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晚所有人一步向太子行礼,竟意外看见魏苒望向赵明玦的眼神。
惊艳、兴趣、势在必得。
因太子到来,收了他的题,作诗词一事便作罢了。
丹阳见我脸色太差,问我是否要回去休息。
我见不远处凉亭内一起给鱼喂食的两人,强忍着不适摇头。
此时,我基本上能断定魏苒的灵魂已经换了人了。抛开我和宁殊的儿女情长,我要想办法救回我的庶妹。
宁殊如果多了解我一点儿,就会知道,我从不讨厌我的庶妹。
相反,甚至还有些喜欢她。
她与她小娘苏氏一样,是个懦弱的人,可却也很温暖。
她小时候总想找我玩儿,又怯怯的,不敢真的来找我。
后来,我母亲去世了,我难过了很久,饭也吃不下几口。
她才鼓起勇气,端着一碗杏仁奶酪来找我,是她亲手做的。
她是个非常单纯善良的人,她不怪父亲困了她小娘,因为她小娘当时不被我母亲买回来,也要被旁人买回去。
她说:“国公府从不短我吃喝,阿姊对我也很好,这就够了。”
后来她母亲被我父亲遣散,送去了京郊的院子。
她在府里也变得更加孤单起来。
所以,为了我的庶妹,我必须留下来。
魏苒都没走,我又怎能离开?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丹阳不知这些,但为了帮我出气,饭席间特地将魏苒分座在了角落。
魏苒不满坐在偏角处,竟当众开口询问:“我与姐姐都是国公府的小姐,为何她坐上席我却坐下席?”
丹阳嘴角生挤出一丝笑意:“岚岚是国公府嫡女,你是庶女,嫡庶有别,你也该心里有数才是。”
这话已是很重了,且丹阳是县主,换做昭国任何一位稍有门第的小姐,都不会再多言半句。
魏苒却丝毫不惧,反而对丹阳的话嗤之以鼻:“什么嫡庶有别?这不公平!”
丹阳也一愣,似乎没想到她敢顶撞自己,当下脸色便难看起来。
魏苒也不顾忌,依旧扬声道:“人人生而平等,县主此话,无非是说我不如姐姐会投胎,没投进正妻的肚子里。”
“我的出生由不得我,可我也有我的自尊,席上都是一家的坐在一起,偏就将我与姐姐分开,敢问县主,这是何理?”
我心底嗤笑一声,昭国是帝制国家,魏苒在这里宣扬她在异世界的那一套,根本行不通。
丹阳为我出头,我自然没道理任她受气。
我放下茶盏,冷冷地看向魏苒:“怎么?你要为了一个席位,大闹赏菊宴?”
魏苒的声音更大:“我就求一个公平!”
此时,我的余光刚好瞥见,宁殊和一群男子往这边走来,宁殊身后跟着的那个小丫鬟,正是他派到魏苒身边服侍的那个。
这么快就去请救兵了?看来这个魏苒也没有多大的能耐么。
我依旧厉声道:“魏苒!县主设宴,你不请自来视为无教,质疑主人视为无状,顶撞县主视为无礼,惊闹宴席视为无耻!这就是你的自尊?是你要的公平?”
“魏岚!”宁殊适时赶到,只见到我怒斥魏苒,立刻将她护在了身后。
丹阳在随之而来的一众人中,率先看见了换了身月白长衫的赵明玦,连忙起身行礼。
一干人等随着行礼,我也福身。
一时静谧之下,只听见方才还强烈要求公平的魏苒娇滴滴的哭声。
“世子哥哥,怎么办呀,姐姐真的很讨厌我,即便我有意想向她解释,向她赔礼,想讨她欢心,可她依旧很讨厌我。”
“这宴席上的人都是自家人坐在一起,我却离她那么远,连句话都说不上……都怪我,我就不应该来赏菊宴,都是我的错,是我惹姐姐生气了……”
“不怪你。”魏苒哭得满脸是泪,我在宁殊眼里看见了满满的心疼。
宁殊又安慰了魏苒两句,才转而向我,道:“魏岚!你今天的行为,实在是有违国公府嫡女的身份!”
他说:“苒妹妹只是想和你亲近些,你何必给她难堪?如此心胸,苛待庶妹,你简直像是变了个人!”
是我变了个人?
还是他宁殊变了心呢?
他几次三番不顾场合地呵斥我,与我的庶妹言行亲密无度,完全置我于不顾。
而此刻,就连看向我的目光也仿佛带着仇恨一般。
过往的情谊,支离破碎,割着我的五脏六腑,鲜血淋漓。
这一刻,我后悔极了。
后悔这么多年,为了成为宁殊的世子妃,摒弃了我原本的脾性,学会了端庄。
我抬头恨恨地看向宁殊。
只我瞪向宁殊的这一眼,却意外对上了另一道目光。
4
太子赵明玦朝我笑了笑,饶有兴趣地扫了一眼现场,便问丹阳:“因何吵闹?”
丹阳道:“国公府庶女不满席位安排,非要坐到上席来。”
赵明玦还未开口,宁殊却急吼吼道:“她是想与自己的姐姐坐在一起,本就不该分开她们的席位。”
赵明玦瞥了宁殊一眼,他这才闭嘴。
丹阳见状开口:“今日赏菊宴,菊是殿下赏的,我也只为请些闺中密友来玩,不请自来者本该安分守己些,何至于败坏众人兴致。”
宁殊蹙眉:“丹阳县主,苒妹妹携礼前来,礼你也收下了的。”
丹阳娇嗔:“谁稀罕红珊瑚?拿回去就是!”
宁殊气急:“你!”
我与众人跪了这么长时间,又被宁殊和魏苒气得不轻,只觉得冷汗涔涔,额角豆大的汗珠顺着我的脸颊往下倘,我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晕过去了。
丹阳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太子打断:“好了,此事到此为止。”
这话,倒像是连太子都护着魏苒。
赏菊宴半途散了,我因身体不适,早早回府。
却没想到一场秋风叫我染上风寒,接连几日没能出门。
据说,赏菊宴上发生的事已经在京城传开了。
如今魏苒有宁殊护着,众人都说她将来要与我一并嫁给宁殊,成为世子侧妃。
魏苒却不满此话,只道她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趁我生病这几日,她倒是在京城如鱼得水。
我无暇顾她,因为我晚上又做梦了。
我梦到了那个声音。
那个声音说,前去岭南剿匪的将领会被悍匪所杀。
而我爹魏国公,正是此番剿匪的将军。
我爹会死在这场战争中!
更奇异的是,梦中的声音说,我所在的世界不是真实的世界,是一个游戏世界。
侵占庶妹身体的异世女是这个游戏的玩家。
她带着任务而来,目标是攻略游戏里的男主角——宁殊,让他爱上她。
任务成功后,可获得相应的积分。
而我,则是这个游戏里的炮灰女配角。
可这个异世女很有本事,她发现了游戏系统里的一个漏洞——攻略的角色身份越高,玩家可获得的积分就越多。
但攻略其它人物,属于副本故事,玩家目前还不能选择攻略其它人。
异世女却有办法,她通过某种能力篡改了原本的任务设定——她要攻略太子,赵明玦。
在她的设计里,岭南悍匪有敌国支持,我父亲久攻不下,太子领命携粮草相助,却在半途被天灾拦下。
而她则率先在山体滑坡处等候,救下太子,成了太子的救命恩人。
而我的父亲,则因为援军被阻,死在了悍匪手里。
不——不行!父亲!
我从梦中惊醒,抬头看向屋外,傍晚时晴朗乌云的天空,此刻暴雨如注。
“太子领命携粮草相助,却在半途被天灾……”
我忍不住浑身发抖,大汗淋漓。
“来人!备马!”
我不管身上的风寒未愈,披上衣裳便朝外走。
我要去岭南,此时赶去岭南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不管那个梦境有几分真实,我都要亲自去一趟,绝不能错失了救我父亲的最佳机会!
府上下人立刻帮我套了马鞍,我换了一身男装,只带了些银钱,并且吩咐府里人去通知东宫岭南暴雨,万请太子护粮一路务必小心。
说完这些,我骑上高马。
母亲去世后,这些年我与外公游历山水,已有许多行走江湖的经验。
此次出门,旁的我不担心,唯一只担心魏苒作妖。
“魏苒呢?”我问府上丫鬟。
有人回答:“此时天还没亮,二小姐还在睡呢。”
“将魏苒的院子看守起来,一个也不许放出来,我要你们确保在我回来之前她不曾踏出屋子半步!”
吩咐完这些,我背起箭筒挎着弓便驾马离开。
从京城去岭南即便快马加鞭也要十几日,我身体本就没好,不眠不休更使得病情加重,后来的几天就走得很慢,但还是顺利的到了岭南。
这里果然暴雨连天,泥泞的路上到处都是被雨水冲倒的小树苗。除此之外,还有掩藏在污水下的马蹄印。
我连忙下了马,牵着马沿着竹林外沿走。
这里是匪徒横行的地界,这么大的雨也没冲走马蹄印便说明骑马的匪徒并未走远,一丝风吹草动都会引他们回来。
这个时候,暴雨中传来一声:“魏岚!”
是宁殊的声音?!
莫非是宁殊听说我来岭南?特意寻来帮我的?
这一瞬我心跳漏了一拍,转身的刹那还带着希翼。
回头却只见山间泥道上,宁殊怀中抱着魏苒、两人骑着同一匹马朝我这边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同行的府兵几十人。
大雨淋湿了他们的衣裳,两人的身体湿漉漉的紧贴在一起。
宁殊搂着魏苒的腰朝,而他们的手一同握着缰绳。
这一刻我彻底认清了现实——他不是来帮我的,是来帮魏苒的。
失望吗?
还是会有些的,毕竟十余年情谊非假。
但恶心盖过了难过,我知道我已不在乎宁殊碰过谁,爱上谁了。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救我的父亲!
山上泥流滚滚,我隐约看到有几个人影正从上面下来。
我立刻翻身上马,不敢回头。
只听到身后刀剑相撞的声音,还有魏苒那句——
“世子哥哥,我们快跟上姐姐,她会有危险的!”
5
我怕身后的山匪追上来,只管埋头往前冲,心中无限的恐惧。
如果我不要生病,能再坚强一点,半途一时不歇的话……
这些凌乱的思绪叫我跨下的马越跑越快。
我似乎听见了不远处刀剑相向的声音,再抬头去看,我见到了护粮的旗帜。
是太子的那支小队!
他们果然因山体滑坡被困在了离我军大帐五十里的地方,一小股山匪正与太子的亲兵激战。
理智告诉我,此刻正是我冲出去的好时机。
要不了多久,宁殊那边就能解决掉那些落单的山匪赶过来救他们;而我若迟了,就没人能救得了父亲了!
即便我如此想,可当我看见其中一个山匪正扬起手中的大刀,砍向倒地的男人时,我还是下意识的从背后的箭筒中抽出一根羽箭,迅速射了出去。
喷溅的热血混杂着山匪倒地时溅起的泥水,淋了那人满身。
我策马冲到他的跟前,才看见那被我救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子赵明玦。
我愣了一下,随后问他:“太子殿下可受伤了?”
赵明玦勉强起身,低声道:“脚扭了……”
“殿下快走!”有侍卫突然喊道。
我一咬牙,朝赵明玦伸手:“殿下,上马!”
赵明玦愣愣地把手递给了我,我将他拉上了马。
因我身后有箭筒,便只能让他坐在我的前头。
乍一看,像我抱住了他。
我想赵明玦应当是后悔那个时候将手递给我的。
因为我没有带他离开危险,我带他去了真正的战场。
五十里山路,我的马儿几乎跑断了腿。
看见与匪徒首领在尸横遍野的山坳处交手的父亲,我顿时热泪盈眶。
一切都来得及,都还来得及!
我捡起一把刀递给了赵明玦,又搬了一具尸体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装死,转身便加入了父亲的战场。
父亲没瞧见我,他一心只想取匪徒首领的首级。
两军交战,首领一死,便如一盘散沙。
我顾不上其他,满眼都是父亲,待看见他要一刀砍向匪徒首领,而那首领也将手中长枪刺向他时,我心下一紧。
背上箭筒里,还剩三支箭。
大雨遮蔽了我的视线,躁动的人影扰乱了我的准头。
两箭皆失,我只剩下最后一个机会。
我抢了一匹马,骑上朝父亲奔去。
搭箭,拉弓,松手。
咻——
这一箭中了匪徒首领的额心。
他死了,但他的枪还是刺伤了父亲,入肉寸余。
好在,于性命无碍,父亲活了下来。
我从马上摔下来时,父亲看见了我。
而那个被我压在尸体下弱不禁风的太子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边,扶住了我。
“魏岚,你身上好烫……”
废话,我生病了嘛……
自然,他是太子,我不能这样和他说话。
我也没有机会说了。
因为我昏过去了。
6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了一个小镇的客栈里。
父亲守在床边,见我苏醒,一时老泪纵横。
母亲离世时,他也这样哭过。
母亲当年为了生我坏了身子,不能有孕,父亲应从族老安排,纳了一房妾室苏氏,生了魏苒。
为此他一直在自责,对我与母亲加倍好,可后来母亲还是离开了他。
此次能死里逃生,虽是幸运,但我不免心有余悸,一时与父亲哭作一团,反倒吓得守在门外的赵明玦冲了进来。
乍见我衣衫不整靠在床头,他连忙背过身去。
“孤,孤听见魏国公的哭声,以为、以为出了什么意外……”
说完这话,他连忙出门叫来了大夫。
大夫来时我已穿戴妥当,老大夫在桌旁写药方,赵明玦会看药方,便盯着瞧。
我奇怪他老在我这儿做什么,但眼下还有个重要的事要与父亲说。
“爹爹,我要退婚。”
此话一出,父亲愣怔。
沉默了许久,父亲开口:“好。”
这下轮到我愣住了。
那边赵明玦突然道:“魏小姐昏迷时,宁王世子与魏二小姐也来看过你。”
这一提醒,我便知道父亲之所以这般爽快答应退婚,定是也将宁殊与魏苒之间的蝇营狗苟看在了眼里。
在父亲心中,他是有些愧对魏苒的。
他不爱苏氏,却无奈纳了苏氏;生了魏苒,却并未对魏苒过多关心。
正因如此,后来我母亲去世后,他便遣散了苏氏,让她住在京郊的宅子里,还她自由身,也对魏苒多有自责。
后来,我是听父亲派到我身边伺候的侍女说了,才知道:那日我救下父亲,许久之后魏苒与宁殊也一起赶到。
他们二人同乘一骑出现,宁殊把魏苒护在怀中,父亲与将士都看在眼里。
这几日我在客栈休息,魏苒找理由没离开。
我知道,她是在找机会,让太子注意到她。
那日,她没能如愿在山坳中救下赵明玦,成为他的救命恩人。此时,定然不能放过和这个最有可能和太子接触的机会。
可笑的是,宁殊也没有离开,还一直跟在跟在她的身后,与她同进同出。
魏苒只好在父亲与太子面前,再次搬出她那套男女平等的说辞,怕被太子误会了什么。
我问赵明玦:“太子殿下觉得我府上庶妹如何?”
赵明玦回想起魏苒,眉头紧蹙:“言行无状,不如何。”
我又问他:“太子殿下可听过她在赏菊宴作的词?”
赵明玦一怔。
我见他沉默便知,他当时定是听了魏苒那词才会出现的。
赵明玦似是看穿我所想,解释道:“她的词虽好,可魏小姐的质问却更有力。”
我失声一笑,又问:“太子殿下不觉得魏苒的言行举止都太奇怪了吗?”
赵明玦点头:“不像昭国人。”
我嗤笑:“何止昭国,她甚至不是这个世上的人。”
赵明玦脸色一紧:“此话怎说?”
我微微眯起双眼,深知接下来说的话怕是有杀头的危险,可我还是想赌一把。
我凑近赵明玦,几乎贴着他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太子殿下,可与我做个交易否?”
问完,赵明玦迟迟没回,我奇怪地看他一眼。
这人……从耳尖到脖子全红透了。
话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宁殊找来了。
他进我房间不知招呼,推门大步跨来,劈头盖脸便是责备。
“魏岚!你对魏国公说了什么,让他那般呵斥苒妹妹?苒妹妹眼都哭红了,你的心肠怎么如此歹毒?就非要与她作对?逼她去死才好吗?!”
说完这话,他仿佛才看清我与太子站在一处,神情骤变:“你们在干什么?!”
“放肆!”赵明玦呵斥他。“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宁殊被这声呵斥镇住了,连忙躬身抱拳:
“请太子殿下恕罪,是臣唐突了。”
“但魏岚是臣的未婚妻,殿下与臣的未婚妻未免走得太近了些,传出去,恐怕……于女儿家的声誉有损。”宁殊不敢对赵明玦不敬,只道是为我的声誉着想。
可笑!我过去真是瞎了眼了,怎就不曾发现他竟是这样一个无耻之徒?
宁殊说完,便想要上前来抓我的手。
我嫌恶地避开了他,对他道:“我与太子不过偶然在一起说话,你竟怀疑我们的关系,我真是看错你了。”
宁殊一僵。
他曾对我说的话,还给他的滋味又如何?
“你的未婚妻?”赵明玦见门外我父亲正带着魏苒过来,他走到宁殊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快就不是了。”
7
小客栈的大堂人都被清空,赵明玦的侍卫拦在门外,他也离开,给足了我们一家说开的机会。
“国公爷,苒妹妹并未做错什么,她听说魏岚独自离开京城,害怕她路上遇到上危险,这才央求我带她一起的,您何至于为这点小事便严厉斥责她、让她伤心呢?”
父亲沉默,似是要看清宁殊。
宁殊继续道:“您别怪晚辈多嘴,但您对待两个女儿,实在是有失公平。”
“魏岚从小便在万千宠爱中长大,苒妹妹虽是庶女,也是国公府的小姐,但她却备受忽视,连府中的下人都敢欺凌她。”
可即便如此,她还这样心系嫡姐的安危,您实在不该再怪苒妹妹擅自离府。”
父亲终于开口:“世子的意思是?”
宁殊抿嘴,心疼地看向魏苒:“此番一路过来,苒妹妹受尽了苦。小娘常年与青灯古佛作伴,若无人护着,她在外只会被人欺负。”
“国公爷不如让苒妹妹记在国公夫人名下,也做魏家嫡女,来日再参加小姐们的宴席,才不会被人支得远远的。”
听了这话,我终于是笑出了声。
“若无嫡庶之分,世子的那几个兄弟也可为嫡,按长幼之序,你也当不成世子了。”
宁殊闻言,脸色一白。
他仿佛才发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愚蠢,支吾半天,说不出半句话。
我却已经不耐烦了,直说:
“宁殊,退婚吧。”
乍闻我退婚,他有些呆愣了,本能反对:“不,我不退婚!”
我与父亲皆沉默着看向他。
那边魏苒泪岑岑道:“世子哥哥,姐姐在说气话呢,你与她天赐良缘,满京皆知,怎能说退就退,你哄哄她吧。”
“我没做错,为何哄她?”宁殊见魏苒拉着他的袖子喊他世子哥哥,仿佛突然就明白过来,他这段时间其实满脑子都是魏苒。
若不与我退婚,他与魏苒又怎有机会?
“好,退就退!”宁殊昂首看向我:“魏岚,退婚之后你可别后悔!”
“国公府绝不后悔。”父亲说完这话,便将太子叫了进来,让太子作为见证人。
曾经我与宁殊的婚事在皇帝面前过了名目。
如今我与他退婚,在太子跟前恩断义绝。
魏苒一见太子进来,连忙放开拉着宁殊袖子的手,离开宁殊老远。
宁殊见她离开,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苒苒,如今我与魏岚再无关系,我们……”
“世子哥哥别胡说了!”魏苒过河拆桥很有一套。
她继续哭着:“我自幼无人疼爱,与姐姐也不亲近,世子哥哥待我好,唤我一句妹妹,我也是真心实意把你当做哥哥对待的,绝无、绝无半点私情……”
宁殊大惊:“你说什么?你只把我当做哥哥?!”
魏苒躲过宁殊的拉扯,一副小白花的模样:“是,我一直以来只当你是我哥哥。”
为在太子面前表现清白,她甚至对宁殊说:“如今世子哥哥与我姐姐缘分尽了,为免惹姐姐伤心,日后、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
“呵,郎有情,妾无意,好一出大戏。”我心中冷笑,对眼前的这一切厌烦头顶,转身出门,回我自己的房间修养去了。
身体一好,我便作别父亲,启程回京。
太子也要回去,正好一路同行。
魏苒见我和太子一道上路,立刻厚着脸皮凑到我跟前,死活让我带上她,说不好意思再麻烦世子哥哥。
我心中嗤笑,却还是带上了她。毕竟,明面上,她是我的庶妹。
回京这一路上,她不厌其烦的骚扰我,想向众人展示被我欺负的画面。
我也如她所愿,只要她在我五步之内,我必呵斥她:“滚!”
她便娇滴滴地转身抹泪,回回都从太子跟前过。
嘴里还嚷嚷着什么“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赵明玦就像没看见也没听见。
8
我的出现,打乱了魏苒的计划。
她没能成为赵明玦的救命恩人,与赵明玦的线就像断了一样。
我改变了原本剧情的走向,却也无法知道未来究竟还会发生什么了。
但有一点我能肯定,魏苒不会轻易放弃她的任务。
而我,必须阻止她,救回我的庶妹,让这异世的魂魄,滚出我们的世界!
回到京城后,我第一时间命人将魏苒关在了府中。
她怒斥我:“你这是枉顾人权!”
“魏岚!你就是嫉妒我,嫉妒我得到了世子的爱,嫉妒他为我放弃了你!”
“多可怜啊,你这种封建背景下的女子,最终也只能靠依附夫君来生活,没了男人,你什么也不是!”
我也不理会她,任她胡言乱语,只派守卫严加看管,切不可再如上次一般,让人跑了出去。
京中世家都已知道,魏苒怂恿宁王世子离京在外月余,回来后我与宁宁殊便退了婚。
丹阳过府看望我,说许多世家小姐,都为我退婚这一举动,拍手叫绝!
她还告诉我,宁王知晓宁殊与我退婚一事,因与我庶妹的私情而起,且再无回旋余地,
当天便将宁殊打得下不来床。
宁殊被魏苒蒙蔽了双眼,宁王却不是个傻的。
他投靠了三皇子,势必需要朝中更多势力支持。
想要推到太子,没有兵权怎么行?
我父亲为魏国公之前为陛下南征北战,如今虽已交出虎符,但军中仍有不少他的旧部,威望犹在。
失了这门婚,三皇子与宁王府皆损失惨重。
还有一件事,是关于魏苒的。
丹阳说,近日京中权贵圈子里,对魏苒的闲言碎语不少,当初她一首《满江红》立下才女人设,不少豪门公子为她倾心。
如今也随着她和宁殊的事传开,那些家教甚严的,已经严命自家子女不得与魏苒来往了。
“真是大快人心啊岚岚!”丹阳笑道。
丹阳如此维护我,我不禁也牵起嘴角笑了。
丹阳走后,我心里却有些发愁:如此一来,即便将来庶妹重新回来,也难觅得良缘了。
宁殊被打后像是变了个人。
他的伤还没好,就跑来国公府门前讨人嫌。
说什么“岚岚不见我,我便一直站在这儿。”
后来索性在我府前晕倒了……
我还是见了宁殊一面,他毕竟是宁王世子,我总不能让人死在我家门前。
不过,我不想他再踏入我家,便把见面的地点选在了茶楼。
宁殊近来憔悴了许多,本就不算魁梧的身形,眼下看来更消瘦,也没有以往的意气风发了。
我端起面前的茶盏,一脸平静的看向他:“世子只有一盏茶的时间。”
“我这段日子里想了很多,岚岚。”
宁殊说着,眼眶突然红了起来:“其实与你退婚,我当下便后悔了。”
“我也曾以为自己移情魏苒,可真当要与你分开,想到以后不能与你成婚,我心里就如刀割般难受。”
“其实当初在马场见到魏苒时,我想到的是过去的你,那个恣意潇洒的你,不是后来回到京城后的你。”
我心中发冷。
母亲去世之前,我在京城的日子的确过得潇洒恣意。
我和宁殊青梅竹马,又有婚约在身,便也不在乎什么男女大防。宁殊去哪儿都带着我,我们总一起策马,去郊外的山丘看日出日落。
后来母亲离世,我心里难过,父亲便让我跟随外公云游,纵情山水,对我的身体也有好处。
直至外公去世,父亲派人接我回京。
回来后,我第一时间去找宁殊,想把我这些年的所见所闻讲给他听,先告诉他京城之外的生活有多快活。
但在见到宁殊之前,我先见到了宁王妃。
宁王妃牵着我的手,笑着对我说:“岚岚长大了,已经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再过不久,你就是殊儿的世子妃了,不能再如以往一般了。”
那一刻,我其实很难过。我突然明白了,要成为世子妃,就要摒弃我的脾性。
可那时,我心里是极喜欢宁殊的,也愿意为他改变。
所以,当我再次见到宁殊时,我出声唤他世子,不再喊他“阿殊”。
如今宁殊却在我面前说,他的“出轨”是因为怀念过去的我?
多可笑啊!
他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那次在马场上看见魏苒,我觉得她很像过去的你,不知不觉便被她吸引,可事实上我喜欢的从来都是你,不是她。”
“岚岚,是我错了,但我还没酿下大错,我与魏苒从未有过肌肤之亲,我、我们……”
他话没说完,雅间的门就被推开了。因为——我约的另一个人到了。
宁殊看见赵明玦,如同一头困兽,不可置信地在我们身上来回打量。
“岚岚,你……你与他……”
“我与太子如何,与你已无干系了。”
放下茶盏,我对宁殊说:“时间已到,世子请回吧,回去后便别再来找我。”
“岚岚!”宁殊痛苦地看向我。
我蹙眉:“宁殊,我也曾真心待你,但是你先负了我。”
“别再假借理由遮掩你变心的事实,我不是蠢货。”
我有眼睛会看,我有心会感受。
是他先背弃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而今他的眼泪也不值得相信与原谅。
宁殊上前一步,还欲说些什么,赵明玦一把把我护在身后,像是怕我被宁殊欺负。
实则没有必要,如今宁殊这病恹恹的模样,恐怕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岚岚。”宁殊几欲呕血,泪水不止:“我错了,回到我身边,求你。”
我连敷衍都吝啬给他。
“来人,送客。”
在这一瞬,宁殊也许才明白过来,自己真正失去了什么。
他抓不住过去的魏岚,又亲手推开了如今的魏岚。
9
我与太子在茶楼前分开时,瞧见了巧儿。
巧儿是魏苒身边的丫鬟。我虽禁足了魏苒,却没限制她院子里的其他人四处走动。
“太子殿下。”我叫住了正要转身离开的赵明玦。
赵明玦回身看我,我上前一步,替他拂去肩上不存在的灰尘。
“殿下答应我的事,千万要做到。”
赵明玦微怔,突然瞥开视线红了脸。
他清了清嗓子“嗯”了声。
余光瞥见巧儿离开,我立刻退了两步。
回到国公府,果然有下人来传话,说魏苒又在闹了。
我眼睛一亮,心下了然。
想来我与赵明玦在茶楼前暧昧的景象,都被巧儿告诉了魏苒。
“走吧,去二小姐的院子,我倒要看看她还能翻出什么天来。”
我已经很久没来过庶妹的院子了,之前多半时间都是她去我的院子看我,带着她亲手做的各种美食。
我走到魏苒跟前,抬起她的脸:“听下人们说,你在闹绝食?”
“魏岚,你少跟我假惺惺的,赶快放我出去!”魏苒怒视着我。
“出去?”我嗤笑一声,随即便转移了话题。
我对魏苒说:“我发现你有的话,说得也挺对的。”
“什么?”魏苒下意识问。
我走到房中间的落地香炉前,从怀中掏出一个极精美的小瓶子,滴了两滴液体进去,顿时满室飘香。
“你说得对,我是女子,此生只能依附男人生活,男人的地位越高,我将来的生活才越好过。”
她似乎预料到我要说什么,浑身颤抖。
我笑道:“宁王府算什么?我是魏国公府的嫡女,外祖家又显赫,配太子也很合适。”
说完这话,魏苒果然狰狞了起来:“你做梦!”
“太子不会喜欢你,你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帮助!”
我松开她,无所谓地笑道:“可怎么办?如今宁殊回头来找我,太子好像吃醋了。而且,这能让满屋飘香的香油,就是太子送我的哦,妹妹你快闻一闻,香不香?”
“不可能,不可能!”
“可不可能,你又看不见。”我嫌恶地看向她:“你如今被关在这里,这辈子都别想出去,但若有朝一日我成了太子妃,或会大发慈悲,让你看一眼我穿凤冠霞帔的样子。”
“魏岚!!!”
魏苒气疯了,要冲过来与我撕扯。
但无需我动手,下人们早已将她拦住。
激怒魏苒的目的已然达到了,我转身离开,余光瞥见巧儿正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当天夜里,魏苒所在的屋中,扬起了一把骇人的大火。
国公府的人抢救了大半夜,在天亮时火势终于控制了下来,但魏苒却失踪了,她的贴身丫鬟巧儿被救了出来,但手臂上烧伤严重。
“小姐,世子真的不会娶“她”吗?”——她,指的是魏苒
我看着险些在火中丧命的巧儿,安抚地摸着她的手臂道:“你放心,明日我便会将国公府走水,二小姐魏苒不幸死于火海一事昭告于世。”
没错,这场大火,是我和巧儿“怂恿”魏苒放的。
白天,我估计用赵明玦刺激魏苒,逼她狗急跳墙;
而巧儿,则在我走后,拿出从街上带回来的猛火油,劝说魏苒放火,借助火势逃出国公府,去找宁王世子求救。
以我对魏苒的了解,当她得知攻略太子无望时,就会重新动起攻略宁殊的心思。
魏苒虽未庶女,但毕竟是国公府的女儿,万一宁王因为党争同意宁殊娶了魏苒,那她也算是成功完成了任务。
这样一来,我的庶妹就再也回不来了……
于是,我便想出了这样一个法子,和巧儿里应外合,让魏国公家的二小姐成为一个死人。便是堵死了宁殊娶她的可能性。
“我会让太医来医治你的伤。”
巧儿摇头,目光恳切地看向我:“为了我们小姐,巧儿死也甘愿。”
“你倒是忠心耿耿。”我一时感慨。
巧儿流下眼泪:“巧儿自幼与小姐一同长大,对小姐再熟悉不过,小姐不再是过去的小姐,巧儿又怎会认不出呢?”
“只要能救小姐,巧儿愿意付出一切!”
是啊,一同长大的人,如何能不知身边的人已经换了一个。
即便容貌一样,但终究不是那个人。
次日,我便对外宣布:魏国公府二小姐魏苒死于昨日的那场大火之中,并为她筹办起丧事。
10
魏苒的这场丧事举办得颇为隆重,我故意将其宣扬得满城皆知。
还特地请了梵音法寺的住持前来作法事。
梵音法寺为昭国的国寺,是皇室成员礼佛之所,住持大师更是多次为皇帝讲经说法。
出殡那日,丹阳县主特地带了她府上的嬷嬷过来帮我,连带着一些平日里一起玩儿的姐妹们一起。
怕我一人操办这么大的事,太过劳累。
结果一行人就在我府上见证了这一幕:
香台倒了,贡品满地。
大师颤抖着手道:“国公府曾有妖孽藏身!”
“此话怎讲?”我连忙上前,一脸惊慌地问道。
大师道:“近来府上可有人行为举止颇为反常?会胡言乱语,就像变了个人?”
我一时沉默。
丹阳却道:“怎么没有?就是这府上死去的二小姐,前几个月还在我的赏菊宴上作了一首奇奇怪怪的词,说了好些咱们都听不懂的话呢!”
大师连连哎呀几声:“这是妖孽,这是来毁我昭国根基的妖孽啊!”
“啊——”
丹阳县主连着几个世家小姐一并退后。
我也故作惊讶,忙问大师:“这可如何是好?”
大师道:“此妖孽非我世之人,乃是异世而来,如今死于火海便也罢了。若非如此,哪个待在这妖孽身边,都必有大祸啊!”
大师的话,不过短短三日便被丹阳县主等人传遍了全京城。
大师之言,无人不信。
魏国公府的二小姐本是个知书达理、谦逊温和的人,可不知为何有一日突然变了性子,从此便言行无状,惹出许多事端。
原来竟是妖孽缠身,还害了魏家二小姐一条命!
这话既然满京皆知,宁王府也不可能不知情。
宁殊如今知晓魏苒是妖孽,却还依旧愿意收留她,我也想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不过很快就有人告诉我答案了。
那日魏苒从魏国公府逃走后便去找了宁殊,并且告诉宁殊她知道三皇子密谋造反,打算扳倒太子。
她劝宁殊倒戈向太子,助太子荣登大统。
我还是小看了魏苒,小看了她的野心和自负,以为她当日被我一激,便会放弃太子,全力攻下宁殊。
魏苒的心思我是明白的,她既然要攻略太子,便不能让太子败给三皇子。
宁殊的书童跪在我面前,将魏岚与宁殊的对话悉数说与我听。
这书童是我当年离开京城时,外公找机会安插入宁王府的。
我和外公说不必如此,宁殊对我是真心喜欢的。
外公却道:“但他也是宁王世子,多的是酒局应酬,就怕他醉酒后被人钻了空子。岚岚还小,这次就听外公的,好不好?”
我终是点了头。外公的话不无道理,我是世家嫡女,自然不想嫁入宁王府前,夫君便已有妾室或庶子女。
只是万没想到,当年我安插在宁殊身边阻挡他烂桃花的眼线,如今竟在别处帮了我大忙。
我想起那日茶楼,宁殊和赵明玦剑拔弩张的样子,便问书童:“那宁殊如何回的?”
书童回答:“这世上无人不爱权势。”
是啊,倒戈太子,太子登基后他便是心腹权臣;而若三皇子胜,便是宁王赌赢了,宁家从龙有功,宁殊是宁王世子,往后的日子必是坦途。
真是怎么想,都很划算呀。
11
三皇子反了,宁王相助,反得极为突然。
不过赵明玦早有防备,虽有些损失,但还是将三皇子一脉诛杀殆尽。
宁王当场便砍了头,宁殊也被押入死牢。
宁殊在牢里吼着要见我,否则绝不将魏苒的藏身之所说出来。
不得已,我只能去见他。
宁殊如今是阶下囚,落魄得我都险些认不出他。
他问我:“你恨我吗?岚岚。”
我摇头,有爱才有恨。
他却在我摇头后哭了出来:“岚岚,魏苒劝我投靠太子,说只有权势就能换回你的爱,因为这世上无人不爱权势。”
“可我不愿意,我不愿从一个觊觎我妻子的人那里得到权势,我更想自己去争取,我不愿居于太子之下,不想承认我事事输他。”
“可我败了,我还是败了……”
宁殊后来的疯话我没再听了。
离开地牢前,他告知了我魏苒的所在。
官兵按宁殊说的,在城外的一个庄子上找到了魏苒,将她带到了我和赵明玦面前。
魏苒看见我时浑身颤抖,尖叫怒骂道:
“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我不会失败!为什么?你好像总能知道我要做什么?为什么?!”
我却知道,这表明她已到了穷途末路,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赵明玦拔出皇帝赐予、梵音寺住持大师开过光的天子剑,直指向魏苒。
魏苒看着冰冷的剑尖,疯狂挣扎尖叫。
“我是来帮你的啊,太子!我是你未来的太子妃,我能帮你让昭国更加繁盛!”
“你应该爱我的啊!太子,我会很多很多,我可以为你造火药,我知道如何制造肥料可以让农作物长得更好,我、我还会制盐,制糖……我……”
魏苒还想再说什么,却已经被人用绳索勒住了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需这几句,她便在赵明玦面前自证了我的说法——她非这个世界的人。
天子剑朝魏苒刺过去时,魏苒突然浑身抽搐,冷汗不止。
只差一寸,赵明玦的的天子剑在她心口处只差一寸的位置突然停下。
魏苒昏过去了。
与此同时,我似乎听到了一声——任务失败,玩家已退出游戏。
没有什么比自己要攻略的对象,要亲手杀死自己,更能证明任务失败得彻底的了。
赵明玦收回剑看向了我,我朝他点了点头。
我把昏迷的魏苒带回了我住的院子,在她醒来前,我想一直守着她。
那是一个秋末难得温暖的午后,窗外红枫摇曳,几缕阳光穿过叶缝,落在魏苒的脸上。
她被阳光刺了眼,慢慢睁开。
看见我的那瞬,她唤我一声:“阿姊。”
这一声阿姊,让我知道,她就是魏苒。
是我的庶妹回来了。
12
魏苒的身体花了许久时间才养回来。
巧儿见她终于能下床走动了,喜极而泣。
魏苒也眼中带泪地安慰她:“傻丫头,我好好的,别哭了。”
我见她们主仆二人情深意切,便故意冷着声音道:“药都凉了,先把药喝了再哭。”
巧儿连忙点头:“对对,小姐先喝药。”
魏苒乖乖喝完了药,巧儿把药碗端了下去,院子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问她:“你当初为何会落水?”
魏苒说:“我只听到一个声音说‘玩家请就位’,而后就有一股力量把我推下水。”
魏苒继续说:“醒来后,我就被困在了黑暗中了,我能听见她的想法,也能透过她知道外面都在发生什么事,但我掌控不了自己的身体。”
“后来,我发现,她睡着后,我就能从我的身体里出来一小会儿。”
“直到我听到她说,她要当太子的救命恩人,而爹爹会因此死在岭南。我太害怕了,那天晚上我跑到阿姊的枕边拼命的喊,用尽所有力气想把听到的都告诉给阿姊听。”
魏苒说完,松了口气:“好在,阿姊果然听到了,也救回了爹爹。阿姊果然是我认识的最厉害的人!”
“苒苒才是最厉害的。”
我抚摸着魏苒的头发,有些心酸。
她只想着救我,救父亲,救国公府。可我也想要救她。
这就是家人吧,当我们被他人掌控命运时,都选择了拼尽全力的去救对方。
国公府的二小姐死了,魏苒不能再以她自己的身份生活。
索性,这也不算坏。
脱离了国公府小姐的身份,她可以更自由一些。
魏苒曾说过,最想当一个厨子,我索性给她买了个铺子,让她直接升级为老板娘。
她可以在她的小厨房里尽情捣鼓研究新的菜品,我总会去捧场。
同样捧场的还有太子赵明玦。
我又非蠢人,哪能看不懂他的心思。
那异世女虽恶劣,有些话却说得却没错。
昭国的女子,的确大多以夫为天,依附男子而活。
我曾为宁殊约束过一次自己,如今却不想为另一个男人,再伪装自己的本性。
赵明玦说:“做了太子妃,你依旧可以是魏岚。”
我却知道,高处不胜寒。
何况我也有我的理想和目标。
广阔的天地,我还没看完。
赵明玦道:“孤可以等你。”
我骑上高马,背上我的箭筒,与赵明玦作别。
“太子莫等。”
他的未来是皇位高堂,天下苍生。
我的未来……在我自己手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