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春去秋来，院子里面的花草换了一茬又一茬。
柳月如今日特地来见我，为我送来了京城好吃的桂花糕。
她现在已经是大名鼎鼎的柳贵妃。
很得霍广言的宠爱。
只是她一开口好像还是多年之前那个小女孩:“公主，你知道陛下新纳的妃子都很你很像吗？”
我沉默不知道如何作答。
柳月如站在花园旁边，这么多年老天爷好像特别偏爱她，岁月从来没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我看着她轻声说：“你忘记了吗，最是无情帝王家，深宫的女人有几个是幸福的。”
然后我将桂花糕递给她，叫她不必如此费心。
毕竟白月光难忘，如果我死在你手里，霍广言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她看着我，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逃一般的走了。
还有一句话我没提的是，我时日无多了。
多年之前从城墙上坠落，军医就曾告诉我活不过三十岁的生辰。
清明那天，我突然很想回到西凉。
贾平特地过来送我。
在路上他讲了很多兴军打仗的趣事，也讲了他刚出生的小侄子。
我见过那个小孩，实在可爱。
贾平很想让孩子认我当干娘，只是我拒绝了。
我一直认为自己命里带煞，不想把坏气运传给孩子。
贾平背着我登上城楼，我看着西凉城上的落日。
夕阳红的发紫，好看极了，和多年之前我和阿展站在城墙上看的夕阳一样美。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虚弱，眼前的景色变得模糊。
我听到贾平在哭，我很想告诉他别哭，只是张开嘴却发现自己没办法发出声音。
我伸出手，想要替他擦擦眼泪，又重重垂下。
贾平，你别哭了，我很佩服你的才干，下辈子我一定早些认你当师傅。
贾平，下辈子我一定早点学兵法，像你一样做这世间一等一的军师。
贾平，我解脱了，现在要去见父皇了。
16
番外
我是柳月如，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因为是老来子，所以父亲和母亲十分宠爱我。
我也从来没让父母丢脸，京城人人称赞我的才华。
在我十六岁哪年，遇到了命定之人。
他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也是我的广言哥哥。
桃花树下，他承诺八抬大轿凤冠霞帔娶我进门，许诺一声一世一双人。
只是一场宫宴会之后，全都变了。
那个宣元公主嫁给了他。
而我从正妃变成侧妃。
我知道那位公主，是贵妃娘娘从西凉国带来的。
京城里面都说她是小妖妃。
母亲听了这件事之后，拉着我哭个不停，父亲更是执意要去退亲。
可是我不愿意。
我相信广言哥哥，他承诺的就一定会做到。
大婚之日我从侧门被抬进王府。
晚上，果然广言抛下她来到我房间，那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可后来，广言还是食言了，我因为冲撞公主被关进佛堂闭门思过。
废太子谋反，广言被派去前线。
那妖妃又来挑衅，我情急之下刺伤了她。
我承认，平时丫鬟和嬷嬷经常在我耳边说她的坏话，连上次顶撞公主都是她们教唆的。
嬷嬷和丫鬟都被她打死了。
我害怕极了，夜夜做噩梦。
王府管家又换了一批新人伺候我，她们的嘴都很严，从来不乱嚼舌根。
我听闻公主要去西凉。
临行之前，派人送了一封信给我。
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她和广言只是逢场作戏。
我还是很开心的，至少广言哥哥还属于我。
我实在很想念广言，只好偷偷的跟在公主的马车后面。
可后来的一切都失去控制。
我们被敌军偷袭。
公主失去了她的孩子和一双腿。
而我也从来没见过广言那么心急的模样，公主还未苏醒的时候，他日日在床边照顾，寸步不离。
我也从来没见到他那么冷淡，我知道他在怪我。
终于公主醒了。
我站在账外，听着广言温声细语的安慰着公主孩子还会有的。
心里酸涩无比。
战争很快结束，我陪着广言入主未央宫，只是不见公主。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她不喜欢皇宫，她像是鹰，应该属于西凉的天空，又怎么会甘愿困在红墙之内。
其实公主在战场上，看兵书的时候眼睛亮的吓人。
她从来没用这种眼神看过任何人。
我也知道广言看向她的时候，眼睛里面也是闪亮亮的，他也从未这般瞧我。
自从入宫之后，我已经很久没叫过他广言哥哥了。
现在他是陛下。
陛下总是在御花园里面种满了花，书案之上也经常摆着兵书。
后来，宫中的女人越来越多，眉眼之间都有一些像公主。
那日，我实在是忍不住，命令小厨房做好糕点，上面撒着见血封喉的毒。
我去见公主。
她很开心，推着轮椅带我去看花园里面她种的花。
见到花那一刻我明白自己彻底输了。
输的彻彻底底，心服口服。
临走之前，公主将食盒交还给我，我简直羞愧的要命。
宫里的日子日复一日的无聊。
我突然理解公主为什么不愿意入宫了。
四四方方的宫墙困住的是我的后半生。
那日我在御花园闲逛。
见到陛下和黄平在御花园里面谈了很久。
我认得他，他是陛下的军师，年纪轻轻，但是谋略很高。
公主和他是挚交好友。
但是说着说着，黄平突然掩面哭泣。
黄平走后，陛下在御花园里面枯座了好久，满院的春色，本应该是大好时光，可是陛下仿佛很难过。
他的背影看起来寂寥无比。
后来我才知道，黄平是来报丧的，那个世人唾弃的妖妃，那个用兵如神的奇女子，死在西凉绚烂美丽的夕阳里。
那是一个连风都自由的地方。
我真的替她开心，至少她得偿所愿了。
而我也知道陛下不会再有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