是这样，当他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这样迷茫。
早就知道这种问题，永远只能靠自己，别人无法拯救。对这种毫无意义的答案，莫笑晗并不失望。
让她失望的是，何月华突然的转换了话题：我把卧室的灯修好了。
他连装模作样地安慰一下自己都懒了，还不如直接来点实际的。
莫笑晗很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他是说：灯修好了，你要不要看看我，我们视频吧。
然后开了视频之后，他就会慢慢地劝说自己，把上衣脱了，让他看看，或者把下面脱了，让他看看。
她突然就不哭了，她咧着嘴在那里嘲笑自己：莫笑晗，你他妈连个妓女都不如。她时而冷笑着，时而大声地笑出声。她没有回话，她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
良久，信息才发过来，想是何月华在纠结怎么构词造句，会显得比较不那么目的性。然而他发过来的话却是那么的没有新意：莫莫，我想看看你。
莫笑晗很想质问他，你是想看我的脸，还是想看我的胸，还是想看我的下身。她只是这么一想，并没有这么拆穿，何必做得这么难看呢，她只是说了一句算了吧。
何月华问为什么，她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
“在我面前你还害羞啊。”何月华回的很温柔，他又说：“又不是没看过。”
这句如此暧昧的话，如此带着宠溺口吻的话，让莫笑晗呆了很久。她怔怔地看着屏幕上何月华说的话，看那句话变得渐渐模糊。
她想起他的脸，带着微笑的看着自己的脸，她甚至能想象到他现在的表情，温柔的带着笑。
多么美好啊，这种仿佛两个人是情侣一样的错觉。
多么恐怖啊，这个明明不爱自己了还能这样和自己说话的男人。
多么恶心啊，这个明明知道对方不过是戏耍还心甘情愿的自己。
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何时才是个尽头啊。莫笑晗一想到自己依然不知道要怎么拒绝他，一想到自己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要怎么拒绝他，她就只觉得此生无望。
他好的时候，是这么好，好到让你能原谅所有的错。
可是他错的时候，是这么的错，错到让你不想再记住任何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