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答应了。
小蕊着急提醒我,【糊涂啊思睿,你调组后再开除你就不用赔偿了。】
我当然知道蒋姐的算盘。
我得罪了未来运营部老大陈浪,有点脑子的领导都不可能接收我。
到时候,人力再随便调我去做客服,做清洁工都行。
【你早点准备劳动仲裁吧。】
我发了个摇头的表情包。
现在走的话,太便宜陈浪了。
碰巧,陈浪端着咖啡走过来,恶意撞了我的椅子,「调组?我看也没有其他人敢要你。」
因为我的「带头叛逆」,部门里的年轻人最近不怎么听话了,他恼火得很,正愁找不到杀鸡儆猴的机会。
于是扬起了声音,「林思睿的所作所为我已经准备公布在行业群里了,避免祸害同行,其他居心不良的人现在改正还来得及。」
说罢,他得意洋洋地低头想欣赏我吃瘪的表情,却先看到了我故意放大的PDF。
【运营副总陈浪失职行为一览】几个字格外扎眼。
陈浪一下噤了声。
这时转角处传来一阵高跟鞋声,前段时间从外企高薪挖来的另一位运营副总,王莹出现在面前。
她环顾了办公室一周,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你就是林思睿吧?我们聊聊。」
7
重新和王莹面对面坐在咖啡厅,我再次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觉。
前世,我被陈浪pua到差点重度抑郁,是王莹伸出了援助之手,调我到了新项目——逐风。
在逐风,不需要害怕说错话,不需要害怕「聪明」,更不需要时刻想着如何拍马屁。
踏踏实实做好事情就好了,我也在她的信任和教导下,做出了第一个千万销售额的案子。
可惜这么优秀的人,最后也被陈浪……
重生的第一天,我就开始想办法和她搭上线。
思绪回到现实,王莹优雅地抿了口咖啡,「你做的竞品分析和运营思路,我看了,很到位,很有前瞻性。」
她顿了顿,欲言又止。
我明白她的顾虑,毕竟重生以来,我一改怯弱的形象,成为了重拳出击的职场颠婆。
我做的事没错,反抗也没错,但在大部分管理者心里还是属于闹事找茬了。
我思考着如何为自己辩解。
结果王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你最近太酷了,我要是年轻个十岁,也跟你一样骂死他们。」
我一愣,也跟着笑起来,心想着又被王莹不近人情的外表骗了。
她私底下是个大大咧咧的侠女,没少为受委屈的下属出头。
更何况一腔抱负的她,面临着一个艰难的关头。
前世这个节点,逐风推进并不顺利,立项一年多,还没正式上线。
把握核心业务的陈浪没少在会议上打压王莹,逼得她下了半年必盈利的军令状。
现在我带着前世的记忆回来了。
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我和王莹聊得越来越深入,慢慢引导她往上辈子砸了大量时间精力摸索出来的正确道路上去。
聊到最后,王莹兴奋地直拍大腿,「思睿,有你真好。」
她掏出手机哒哒哒敲了好几个字,然后向我伸出手,「以后多多指教了,林思睿。」
8
我和王莹有说有笑地回到了办公室。
就在电梯里的一小会,人力的职位调动通知也下来了,我开心地直蹦,小跑着冲回了工位,打算今天就搬走。
王莹也笑呵呵地陪我收拾。
陈浪脸绿得跟青菜一样,阴沉沉地说了句,「王莹,打D的员工你也要,真担心逐风的前途。」
王莹替我收拾着小书架的杂物,边说,「陈总,您是给她打了D没错,但我听说,您组里的事情基本上是思睿做的。」
「与其担心我怎么样,不如操心操心缺了个得力干将,下个季度怎么办吧。」
轻飘飘的两句话一出来,整个部门的温度也下降了好几度,和我相熟的同时流露出了羡慕的神情,而那几个老油条和陈浪一样,强装镇定。
不知道谁悄悄骂了句,「还真以为自己是大动脉了?」
我没理会他们。
临走时,故意往陈浪的方向晃了晃电脑,用口型说道,「PDF我还留着呢。」
陈浪终于按耐不住,怒砸了手边的水杯,「林思睿,你到时候一定哭着求我。」
9
有了我的帮助后,王莹本来推进不顺的逐风开始高速运转。
不仅提早了两个月上线,首日数据还挤进了榜单前十。
相比之下,陈浪的部门就不是很好过了。
陈浪之前骂过,我是啥事都管的老妈子。
但他没意识到,这也代表我承担着枢纽工作,推进整个部门的工作流。
没我的第一天,所有的流程都乱了。
许久不干活的老油条甚至上错了价格,造成了几十万的损失。
几乎是一天一小错,三天一大错的节奏。
陈浪加倍「奴役」剩下几个能干活的年轻人,更挑起不满。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摆烂的摆烂,能跳走的都拿了高薪Offer跑了。
到了月尾,一锅老油条走在路上都是一股被生活折磨得焦了的糊味。
而我喜气洋洋,拿到了本该属于我的A,工资还提高了50%。
王莹欣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逐风的顺利进展也使王莹成为运营总监的有力人选。
势头开始有了压过陈浪的迹象。
组里的人奖金发满,高兴得不行,开始聊起周末的安排。
办公室另一边的人却起了争执。
「老子这个月加班了6天,你给我评B?」
「那个BUG我通宵改的,C是怎么回事?」
我一看,哟,忠心耿耿的老油条们和陈浪动手了。
蒋姐慌张地在其中拉架,直接被一只水杯爆了头,血混着玻璃碎片流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抱着手,静静看着眼前的闹剧,觉察到陈浪忽然投过来的怨恨眼神。
我回敬一个白眼,心却莫名感觉不妙。
10
第二天,逐风的新用户数断崖式下降,一查发现好几个投流平台的数据跌到了百位数。
我一到工位上,马上开始联系几个平台的负责人,统统已读不回。
好不容易拨通相熟平台大哥的电话,他却支支吾吾,「思睿,不是哥不帮你,你们得罪人啦。」
我想到了陈浪。
行内抢关键词是常态,但要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必然是走了歪门邪道。
陈浪刚好和这几家平台走得很近。
大哥听我沉默,继续说道,「我也不是帮你……其实你们也可以……」
他说了个天文数字,我冷笑一声,挂断了电话。
抬头碰上王莹一脸忧愁地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她疲倦地揉着太阳穴,问道,「思睿,今早是怎么一回事?」
我赶紧拉着她到了僻静的角落,讲述了我的猜测。
王莹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陈浪?我们可是同一家公司的,你有证据吗?」
我咬着唇,摇了摇头。
王莹叹息一声,「刚刚给董事长汇报,一打开数据,跌成这样,我被好一顿骂,陈浪还说我运营不好的话给他,别浪费公司的资源。」
「现在怎么办,改策略起效也不大。」
我也忧虑。
早上和几个同事修改了好几版的推广策略,上线后依旧无法突围。
再调高就会触到费用控制底线,达不成盈利目标。
陈浪那边的预算多,烧钱没问题。
而逐风作为新项目,预算是很有限的。
如果砸下去没有水花,完了就是完了。
不砸,按照现在这个情况,也是完。
我茫然起来,难道上辈子我斗不过陈浪,这辈子还是斗不过吗?
王莹喃喃自语,「难道我们非得投流不可吗……」
一言惊醒梦中人,我连忙确认了手机日期,想起了未来会发生的一件事。
11
「你认真的?我们all in这里?」
王莹不可置信地划拉着我推给她的APP,上面的用户实在太少。
我干巴巴地解释,「其实它的玩法很新颖,有火的潜质。」
王莹迟迟没说话,最后还是相信了我。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逐风撤回了大部分的投流计划。
陈浪那边如我所料,和平台达成了不可见人的交易。
即使看到我们撤场,依然加大投入。
每项数据都好看得不行,成交额也达到了新高。
故意美化成本的数据自然得到了董事长的认可。「果然是中坚项目,中流砥柱。」
相比之下,逐风就很落魄了,哪个唯独来看都很低迷,更显得刚上线时的风光是昙花一现。
董事长忍不住责怪、敲打,「某些项目,该发力要发力了。」
周会结束后,陈浪拍着大肚腩耀武扬威,「都说啦,这种D员工怎么能干出大事?」
他得瑟极了,「王莹,我欣赏你能力的,逐风黄了,可以来我底下干。」
王莹礼貌地笑了笑,「不用了,我们今天还有大活动,告辞。」
她拉着我的手离开。
身后,陈浪和一群人笑作一团,「做成狗屎样还有活动?打肿脸充胖子。」
现在的我没心情骂他。
印象中,千万级网红Stella爆红就是今天。
一整个早上,我都在不断刷新各大社交平台网页,刷到手腕都在微微发抖发疼。
终于等到Stella发出那条火爆全网的视频。
一刷新,浏览量好几万地涨。
Stella也顺利带火了驻扎的新平台。
而逐风早在新平台积累了一批种子内容,并埋好了转化链路。
仅仅是一天,就带来了数以亿计的免费流量,销量水涨船高。
「逐风半年的KPI都达成了!」
我激动地抱住王莹,喜极而泣,「我们赌对了!」
12
逐风搭上Stella爆红的信息传遍了整个公司。
来讨经验的人挤爆了聊天框。
本应最肯定我们作为的董事长,给到的却是质疑。
大字报在公司大群发出了没有多久,神情严肃的蒋姐就叫了我和王莹到董事长的办公室去。
一推开门,坐在董事长身旁的陈浪立马收起了舔狗的笑脸,压低声音,「王莹,你竟然搞内部贪腐。」
他甩出一沓文件,「Stella之前在的平台日活量刚过日万,你们就和她签订了百万的框架合同。」
「这不合适吧?难道Stella是你们的亲戚,你们用公司资金捧她?」
恶人先告状。
王莹不为所动,「我们可以保证跟Stella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随便去查。」
我不屑反问,「再说了,Stella的代言一天给逐风带来了亿级的曝光量,现在还在不停攀升,是谁捧谁?」
陈浪压不住气了,「没关系?没关系你们能提前一周准备好追热点?鬼才信。」
王莹深深地看了他一言,很无奈,「这不是恰好体现了我们的眼光和能力吗?」
「明明是串通好了,内部贪腐!」
陈浪话音未落,董事长就一记眼刀止住了他,转而朝我们和蔼开口,「王莹,你辛苦了,今天的事别误会。」
王莹笑着,却拍了拍我的手肘,示意是时候了。
我默契点头,拿出了U盘,「说到内部贪腐,反而是陈浪总,您问题大些吧。」
我随手拿过蒋姐的电脑,开始展示跟踪了大半个月的数据。
平台方的嘴很严,我怎么也挖不到消息。
好在陈浪忘了关我的权限,让我可以直接从后台下载到运营数据。
一拉一对比,哪怕是很少人投的小词,他们的单个费用都达到了惊人的三位数。
我下了个结论,「如此高昂的价格,只有一种解释,吃回扣。」
陈浪慌了,拍桌而起,「林思睿,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淡定耸肩,「我还有证据。」
然后摁到了下一页,是几段陈浪和供应商拿回扣分成的录像,是小张在陪同应酬的时候录下来的。
董事长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冷着脸叫法务财务进来。
陈浪连手指都在发抖,巴不得跪地求饶,「老板,我真的没干过这些事情啊,全是王莹和林思睿在诬陷我。」
我注意到眼神躲闪的蒋姐,嗤笑一声,「诬陷?我月初就通过pdf跟人力反映了你的人品和失职问题,只是……」
蒋姐连忙接话,「是是是,陈浪问题很大,PUA下属,搞小团体,导致大量人才离职,人力部正在商讨处理方案,准备下午跟您反馈呢,董事长。」
陈浪一愣,没想到会被蒋姐背刺,索性也撕破了脸皮,「你很干净么?谁不知道你收钱买卖岗位!」
两个人狗咬狗,疯狂抛出对方的黑料,听得董事长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忍无可忍,怒道,「够了!要不要点脸!」
陈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终于有了大仇得报的快感。
13
关于陈浪的处理做出的很快。
临下班的时候,OA就推送了罢免的通知。
小蕊看到这条消息,快乐地跑过大半个办公室,拥抱住了我,「思睿姐,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放过这个垃圾。」
王莹闻言也抬起头,笑盈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是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上辈子的我,其实有发现了陈浪和几个老油条手脚不干净的问题,还没来得及反馈,就被卖去了深山。
回来之后,我虽然表面发癫,但背地里依旧关注他们的动态。
他们是老手,吃回扣吃得隐秘。
若不是这群人被逐风的漂亮成绩逼急了,狗急跳墙,我真不一定这么快能找到突破口。
对于陈浪这种人最大的报复,就是彻底毁掉他根基不正的事业。
「走走走,庆功去。」
王莹愉悦的声音把我从思绪中唤回,一众小伙伴都站起了身,「去吃大餐咯。」
14
「让我们为林思睿举杯,感谢她慧眼识珠,为逐风博得一线生机。」
五星级酒店里,王莹定了豪华包厢,请整个项目组吃饭庆功。
被陈浪打压的半个多月来,项目组的成员都没少受气。
今天好不容易能直起腰板,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每个人都是扬眉吐气的笑脸。
他们对我夸赞连连,「思睿眼光真好。」
我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起身,「最重要的是王莹姐的信任,恭喜她升任运营总监!」
大家又是一阵欢呼,闲聊瞎闹到半夜还很有兴致。
我悄悄溜了出去,准备结账。
没想到还没出拐角,一只大手从后面上来捂住了我的口鼻,刺鼻的味道涌入鼻腔,我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我惊慌地发现自己在似曾相识的面包车里,手脚被捆得结结实实。
顶上上的照明灯亮了,身边还斜躺着一个昏迷的人,是王莹。
她此时也慢慢醒了,迷蒙着的双眼一下子瞪大,被胶带封牢的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再一抬眼,果然看到了陈浪淫笑着的脸。
上辈子也是这样的,我正在庆祝升职,下一秒就出现在驶往山区的面包车上。
只是这次连累了好上司王莹。
陈浪蹲下身,满嘴的恶臭扑到我脸上来,「你们竟然敢毁了我的事业?」
「我就是对你们太好了,我看你们到山里还能折腾出什么水花!」
屈辱的回忆涌上心头,我忍不住身体颤抖,仍强忍着破口大骂,「这次我我会报警抓你的!」
「报警?那也得找得到你才行啊,你要去的地方啊,有导航也得三天三夜才出得来。」
陈浪一脚踢翻了我,「同事一场,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叫声爸,说你错了,我就放过你。」
「你做梦!」
我忍着腹部的剧痛,试图向车外求救,结果新的胶带直接封在了嘴上,一句声音都发不出来。
陈浪不怀好意地打量了我好几眼,「真可惜,便宜村里傻儿子了。」
他作势要解开我的衣服,王莹见状疯狂地踢他踹他,也被狠狠地拍倒在地。
还没等陈浪做出下一步动作,伴随着好几声长鸣的警笛声,刺眼的光照亮了昏沉的车厢,面包车也被直接逼停。
「住手!警察!」
面包车后门被暴力拆开,愣在原地的陈浪被直接扑倒在地上扣上了银手铐,警察涌入把我和王莹都营救了出去。
陈浪不甘心地挣扎大喊,「不可能!林思睿,你又害我!」
我偷偷弯起嘴角,我都说了,这次我会报警的。
15
警车里,王莹惊魂未定地检查着我的身体,「你没事吧?没事就好。」
确认我没问题后,她才松了口气,转头感谢警察,「你们来得太及时了。」
「最重要的还是谢谢那个匿名报警人。」
我没有说话,只有脖子上的项链在微微发烫。
在深山里的每一幕都历历在目,我实在担心再被陈浪害一次,直接买了定位的微型装置,放进了随身佩戴的项链里。
只要我离开市中心一定距离,定位器就会自动报警,将我的实时位置发送出去。
我一直搞不明白为何陈浪也会出现在拐卖妇女的车上。
警察对陈浪严刑拷打后,问出了一个啼笑皆非的答案,就是他想看到我们的下场如何惨,如何被欺辱虐待。
因此加了一大笔钱陪同。
恰恰是陈浪这样「没脑」的行为,帮助警察挖出了一个小型的拐卖集团。
公司这边也结束了对陈浪受贿情况的梳理和核实,同步发起诉讼。
盘查出来涉事金额达到了惊人的千万。
他的这辈子,算是完了。
15
陈浪宣判的那天,是我升任运营副总的日子。
涉嫌拐卖妇女,巨大金额内部贪污,被判了十年牢。
法制节目上,他痛哭流涕,「我不是故意的,若不是xxxx逼我太紧……」
节目贴心地做了消音,我仍能从口型中读出自己的名字。
到头来,他还是怪我。
王莹百忙中抽出空,瞥了眼我的电脑,小声骂了句,「便宜他了,十年就能出来了。」
我笑了笑,陈浪真正苦的不是坐牢,而是出来后的日子。
拐卖集团可不会放过他。
毕竟凭他的一己之力,断掉了山村的「老婆输送线」,也动了不少坏人的蛋糕。
那时候,等着他的可是比死更残忍的折磨。
想到陈浪终于一天也会被丢进猪圈里,和猪抢食,浑身猪粪,动不动还得挨打受辱,心情就无比畅快。
「思睿姐点的豪华下午茶到咯。」
小朋友们雀跃的欢呼拉回了我的视线,王莹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升运营副总,这么大手笔啊。」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举起了手中的可乐,「双喜临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