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公寓里的笑声突然显得不怎么和谐，莫笑晗想了想，退出了视频，打开音乐播放器。她喜欢听古风的歌曲，虽然听得不多。她突然想起以前在李浩然家放的一首歌，歌名已经忘了，却始终记得一句歌词：春风不解意，翻开泛黄书卷，梦中身朝生暮死一夕恋。她百度了一下，然后下载了这首歌，就调低了音量，安静地闭着眼听着。
这种歌曲，其实内容都很无聊，没什么实际意义，甚至有时候为了押韵还未无所不用其极。所以这种歌，李浩然是从来不愿意听的，觉得无病呻吟，莫名其妙。但莫笑晗总是喜欢听，她又不指望从一首歌里听懂人生听懂哲学，只要旋律还可以，歌词还可以，就总是会去听听。
这首歌，是第一次去李浩然家里听的歌。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了，可能是大一结束的那个暑假吧，去李浩然家里玩，那时候一起去的好像还有另外一个男孩子。时光久远，那个男孩子是谁都想不起来了，也不记得那天去他家做了些什么。倒是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个留宿的晚上，自己睡在隔壁，离李浩然仅有一墙之隔。那天晚上，她失眠到很晚，躺在被子里，侧身看着窗外的星星和月亮，许久不愿睡去。莫笑晗很害怕，自己一觉醒来，就该走了，所以总是想要停留一会儿，不敢睡去，想着多享受一秒这种幸福的感觉也好。
想着这些往事，想着想着就会觉得好笑，又好笑，又心酸。莫笑晗睁开眼扫了一下烟灰缸的位置，弹了弹烟灰，又闭着眼躺着了。那时候是真喜欢李浩然呢，在他家吃个饭都战战兢兢，深怕他父母不喜欢自己。现在想想，自己真会想，他父母会管那么多嘛，他父母完全把自己当李浩然部分性别的朋友，哪里会去想那么多啊。那时候真傻。
莫笑晗伸手到被子里，摸了摸身上的衣服，觉得满心欢喜。这一切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过去这些年里，自己和杨希宇因为李浩然流的眼泪还不够多吗？自己因为杨希宇和李浩然流的眼泪还不够多吗？这么一想，也许自己不喜欢李浩然，是一件好事，对自己，对杨希宇，对李浩然都是一件好事。
单曲循环了很多遍之后，李浩然从床上走下来，拿过她的手机，轻轻地按了暂停。他尴尬地对着一脸困惑的莫笑晗憨笑着，说：“要不，我们别听歌了吧，把床挪一挪。”莫笑晗翻了一个白眼，从床上下来，配合他挪床，还忍不住要问：“有这么难听吗？”
“倒也不是很难听，不过这些歌，还是少听一些好。”李浩然停顿了一下，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词，于是很严肃地朝莫笑晗说：“这些都是靡靡之音啊。”
莫笑晗噗地笑出声，跟李浩然说：“大诗人，不好意思，我就是一商女，哪知什么亡国恨啊，就只会唱个后庭花。”
李浩然也笑了，不再说什么。俩个人把床拼在了一起，挨着窗。李浩然的意思是，这样面积大一些，睡着也舒服一些。莫笑晗内心在想：我等下肯定是睡在靠窗这边，谁跟我抢窗子，我弄死谁，等下被子肯定有点不够宽，谁跟我抢被子，我弄死谁。
这么一想，她可能需要弄死俩个人，杨希宇喜欢靠窗，李浩然睡最那边肯定会抢被子。于是莫笑晗阴险地对着李浩然笑，笑得李浩然一身的鸡皮疙瘩。问她笑什么，莫笑晗阴森地说：“嘿嘿，别急嘛，你等下就知道了。”李浩然也笑着嘿嘿了一声，没有再追问，又跑到了床上，靠着墙坐着。李浩然拍了拍身边，让莫笑晗坐上来。
莫笑晗毕竟是一个深思远虑的人，不为美色诱惑。她镇静地走到床头柜前，拿了烟灰缸，才回到床上，挨着靠窗的那边坐着，然后把烟灰缸摆在了床上。李浩然见到烟灰缸，高兴地朝她竖了一个大拇指，莫笑晗得意地微笑。
李浩然坐到她旁边来，塞了个耳机在她耳朵里，却被莫笑晗的头发挡住视线，很久都没有放好。莫笑晗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自己接过耳机。耳机里是钢琴曲，不知道是什么著名人士谱写的。莫笑晗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儿之后，回头朝李浩然说：“李浩然，要不你换一首吧。”李浩然闭着眼睛摇了摇头，然后睁开眼，在手机列表上找歌。他眉头微皱，眼神忧郁。手机里放了五月天的歌，莫笑晗突然就有点难过。
还是没能成为你喜欢的那种人，真对不起。其实有些时候我也也会想，如果我是你喜欢的那种人该有多好，我喜欢你喜欢的一切，讨厌你讨厌的一切。我总能洞察你所有的情绪，总能理解你所有的幻想。如果我可以的话，我多希望成为你喜欢的那种人。可我并没有。
莫笑晗侧过身，背对着李浩然躺着，眼泪悄悄从紧闭的眼眶里滑落。
杨希宇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两张床拼在一起，莫笑晗靠着窗子侧躺着，像是睡了，李浩然戴着耳机挨坐在她身边闭着眼睛，也像是睡了。杨希宇站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是要悄无声息地走出这个房间，还是要小心翼翼地躺在空处。她突然很想问问莫笑晗：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在过去这四年里，在你喜欢着李浩然的时候，在你看到李浩然和我如此和谐不容打扰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其实不用问，杨希宇也知道答案。如果此刻是莫笑晗出来看到这种场景，莫笑晗会不动声色，悄悄地躺在空白的地方，不说话，不打扰。或者睡着，或者睡不着。或者有被子，或者没有被子。当然，如果有万一，莫笑晗实在不能接受，她会离开这个房间。
可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人和人的区别不是说比人和猪的区别都大吗。
“李浩然，李浩然，笑晗，笑晗。”杨希宇大声笑着扑到床上，想要扑在他俩中间。
“喂，你干嘛啊？”李浩然及时地收回了腿，没有被压到。每当杨希宇兴奋地喊名字时，一定没好事，他已经习惯了，所以能提前防备一下。而莫笑晗却无动于衷，压在她身上的杨希宇都感觉不对劲了。杨希宇爬上床去看她，看见她紧闭着眼睛，却在流眼泪。
“怎么啦？”杨希宇轻轻地问莫笑晗。
莫笑晗实在不知道答案，今天心情应该算是很好吧，那为什么还是要流眼泪呢？难道要说是喜极而泣吗？这种鬼话自己都不信吧。
莫笑晗深呼一口气，擦了擦眼泪，说没什么。她轻轻推开杨希宇，坐起身来，看见李浩然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她冲李浩然笑了笑，李浩然见状也朝她笑了，他拔掉耳机，五月天的声音就溢了出来。
所以我说，就让他去，我知道潮落之后一定有潮起。
莫笑晗突然大声地跟着和，歌都快结束了，只剩下后来的啦啦啦啦，莫笑晗跟着哼得起劲。杨希宇也凑热闹地大声跟着唱，盖过了原唱也盖过了莫笑晗的声音。莫笑晗渐渐地不再唱了，她又对着李浩然笑。
“李浩然，这一刻，我快乐得要流眼泪。”她说话声音很低，李浩然还是听到了。李浩然笑着朝她点头，“让眼泪流吧。”话虽这么说，却一滴眼泪也无。莫笑晗只能瞅着李浩然在那里傻笑。
“今晚我睡中间吧，很久没有在中间睡过了。”李浩然突然说话，然后对着她俩笑。
“好啊好啊，睡在中间热死了，我才不要睡中间呢。”杨希宇突然就不唱歌了，大叫着往李浩然那边爬，让李浩然睡在中间。
莫笑晗一句话也不想说，为自己的暗暗高兴感到羞耻惭愧。因为李浩然的一句话，和他稍算亲密的接触而感到快乐，自己的这种快乐，既卑微又下贱，而这种快乐还是建立在杨希宇的痛苦上的。莫笑晗还没有傻到以为杨希宇真像她看上去的那么快乐。然而，明知道一切不应该，却还是内心窃喜。
不是已经不喜欢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