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喊了很久，莫笑晗才听出自己的嗓音是这么沙哑。
她慢慢意识到自己全身都在发烫，感觉到酸痛，也感觉到头要炸了。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烫得惊人。
应该是发烧了，她自己也知道，但她已经不想管了。她躺回到床上，自己盖上了被子，又昏昏沉沉睡了。
睡前，她一直在想：就这样死了吧，就睡着睡着就死了吧。这生活太艰难了，已经没有兴趣再继续下去了。
为什么有些人会觉得这生活如此美好，值得人们为之奋斗。而在另外一些人的观念里，这生活如此艰难，让人举步维艰呢。
莫笑晗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发着高烧，坐着噩梦，就这么睡着了。
梦里，自己的父亲出现了，他被人带走了，莫笑晗觉得他不会回来了。父亲告诉她，这生活就是这样的。
梦里，杨希宇又出现了，杨希宇笑嘻嘻地看着莫笑晗，她什么也不说，只是一直笑。
梦里，苏易文也出现了，苏易文牵着何月华的手。苏易文说：莫笑晗，你个婊子。我要和他回南方了，你千万不要再出现了。
梦里，就连谢迎也来了。谢迎笑嘻嘻地，谢迎说她要去找海哥了，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梦里，所有的人都出现了，莫笑晗唯独没有看见自己。她想知道他们在和谁说话，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已经死了，他们正在自己的墓碑前说话。
睡得并不踏实，全身都难受，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不时醒来，却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于是就接着睡了。
昨夜没有关上的窗户，依然有风吹过来。
拉萨的冬天真冷，好像比长沙的冬天还有冷。
迷糊之间，感觉手机在震动，却没有力气去看它。
手机一直在震动，十多分钟过去了，莫笑晗终于忍无可忍，用尽力气捞到了手机。
是公司的于经理打来的电话，他不依不饶打了这么多电话，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莫笑晗接通了电话，放在枕边，闭上了眼睛。
“喂，莫笑晗，你怎么还没来啊，潘总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等下要开会了。”
原来已经是下午了啊，感觉还是在昨天晚上呢。
莫笑晗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自己病了，今天不来了。
于经理被她的声音吓到了，沙哑得有些听不清，于是关怀地问她有没有去医院。
莫笑晗神志不清，却依然觉得有点感动，不想让人担心，于是就说等下好点了会去医院。
她说完这句话，又昏昏沉沉睡了，听不见于经理说话了。
她不想清醒，她只愿意这样半梦半醒的睡着。
至少睡着了就可以做梦，梦里有人，全是她爱的人。不管梦里他们说了什么，至少他们还在那里。
莫笑晗不愿意的，不愿意和这些人彻底断了关系的。她需要他们存在于自己的世界里，可是，他们只存在于梦里了。
莫笑晗再也不想醒来了。
正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飘走了，正觉得自己已经要死了，门却被打开了。
房东和于经理一起走了进来，看见莫笑晗蜷缩成一团，就匆忙走了过来。
于经理探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莫笑晗感觉到有人在碰自己，她想看看是谁，却睁不开眼睛。
只听见耳边有男人说话，男人说：“我带她去医院，你帮她把门锁一下。”
男人又低声说：“这个傻子，烧成这样，还把窗开着。”
然后就听见窗户关上的声音，然后就感觉有人掀开了自己的被子，有人扶着自己，靠在了别人的肩膀上。
莫笑晗整个人已经不清醒了，她也无力做什么，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于是也就随他们去了。
如果莫笑晗此时还能说话，她一定会说：“不要带我去医院，让我死在这里吧。”
好在她不会说话，不然就会被打一耳光了。
再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医院了，手上挂着点滴，于经理坐在旁边。
莫笑晗还没有说话，就开始咳嗽，咳得肺都疼了。
她全身难受得想要死了，嗓子疼，头疼，全身无力酸软，连睁着眼睛都觉得费力。
于经理一看她醒了就咳嗽，连忙站起来，一手扶着她，一手拍着她的背，低声问她好点没。
莫笑晗刚要说话，就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嗓子也疼了，于是也说不出话来了。
于经理将她扶回床上躺着，又帮她掖了一下被角，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叹息了一声，说还是在发烧。
“哪能这么快就退烧啊，她这样子没有肺水肿就已经是很幸运了，先住院观察个几天再说吧。”一个护士拿着一个杯子走了过来，一边冲着于经理笑着说话，一边伸手也摸了摸莫笑晗的额头。
莫笑晗已经没有力气胡思乱想什么了，要换做平时，她一定会生气这么多人随随便便就过来摸她额头。
“来，喝点热的糖水。”护士一手拿着水，一手就要去扶莫笑晗坐起来。
莫笑晗一点力气也没有，护士一只手也扶不起来。于经理见状，连忙过去帮着扶着莫笑晗坐起来。
一杯水喝完了，于经理又问，要不要再喝一点。
莫笑晗挣扎着点了一下头，又疼得皱起了眉头。
于经理看着她，真心觉得她可怜兮兮的，于是又要护士去拿了一杯水。
护士出去又回来了，手里拿着杯子和一盒糖浆。
她又给莫笑晗喂了一杯水，然后就嘱咐于经理，说多给病人喝点水，要热的，最好放点葡萄糖浆。
见于经理点头，她就又出去了。
喝完水，莫笑晗又躺回了床上，她眼睛都睁不开，就迷迷糊糊又接着睡了。
睡着了的莫笑晗，像个小孩子一样，微微撅着嘴，呼吸很平稳。
于经理看了很久，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可怜。以前在公司的时候看见的莫笑晗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她笑嘻嘻的，很会说话，很会办事。不拿捏也不矫情，大方热情，尤其在工作上，好像一个女强人一样，什么都会做。
亲眼看过她换饮用水，于是于经理一直觉得她是个女汉子，根本不像女孩子。
但是这时候，莫笑晗皱着眉头躺在病床上，脸色蜡黄，嘴唇干裂，头发凌乱，看上去脆弱极了。哪里有半点平时女强人的感觉，分明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孩子。
到了晚上，莫笑晗又一次醒了过来，她睁着眼睛看着于经理，想说话，却觉得嗓子疼得厉害。
于经理问她是不是要喝水，见她微微点了点头，就给她倒了水，拿了一个习惯放在她嘴边。
“你饿不饿？”于经理关怀地问了一句，还不等莫笑晗回答，他又嬉皮笑脸地说：“不过你饿了，也没有东西吃。你嗓子发炎了，这两天不能吃东西，只能喝糖水。”
这要是平时，莫笑晗肯定跳起来和他对打，但是现在，莫笑晗病成这样，她连斗嘴都没可能。
喝了两杯水，问题就尴尬了，莫笑晗想上厕所。
虽然现在手上的吊针已经摘了，但是莫笑晗根本没力气下床。
莫笑晗尴尬地看着于经理，整个人都有些崩溃。
“你干嘛一脸便秘的表情看着我啊？”于经理一点也没有把她当病人的意思，说话的口气还是跟上班时候一样，故意逗莫笑晗生气。
起先，在房间里看见莫笑晗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很担心，但是现在知道没有生命危险，他就放松下来了，依旧和平常一样闹她。
看莫笑晗无奈地闭上了眼睛，他突然心有灵犀地想到了，于是问莫笑晗是不是要上厕所。
莫笑晗真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太羞人了。她咬了咬嘴唇，打算继续忍着，看有没有护士过来。
于经理笑了一下，然后就去叫护士了。
和护士一起扶着像是瘫痪了一样的莫笑晗进了厕所，然后他就老实地出来了。等护士叫他的时候，又进去帮着扶莫笑晗出来。
莫笑晗躺回了床上，上个厕所好像用了她全身的力气，她躺在床上，脸上都是汗。
此后两天，莫笑晗就住在医院了。于经理只当天在医院陪了一天，第二天看她能动了也能说话了，于是就去上班了。
他不时会过来看看她，偶尔也会带个什么汤过来，或者带个豆浆什么的。
莫笑晗整天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能不动就不动。偶尔想起一些往事，就忍不住闭着眼睛流泪。
某天，正因为想起了杨希宇而又在流眼泪，恰好被前来看他的于经理看到了。
于经理匆忙走过来，一边摸着她的额头，一边掖着被角，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莫笑晗头一偏，躲开了她的手，就自己擦了眼泪。
她摇了摇头，说没事。
声音依旧很沙哑，但是至少听得出她在说什么。
于经理叹息了一声，坐在床边，絮絮叨叨就说些鸡汤。一边说鸡汤，一边从袋子里拿出装着鸡汤的保温盒放在桌子上。
“来咯，喝点汤咯。”他一边扶着莫笑晗坐起来，一边又欠扁地说：“哎，可怜的娃，鸡肉没得吃，只能喝点汤了。”
莫笑晗也懒得和他斗嘴，她本来就不喜欢说话。自从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之后，就更加不想说话了。
鸡汤喝完了，于经理把盒子装起来，他没有像以前一样，喂了饭之后就走。
他反而坐在床边，看着莫笑晗，看了很久，看得莫笑晗都想翻白眼了，他才说话。
于经理说：“我辛辛苦苦照顾你这么久，你要不要以身相许来感谢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