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年的四月，我打到了一个电话，打给我热爱的女人。她在电话里哭着问我怎么会这样子，她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我听着她的呼吸声，觉得从所未有的安宁。于是我没有立马挂断对话，反而录下了足足一个小时的她的呼吸声。
而后来，这个深爱的女人，我再也没有联系到过。我在每个失眠的晚上，都必须要听着她的呼吸声才能睡着。
我有给她打过电话，从关机到停机到空号。我给她最好的朋友杨希宇也打过电话，可是杨希宇说她们早就绝交了。
我终于知道，我彻底失去了她。
和杨希宇有简单地说过两句话，知道杨希宇已经和李浩然结婚了。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她曾经和我说她很担忧杨希宇将来不能和李浩然在一起，她很担心。而没过多久，那两个人终于结婚了，而我，却和她永无关联了。
在莫莫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很恍惚。
我始终不相信她真的会离开我，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不管我说过多么难听的话，也不管我做过多吗难看的事情，不管她曾多么赌咒发誓要离开我，也不管她曾去过多么远的地方。
她始终没有真的离开过我，她很快就会回来我身边。
所以，我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终于能彻底认清她已经离开了的这个事实。
所有的过去，都一笔勾销了，我知道是这个意思的。
于是，我终于开始了我的新生活。
但是新生活，并不怎么好。
我的压力开始变得很大，公司开业的事情不好做，买房买车也不好做，家里开始逼婚了。
也正常，我是88年出生的，今年已经28岁了，却依然没有房没有车没有存款，没有女朋友，家里肯定会着急。
但是我不着急，我隐约觉得，我这辈子可能要一个人孤独地过下去了。因为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去喜欢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和一个人去谈恋爱。
我其实很喜欢莫莫的，可是我一直在伤害她。把她伤害得再也不愿意回来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真的要孤独终老的时候，苏易文回来了。
苏易文是我这一生中用情最深的女人，也是把我伤得最深的女人。
她是回来准备毕业的，之前一直待在上海，在一个杂志社里做实习编辑。
我某天跑客户的时候，经过了她学校，却突然看见了她。她拖着行李箱，背着包，刚刚从出租车上下来。
我们两个人一抬头，就四目相对。
不知双方都是出于那种心理，那天我没有急着回家，她也没有急着把行李放回寝室。
我们俩一起去吃了饭，饭后喝了点酒，酒后，她就跟着我回家了。
“最近过得好吗？”进了家门，我们两个人就异口同声地问了出口，然后又很有默契地摇头笑了笑，说挺好的。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我们没有再提起过去的互相伤害，只是说些工作和社会。说到后来，她又站在了窗前抽了一根烟。
“我曾经以为，我永远不会有这个机会，再站在这个房间了。”她突然很脆弱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又想起过去时间里，她站在窗前抽烟的事。同样想起的，是莫莫站在窗前抽烟的样子。
我心里突然会觉得很疼，不知道是为了苏易文还是为了莫莫。
但不管是为了谁，我走了过去，将她抱在了怀里，说以后想来，这里依然欢迎她。
她突然转过身，泪流满面的紧紧抱住了我。
我看着她哭泣的样子，突然发了疯似的想起了莫莫。
她以前也哭，经常哭，经常被我弄哭。我多想和她说一句对不起，多想抱着她在怀里，好好安慰赔礼道歉。
可是来不及了，她已经不会回来了，于是我只能紧紧抱住了苏易文。
后来，那天晚上，我们相拥而眠，自然而然发生了关系。
后来，我和她又在一起了。
六月份的时候，她毕业了，我和她回了她西宁的老家。
从她老家回来之后，我们又一起回了我常德的老家。
七月初，我父母把我以前给他们的钱，又全数还给了我，让我在长沙买了房。
七月中旬，我和苏易文在长沙的酒店举行了婚礼。
那天婚礼上，有很多人。苏易文大学的好友，我大学的好友，双方的家人，还有一些社会关系的人。
可是唯独没有我最想见的人，我最想见的人，好像还在西藏。
婚礼是中式的，可是我们还是请了一个朋友做司仪。司仪装得衣冠楚楚站在舞台上问我们，他问苏易文是否愿意嫁我为妻，我听见了她冷清的声音说我愿意。
司仪又转过头来看着我，问我是否愿意娶她为妻，我也听见了自己冷清的声音说我愿意。
其实在那一刻，我心里又想起了莫笑晗。
记得我和莫笑晗躺在那个黑暗房间里的小床上，我记得我跟她说：莫莫，我们结婚吧，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
我想起那句话的时候，差点哭了出来。
可是灯光这么明亮，人潮如此热闹，我不能让人觉得我不高兴。
这个婚礼，我和苏易文都是主角，可是当我们注视着彼此的时候，我们却发现了彼此眼神中的漫不经心，仿佛这个仪式和我们没有一分钱关系。
其实从她回来我们再次相遇，到今天我们两个人举行婚礼，时间真的不长。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让我根本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向她求婚，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答应这场求婚。
而原因是什么，都不重要了，这生活只能是这样了。
婚后，我和她一起去度蜜月。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两个人都选择了去拉萨。
我们在拉萨呆了整整一个星期，却什么人也没有遇到。我知道她想遇见谁，她想遇见的人，和我想遇见的人是同一个人。
我们都想看看莫笑晗，都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我们也想告诉她，我们已经结婚了。
要告诉她这个消息，是因为我们都觉得她应该知道，她一直以来心怀愧疚，我们想告诉她，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们在结婚了之后，才突然意识到，这一年多以来，她其实也一直是一个受害者。她其实好像没有做错什么，却反而一直在承受着伤害。
这一点，我们真的是最近才意识到的。
在拉萨呆了一个星期以后，我们始终没有见到她，于是我们又回了长沙。
没过多久，苏易文就怀孕了。我家里一直想要抱孙子，于是我们一直没有做避孕措施。
那天天气很好，我带着苏易文去孕检。
我们刚从医院出来，就看见了一对年轻的夫妻。妻子的肚子还没有隆起，应该也是刚刚怀孕不久，可是丈夫却很紧张，将她整个人都搂在自己怀里，生怕磕撞了。
他们正要进去，与我们正好擦肩而过。我和苏易文两个人都像是触电了一般，紧紧地盯着那个年轻的女孩子。可是那个女孩子看我们的眼神却充满了防备和疑惑，就连身边的男人都一脸提防地看着我们。
那个年轻的女孩子是莫笑晗。
她们奇怪地看了我们一眼，然后就走了。
我和苏易文愣在原地，对视着彼此，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正发愣，莫笑晗又跑了回来。她犹豫地站在我们前面，过了很久才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
“打扰一下，我想问一下，你们是不是认识我啊？”她刚说完，那个男人也跑了过来，他拉着她的手，说预约的时间快到了。
莫笑晗皱着眉甩开了他的手，撒娇地说：“张扬，你等我一下嘛，也许他们认识我呢？”
我和苏易文再次对视着彼此，竟然想不出应该怎么回答。
莫笑晗又转过头来看着我们，她脸上有渴望的表情。她尝试着伸出了手，拉住了苏易文的衣襟，莫笑晗低声地说：“不好意思，我前段时间出了车祸，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了。我看你们真的很眼熟，请问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苏易文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没有啊，我们只是觉得你长得很可爱，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是啊，既然已经忘记了，为什么还要想起呢？”站在她旁边的男人，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们两眼，然后拉住了莫笑晗的手，就哄着她走。
莫笑晗一边跟着他走，一边不时地回头看着我们。
她的眼神看上去很脆弱，可是她这样子多好啊。
她这么天真无邪善良活泼，她被人照顾得很周全，有很深爱她的男人把她宠得都会撒娇了。
她这样子真好，既然这么好，就没有必要再想起那些伤心往事了。
我看了看苏易文，她满脸都是泪水，我牵着她的手，带她离开了那里。
“何月华，我觉得我好像做了一场梦。”苏易文突然站定了，她仰起头看着天空，声音很缥缈。
恩，我也是的，我也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
我牵着苏易文的手，像她一样看着天空。天空什么都没有，连风吹过的痕迹都没有。
在这个梦里，我已经分不清谁对谁错，也不知道谁最可怜谁最可恨。梦里的所有事情，都像是风一样的过去了，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这个梦，成了过去的，无知的，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