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体力真好，一路追到小区外，气喘吁吁的乐瑶才拉住荆天晴。
“你跑什么呀？”
“要你管！”天晴怒冲冲地甩开乐瑶。
乐瑶怔住了，她看到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着泪花。那是一种小孩子受伤时才会出现的表情。
“你不是不喜欢郭莫忘？他们离婚，你应该高兴才对。”乐瑶说。
“你不是也不喜欢她吗，那你高兴吗？”年轻人的气力充沛，什么话都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出口，“还是你觉得他们离婚你就有机会了？”
“你什么意思？”乐瑶愣住。
天晴表情倔强，却移开眼神。
“你听谁说的？”乐瑶的语气变得僵硬。
天晴还是不说话。
“你哥跟你说的？”乐瑶感到心慌。
“我妈说的。”天晴垂下眼。
“她胡说！”乐瑶的声音忽然变大，“根本没有的事。”
天晴扁着嘴，瞪乐瑶一眼，“别不承认了，你不是还给我哥写过情书，他以前的东西全放家里，我妈翻到的。”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打在乐瑶头顶。最不想让人知道的事让最厌恶的人撞破了。
“那……那只是封普通的信。”
天晴看着乐瑶的眼神既鄙夷，又似乎带着点同情。“胆小鬼。”
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坐在便利店靠窗的位置上吃关东煮。
“我哥有什么好的，你们为什么都要喜欢他？”天晴咬下串子上的鱼豆腐。
“说了我不喜欢他！”乐瑶恼怒道，“你哥知道你妈乱翻他东西吗？一点也不尊重别人隐私，尽跟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天晴嗤了一声，“隐私？我家可没那种东西。”
“喂，你会抽烟吗？”过一会，天晴忽然转头望着乐瑶。
“你才几岁就抽烟？”乐瑶吓了一大跳。
“没抽过，不过你可以教我。”天晴的眼里闪着调皮。
“我看起来像是会抽烟的人吗？”乐瑶翻白眼。
“像。”天晴点点头。
乐瑶轻拍一下天晴的脑袋，“别学电视里那些不良少年，抽烟会得肺癌的。”
说完还觉得不够，乐瑶在手机上又搜出一张图，两个人类肺部的对比。“你看，左边这个是健康人的肺，鲜红、清爽，右边是抽烟人的肺，黑乎乎，全是焦油，可怕吧！”
天晴盯着看了一会，“那左边这个又鲜红又健康的人怎么也死了？”
乐瑶张口结舌。
天晴耸耸肩，“这张图片不正说明了，无论抽不抽烟，人都会死的吗？”
“歪理！”乐瑶笑了，她忽然觉得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
“哎。”天晴吃完杯子里最后一个鱼丸，忽然长长叹一口气，“人为什么要结婚呢？既然结婚了，为什么又都要离婚呢？”
乐瑶望着她，“还有谁要离婚？”
天晴瞪她一眼，重重将杯子放回桌上。“走了。”
走到门口她突然又停住，“我觉得我哥不好，你要是一定得跟男人结婚，就选林牧晨吧。”
乐瑶觉得自己的脸热起来，可不等她解释，天晴已经大步迈出了便利店。
“脑子里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乐瑶用竹签子用力戳着杯中的海带。
走出便利店，乐瑶转头又看一眼莫忘家那栋楼。
高耸的大楼，数不尽的窗户，每个窗户都像一口又窄又深的井。
但人只要挨近些，趴在井口向下一望，那深邃和幽暗便能使人晕眩，稍不小心就会像催眠般探出身子往下坠。
郭莫忘，你还好吗？乐瑶的眼眶不觉有些热了。
隔天中午，建军带着他的好几个朋友来到张娴家，他们挤在柜子前热切地抚摸着每一个包包，时不时发出的尖叫让张娴心惊胆颤。
她徒然地伸着手，却阻止不了自己的宝贝们在一双双贪婪的手里流转。“小心点啊。”她只能不断地重复这句话。
“怎么回事？”刚进屋的乐瑶看到这一幕，不解地望向小果。
“是这样的。”小果解释道，“你不是问我哪里可以回收名牌包吗，我一个这辈子都没有拥有过名牌包的可怜女孩，怎么会知道那种地方呢，所以呀，我就请教了一下身边对时尚这块最有发言权的人。”
她的手指着建军。
“他？”乐瑶看着那个穿尖头皮鞋窄脚裤怀里抱着个黑包拼命揉搓的男人，有些不敢苟同了。
“张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出这么好的货不喊我！”建军向张娴甩了一个白眼，“不管，这个我要了。”
“不行！”张娴脱口而出。
“行！”乐瑶把她伸出去夺包的手死死拽住。“那现在开始拍卖吧。”
“拍卖？”建军搂着包，一脸的警惕。
“对呀，肯定不止你一个想要这个包吧？”乐瑶巡视全场，发现每个人的眼睛都像饿狼般冒着绿光，她从角落里的工具箱中翻出一把小锤子，又在桌子上垫一本书，郑重地敲击一下。
“底价两万，价高者得，拍卖正式开始。”
“两万一！”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前，一个穿丝绸衬衫的小个子男率先举手。
“你敢跟我抢！”建军瞪大了眼睛，“两万三！”
此起彼伏的叫价声中，张娴生无可恋地瘫在小果怀里。
人走光后，小果从卧室里出来时轻轻阖上房门。
喊得嗓子都哑掉的乐瑶仰头灌下一大杯水，“她怎么样？”
“割肉救命，痛彻心扉。”小果同情地摇着头。
“不错啦，卖四个就凑够钱，而且我不是跟他们说好了嘛，一年为限，张娴有钱了就马上赎回来。”
“你可真是不懂爱包人的心。”小果感叹，“别说一年了，就算是一天她都受不了啊，看过魔戒吗？My precious！她现在就是个咕噜。”
“钱转给周琴没？”这是乐瑶最关心的。
“转啦，我看着她转的，还不忘叮嘱人家赶紧把她那香奈儿长盒子送回来呢。”小果羡慕地叹一口气，“你说你，还想借钱给人家呢，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我去看看她。”乐瑶走向卧室，小果顺势说道，“我先回去喽，你也快点哦，别又迟到给王业飞抓把柄。”
乐瑶轻推开房门。床上的人背对她躺着。
“还难受呢？”乐瑶挨着床边坐下。
张娴挪动一下身体，没说话。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存款也给骗光了，继续卖包吗？”
“绝不可能！”张娴突然掀被坐起，两只眼睛通红，原来她一直在哭。
“好了啦，别哭了。”乐瑶伸手抱住她，“知道你心痛，但比起被抓到警察局，还是想想怎么赚钱才能把你宝贝们赎回来。”
张娴越哭越凶，“我给岳飞打电话，他可以帮我。”
“他愿意帮你的话，你何必去小学同学群里借钱。”乐瑶不留情地戳破。
“他……可能在忙。”
乐瑶只是静静地看着张娴，张娴最后泪如泉涌，“为什么他就不理我了呢？人怎么能说变就变呢？他明明说离婚了有事也可以找他的。”
乐瑶拍着朋友的背，将那些原本要说出口的残忍的话都咽回了心里。
女人啊，因为害怕想象中的风雨，就宁愿蜷缩到一个男人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