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个人第一步踏上那间神秘的小屋,苏枕的心中立刻升腾出一股奇异的感觉。她的脚下所踩着的,并不是一间水泥石灰砌成的死的房子。
而是一片呼吸的沼泽,黑暗里到处充满了眼睛,不怀好意的窥视着。
这样的感觉很糟糕,她向前紧走了两步,靠近言古,言古的右手在裤缝上轻轻摩擦,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拉着她。
就在这时,苏枕一个踉跄,扑在了言古身上。如同火星撞地球一般,脑海中噌的一下点爆开了无数的火花,木调香味在鼻腔中缓慢弥散。
尽管对甜暖的温度有些依依不舍,苏枕还是做贼心虚的从言古身上弹了起来。
“不是我。”苏枕涨红着脸,赶紧解释。
的确不是苏枕故意的,因为迅速分开后的两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大地的摇晃。
大部分时候都是不急不徐,微微晃动,时间久了,就像一个浪头忽然冲过来,大力的耸动一把。
“我知道。”言古简短的说,“这个房间有问题。”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要感到了脚下的律动,调整气息,稳稳站牢。
听到言古认同他的解释,苏枕的脸色好了很多,“真是的,晃来晃去,像坐船一样,害我站不稳,我从小就不擅长坐船。”
“那可就糟了。”言古环顾自周,随意说道。
苏枕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觉得自己眼下所处的空间上尚算广阔,向前看和向后回望,都逐渐变得一样的逼仄。
苏震惊的目瞪口呆,“天呐,谁能相信,最后一个不应该存在的房间,居然是在一艘船上。”
“不一定是船,”言古提醒道,“我们毕竟从外面已经看到了它的形制,那不可能是一艘船,更不可能是在海上。”
“唯一可能性比较大的,就是房间里面被人为设计,把房间区域做成了船一样的观感,再加上脚下设置了机关相配合。模拟我们在船上的体验。”
苏枕点点头,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率先路过船舱向船头走去。
在前方,颜色阴冷的光线亮了起来,勉强可以看清一切轮廓。他们正在走向的船头方向,阴影绰绰站满了“人”,不过都不动,苏枕想象那应该是雕塑。
她原本以为有了光明会驱散心恐惧,但是她低估了对方的恶意,那些光明,是为了照亮恐惧。
他看见那些雕塑家将整个船布置的无比的诡异和恐怖。正中间的一个高大男人尚算正常,他穿着异域风格的长袍,双手虚托,抱着一个一米见方的箱子。
因为人像伟岸,箱子倒也不显得如何巨大了。只是上面有一封黄色的锦囊,还是显得十分惹眼。
他的身边,有仆人为他执着钩和权杖。还有各种各样的怪物拱卫着,要它是直立行走的人身胡狼头,有的是鹰头女人的身体,甚至还有青蛙头的怪物,他们夹杂在一群正常的人类形象中。
既显得和谐,又反衬的更加荒诞,色泽艳丽而诡异,兽人们的牙齿和眼角都闪着狡诈邪魅的光芒。
甚至脚边的猫和鳄鱼,都因为坚硬默默地散发着恐怖的气息。
苏枕倒退了一步,“言古,这个地方就像是小时候看过的鬼屋一样,虽然没有什么断肢人头之类的,一样让人觉得阴森可怖,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
“等等,”言古并没有立刻就走的打算,“你看看中间那个只为英武高大的雕像。”
“我看到了。”
“他的形象和地位都是非常突出的,以凸显出它的领导者风范。”
“我知道,周围拱卫他的不管是人还是怪兽,都比他身高较矮,眼里流露着崇敬的目光,从视觉上就可以看出他们的从属地位。”
“所以呢?”
“所以我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宝贝,被这样一位王者抱在怀中。”
苏枕哀叹了一声,她其实也早已发现,那个箱子并不是雕塑,而是有着真实的锁眼和锁扣。
但是她毕竟是一个普通人,就算跟着言古涨了些胆量,也还是不久前的事情。一旦面对恐怖和诡异的事情,第一反应还是想要想要速速逃跑。
“你踩着我的肩膀上去,把盖子掀开。”
“好”苏枕责无旁贷的踩上了言古的手掌,在他有力的托举下,越过木箱和锦囊,用高大的雕像脸对着脸。
雕像的眼仁仿佛在转动,看的她心里毛毛的。眼中的悲悯和残忍,纠结成一股奇怪的吸力,似乎要将她卷进滚滚的沙暴。
“留下吧孩子,留在我的跟前,伏在我的脚下,永生是我的恩赐,也是你的归宿。抛却尘世的痛苦,回归无忧的乐园……”
随着那蛊惑的声音,苏枕的脑中浮现出一副又一副画面,她看到过年时,福利院吃饺子,她开心而珍惜的数着少的可怜的饺子,一小口一小口的把带着肉香饺子皮吃掉,想把饺子的肉馅留在最后慢慢享用。
却被几个大点的孩子趁老师不注意,一把把她推倒,把装着肉馅的大瓷碗无情的抢走。
她看见自己攒了无数的塑料瓶子,终于买下了心仪已久一盒彩笔,却在回福利院的路上赶上了暴雨。
她不小心绊倒,摔在地上,呛了好几口带泥的污水,那盒心爱的彩笔也一跤跌进了一个没有盖的窨井里,像青蛙那样,咕嘟冒了个泡就不见了。
简直就是短短的人生最沮丧的瞬间,无边无涯的委屈和算出漫上了心头。
有些事情,小的丝毫都不起眼,可是它的影响力,却足以在多年的一个午后,让你泪流满面。
苏枕一面流着眼泪,一面本能的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拼命的控制自己。
言古不住地摇晃她,她的迷茫的脸庞却依旧挂着明亮的泪痕,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一样。
“真的那么不开心么?你走过的路,踩了多少荆棘玫瑰呢?为什么还要赤着脚笑着?”
言古晃着怀里的苏枕,觉得她的悲伤越发的像一口孤井,将两个人都沉溺了下去。
他终于低下头,吻向了苏枕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