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凡猝不及防的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赶紧抽回手说道:“等会,你离我远点,我可没有兔子爷的爱好,说话就说话,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那李诵闻言讪讪的抽回手不好意思的说道:“不好意思啊,秦哥,我有点太激动了,主要是我看到冷凌家现在的情况心里着急,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这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能帮她们一下的人,一激动就有点手足无措了,那啥,你可别介意啊,秦哥。”
“行行行,不介意不介意,那什么这肉串啥的这不也上好了吗,咱们赶紧上手烤着,然后边吃边谈,你看咋样?”
“好好好,你看我这一激动都忘了秦哥你这忙了一天了,早该饿了吧,那什么我这刚才在等你的时候已经烤好了几串,来,给你,你先垫吧垫吧,我接着再给你烤,你就别伸手了,烟多,我烤好了直接给你就行了,你只管吃。”
“行了,我自己来吧,又不是什么豪门大少爷,哪那么多事啊,我以前就一搬砖的,你别那么客气,咱们各人烤各人的,烧烤嘛,自己动手才有味道。”
说完秦凡不管李诵自顾自的就拿起几串烤肉放到了烧烤架上,随着一阵油烟带着香味升腾而起,秦凡一边翻着肉串一边说道:
“行了,现在这也没外人了,你总该可以放心的把冷凌家的情况跟我说一下了吧。”
“行,那秦哥咱们各烤各的,趁着烤肉串的功夫我跟你说说冷凌家的情况,从哪说起呢?唉……冷凌家的情况说起来还真是话长呢。”
李诵说完顿了一顿理了理头绪,才又接着开口说道:
“冷凌家的情况挺复杂的,她们家以前就在这个村子里住,我们现在待得这个院子就是她家的,我家就住在隔壁,和他们是邻居。”
“冷凌的爸爸姓孟,我一直叫他孟叔,妈妈姓陈,我一直叫陈婶,她还有个哥哥叫孟东海,一年前因病去世了。”
“嗯,通过姓氏秦哥应该也看出来了,冷凌不是亲生的,他是孟叔以前收酒瓶的时候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当时孟叔一家人欢喜的不得了,因为陈婶的身体原因,在生完海哥后就一直不能再生育,所以当时冷凌的到来给她们这个家庭带来了很多欢乐,当然这些都是听我爸说的。”
“因为我们两家是邻居,所以从小冷凌就跟在我和海哥后面疯跑,掏鸟窝、抓泥鳅、呃..还有砸人家玻璃。”
“孟叔和陈婶海哥他们也一直将她视若己出,因为陈婶身体不好,没办法进行重体力劳动,我听我爸说为了养活海哥冷凌他们两个,孟叔大冬天的四点多就骑着自己那破三轮出去捡破烂收酒瓶,回来后又到工地上去搬砖,有时候甚至去卖血养家。”
“就这么着过了好多年,随着海哥冷凌他们慢慢长大,生活开支也水涨船高,于是孟叔在外面工作的时候,陈婶一个人就在家里支起了一个馄饨摊,开始卖点馄饨火烧啥的贴补家用。”
“由于陈婶家的馄饨个大馅多皮薄,又正好赶上国家强力推行城市化进程,那时好多外地务工人员都租住在我们这一块,一来二去的,她们家的馄饨摊竟然打出了名气,于是孟叔也不再继续捡破烂收酒瓶,开始在家安心的帮忙操持起了馄饨摊。”
“由于一家人踏实肯干,馄饨摊生意越来越红火,随着网络的普及,有些人甚至还从海清区专门大老远的跑来这就为了吃一碗孟叔的馄饨。”
“于是孟叔他们就将家里这几间瓦房整修了一下,挂了个招牌,名曰孟家馄饨,专门招待那些远道而来的食客,当然价格也稍微贵了一点,但因为馄饨的确好吃,所以虽然价格比以前高了,但可能是因为环境好了的原因,食客反而更多了,于是孟叔家的日子也开始越过越好。”
“就这么着过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三年前海哥因为对摇滚的热爱,家里情况又越来越好,于是就自己拉了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组建了一个乐队,冷凌因为喜欢唱歌,便也跟着海哥他们一起玩音乐,时不时的还会跑店里来给那些食客唱唱歌跳跳舞,搞得一帮文艺青年更是大老远的跑这来一边吃馄饨一边听摇滚,弄得这店里还挺小资的。”
“直到一年半前,大概真是命运作弄吧,有次海哥在店里给人唱歌的时候在众人面前突然就晕倒了,之后手忙脚乱的众人将海哥送到医院检查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海哥得病了,是...是艾滋。”
秦凡听到这就被吓了一跳。
艾滋?没搞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得了这种病呢,难道那海哥私生活很不检点?
李诵说到这稍微顿了一下,先抬眼看了一下秦凡的反应后似乎猜到了秦凡的想法,于是又接着说道:“海哥在得病的时候还没谈过女朋友,也从来没碰过女人,所以孟叔他们在听到这个诊断结果的时候最初都是不相信的,但是在听从医生的建议对他们全家进行了一遍检查后看着化验结果,孟叔却被彻底的击垮了。”
秦凡听到这不禁欠了欠身子问道:“检测结果是怎么样的?”
李诵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检测结果显示,除了冷凌,孟叔和陈婶身上也有潜伏的HIV病毒,也就是说他们有血缘关系的一家都被感染了。”
秦凡听到这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一家人也太惨了吧,怪不得冷凌那天晚上一个人坐在墙角发呆呢,这要是自己摊上这么一档子事也许早就被压垮了吧,唉,还真是红颜薄命呢。
想到这,再联想到那天晚上冷凌那孤单的身影和空洞的眼神,秦凡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疼,才二十来岁啊,这么美好的年华,却摊上了这么一档子事,真是怪可怜的。
想到这,秦凡轻出了一口气,接着开口问道:“那后来呢,知道感染的原因了吗?”
李诵惨然一笑:“后来……后来海哥的病情迅速恶化,身体免疫力越来越差,短短半年身体就垮了,结果在一年前就因为一场简单的风寒感冒就被推进了急救间,等出来的时候只来得及说了几句话后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而感染的原因经过孟叔的回忆也大体知道了原因,刚才我不是说过孟叔为了抚养冷凌他们曾经卖过血吗,孟叔卖血的时候并不是到正规医院去卖的,他去的是私人的小诊所,因为那里一袋血可以多卖一块钱,就为了多卖那一块钱,孟叔在没有任何消毒防护措施的情况下被抽了血,而感染应该也就是在那时发生的。”
“至于海哥为什么会被感染?则纯粹是是源于一次意外。”
“以前孟叔不是经常收酒瓶吗,有一次天黑路滑不小心摔倒了,结果酒瓶子撒了一地,孟叔抹黑捡拾酒瓶的时候不小心被摔碎的玻璃碴割伤了动脉,送到医院后需要紧急输血,海哥的血型正好相符,于是为了省钱孟叔就没用医院提供的血浆,而是用的海哥的血,估计海哥就是那时候被感染的,至于陈婶那就更不用说了,夫妻总要过夫妻生活的,被感染也在意料之中。”
“倒是冷凌,得益于非亲生的身份逃过了一劫,而在海哥走后,因为孟叔觉着是自己的失误才毁了这个家,再加上潜伏的病毒也开始发作,所以在身体与心理的双重打击下就一下病倒了。”
“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孟叔他们家的事情通过好事之徒的传播,很快就在网上弄得人尽皆知了,虽然帝国法律并没有明令禁止艾滋病人不得从事餐饮相关行业,在办健康证的时候也没有HIV检测项,但总归会让人觉得膈应,于是那些曾经来馄饨摊吃过饭的食客在好事之徒的挑唆下,半年前不知从哪来了一群人就把早已关门的馄饨店给砸了。”
“这一砸,闹得村里人也知道了他们家的情况,于是好多人在第二天就把冷凌家给围起来了,嚷嚷着要让冷凌家搬出村子,不搬就要放火烧房子。”
“虽然冷凌家报了警,但警察在村民没纵火的时候也不好管这种事,只能是维持好现场的秩序,不让村民伤人,于是孟叔他们没办法就只好搬出了村子。”
“正好我在那旧厂区不是弄了个录音棚吗,在当时那边正好有个房子出租,于是我就帮冷凌他们联系了一下,帮他们租下了那个小院子,虽然屋子有些破败,但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不是。”
“这边这个院子因为肯定是没法回来住了,于是冷凌就把这房子给租了出去,可是因为曾经住过艾滋病人,所以租金少得可怜,而她们家又因为这两年不断的给海哥和孟叔治病,家底都已经被掏空了,馄饨摊又被砸了,所以生活一下子就陷入了困境。”
“本来冷凌都已经考上帝都音乐学院了,结果这件事情一出,家里也没钱再支持她上学了,再加上东海哥临死前将冰与玫瑰这支乐队托付给了冷凌,所以冷凌这一年间一直呆在乐队里,一方面是为了完成海哥希望乐队能和唱片公司签约的遗愿,一方面也是为了挣点钱贴补一下家用。”
“可他们乐队玩的这种重金属的曲风现在根本就不流行了呀,冷凌曾经试着提过改变一下曲风,可是没说上两句话就被队员以不尊重海哥的理念为由给挡了回来,特么的,我在旁边看着冷凌那黯然的眼神实在是难受啊,他们总说我是想泡冷凌,其实都是瞎扯淡,我有女朋友的,只是这么多年邻居下来,冷凌也是从小跟在我和海哥屁股后面长大的,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的,现在冷凌家是个什么情况他们又不是不知道,死抱着那所谓的情怀在那喝西北风,他们倒是无所谓,可冷凌该咋办啊?”
“要不是为了完成海哥让乐队签约唱片公司的遗愿,冷凌怎么会一直窝在他们那破乐队陪他们玩什么摇滚的情怀。”
“就在前几个月,唱响帝都海选那会,冷凌也带着他们乐队参赛了,可连预赛都没过就被刷下来了,人家评委直接直言不讳的告诉他们,冷凌的嗓子绝对没得说,但他们的这种曲风实在是让人接受不了,太闹了,而且还很颓废,除了对现世的讽刺,就是对生活的不满,没有一点正能量,与他们的大赛主题不符,所以是不会让他们参赛的。”
“为此一帮大老爷们还到冷凌家那馄饨摊去借酒浇愁,慨叹这个世界没人能理解他们,一个个喝的东倒西歪的,切,一帮无赖龟孙子,还指望别人理解,扯淡。”
“记得以前海哥在的时候他们乐队的风格其实并没有这么极端的,经常性的还会唱点流行歌曲啥的,结果海哥这才走了一年,乐队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唉……”
“冷凌就没想过离开乐队自己单飞?”
“这我哪知道啊,自从海哥过世后,冷凌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她总是跟在我和海哥屁股后面哥哥、哥哥的叫的,性格也很活泼开朗,脸上总是带着明朗的笑容,可现在整个人冷的就像一块冰一样,老是给人一种疏离感,我试探了好几次,她也只是淡淡的答应了一声,之后却一直没什么动作,所以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琢磨着可能她觉着她也亏欠这个家很多吧,毕竟如果不是为了养活他们两个,孟叔也不会去卖血,而且当时孟叔受伤的时候之所以没用医院的血浆就是为了给冷凌省出上学的学费,所以她才对海哥的托付这么上心。”
“其实当时海哥在从急救室里推出来的时候,我就守在旁边的,当时海哥的原话是:乐队是他负责组建的,不能让跟着他搞音乐的这帮兄弟没饭吃,所以希望冷凌将来如果能在歌坛闯出一点名堂的话,就照顾一下乐队的那些兄弟,帮帮他们,可谁知道现在却搞成了这个样子。”
“那今天冷凌家里关着门是不是因为孟叔的病情又恶化了?”
“嗯,本来冷凌家搬到这里后陈婶看冷凌天天那么辛苦就想把馄饨摊再支起来,结果冷凌在客人吃饭的时候坚持要先告知对方他们家的情况,可你知道一个艾滋病人开的饮食摊别人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了肯定会很介意啊,于是那摊子开了没多久就开不下去了。”
“结果她们家只靠冷凌给人伴奏加上间或接点小商演的钱维持着生计,孟叔又变成了一个药罐子,整天的花钱如流水的,你不知道,冷凌白天来录音棚伴奏,晚上还要到旧厂区的那几间酒吧去驻唱的,每天从晚上九点开始,一直工作到凌晨三点才下班,她不但驻场,唱完歌还要兼职做服务生,而我好几次都想帮帮她,她却始终不领情。”
“其实我也知道她是因为知道我家里的情况也不宽松才故意不领情的,我们家为了给我弄这个录音棚把房子都押上了,现在贷款也还没还完,而我过了年也马上二十六岁了,女朋友那边一直催着我们结婚,所以现在这情况我也帮不上太大的忙。”
“结果孟叔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家里的重担又全都压到了冷凌一个人的肩上,看冷凌那么辛苦的维持着这个家,心里实在难受,所以昨天晚上就喝农药自杀了,到今天早上我经过她家时看院子锁着门,于是就打电话问了一下,才知道了这件事情,本来我打算今天关上门去医院探望一下孟叔的,结果秦哥你们就来了,所以我就没去成。”
“那之后我又打过一个电话,冷凌告诉我孟叔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只是还得需要住院观察几天,所以冷凌现在还在医院,也因此今天才没来录音棚,家里也锁了门。”
听到这秦凡不禁长出了一口气,这一家人还真是命运多桀呀,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幸福的家庭基本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但自己既然知道了她们家的情况说什么也不能袖手旁观啊,想到这秦凡就开口说道:
“情况呢我大体了解的也差不多了,关键是你现在想让我怎么帮助冷凌呢?”
“秦哥,给他们的乐队写首歌吧,买歌的钱我来出,大不了我把录影棚也抵押上再去贷点款,我看过唱响帝都的节目,你那天一进门我就认出你来了,知道你曾说过你在梦里世界听到了好多经典歌曲,能不能找一首贴近他们乐队风格的曲子给他们,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他们能凭借你这首歌和唱片公司签约,那样冷凌就能从对海哥的承诺中解放出来了,当然仅凭一首歌就想签约唱片公司有点痴人妄想,但我也只能为她做这么多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就算最后没能成功,也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强,冷凌现在的样子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如果可能,我也诚心的请求你能多写几首歌给他们,至于买歌的钱我现在暂时拿不出来,但如果秦哥你相信我,我可以给你打欠条,等我有了钱一定会还你的,不知道这样行不行。”
“哦,对了,说到欠条,秦哥你上次去冷凌家吃饭的时候是不是偷偷给她留了2500块钱啊?然后第二天冷凌就找到我给我打了一张借条,让我再见到你的时候给你,说是算她欠你的,等将来有了钱再还你,你看我这一忙活就差点给忘了。”
李诵说着拍了拍脑袋,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白条后双手拿着恭敬的递给了秦凡。
秦凡接过欠条看了一眼。
嗯,字写得挺好看的,就是语气很格式化,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扑面而来,满满的疏离感。
秦凡摇头一笑,将欠条揣进兜里开口说道:“写歌是没问题啊,别说一首,十首八首的也不是事,可关键是你确定冷凌愿意接受我的帮助?这张欠条你应该看过了吧,这语气满满的疏离感啊,明显不想和我有什么牵扯的样子,我怕我会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
李诵听到这话也是有些无奈。
“那怎么办,要不我们不告诉她歌曲的来历?”
“那你怎么解释歌曲的来历啊,从天上掉下来的?行了,这事你别管了,告诉我冷凌他爸住院的地址,这件事我来处理吧,你就甭管了。”
“那行,那我就把孟叔住院的地址给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秦哥你尽管开口和我说,我肯定全力配合。”
“行,那咱赶紧吃饭吧,光顾着说话了,这肉串都烤糊了。”
李诵一听这话,不禁尴尬的笑了笑,之后又赶紧大声的招呼一声道:“服务员,给我们添点火,再给我们拿点肉串来,直接烤的熟一点,我们直接吃。”
说完又接着谦声的对秦凡说道:“那什么,秦哥,不好意思啊,是我疏忽了,招待不周,还请见谅,那冷凌这事你就多上上心,这是医院的地址,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
“行,赶紧吃吧,时候不早了,我还要早点回去养好精神应付明天的录音呢,冷凌那我明天晚上录完音之后就去,行了,这事交给我了,你甭管了,来,咱们赶紧吃饭,说起来我这饿得都不行了。”
“行,吃饭吃饭。”
于是俩人不再废话,稀里呼噜一顿胡吃海塞,等吃完饭后秦凡没在多话就直接开车离开了。
而李诵直到目送秦凡的车整个消失在黑暗中才转身朝自己家走去,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
“海哥,我也只能帮冷凌到这了,但愿这次我没看错人吧,希望冷凌能接受秦哥的帮助吧。”
“唉……”
说完又叹了一口气后就消失在了胡同口的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