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柏院内室,松香萦绕珠帘盘旋,室中寂静无声。
纪老夫人面带慈悲,怜悯的目光叹息般地落在身姿伶仃瘦弱的纪真身上,怜惜问:“你真的想好了吗?”
“是,姑祖母。”
“我与陆崇已无情意,勉强在一起只会消磨以往的美好,徒增厌恶。”
纪真语气坚定如山,一如她当初决意要嫁给陆崇的时候。
纪老夫人沉默许久,没说签字,也没说不签。
她倒不是责怪纪真任性,而是她明白,像纪真这般父母双亡却家财万贯,年轻貌美的小妇人和离之后会面临什么样的境地……她不希望纪真未来陷入绝境。
“你可知你和离之后,再嫁——”
“姑祖母,我不会再嫁。”
纪真明白纪老夫人的迟疑,这个世道对女子总是不公。
男子和离后三妻四妾,左拥右抱无人置喙,而女子和离之后但凡有心再嫁,身边便会涌出许多难听的声音,什么“一女不侍二夫”、“好女不二嫁”等等贞洁为重之语。
但她已决意不再嫁。
纪真抬起清澈的,扬起一抹笑容对纪老夫人道:“姑祖母,我还没来得及告诉您,我已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她葱白玉指覆在鹅黄软裙上,笑容明媚动人。
“你已有了身孕?”纪老夫人惊讶出声,她垂下目光投向纪真的小腹,果然见她小腹微隆。
“是,姑祖母。”纪真有些愧疚地点头。
“本该早就告诉您的……”
她歉意的话还没说完,纪老夫人就叫着心肝儿肉地将她拥进怀里。
“傻孩子,你有了身孕怎么不早说?”
纪老夫人不再提和离的事,她的小真儿有了身孕还坚持要和离,一定是陆崇做了罪大恶极的事情。
是的,久处内宅,几乎不出松柏院的纪老夫人完全不知纪真的处境,她不知纪真那夫君带了杨素宜入京,更不知杨素宜已有了身孕。
陆家的糟心事纪真从来不向纪老夫人提起。
“是阿真的错。”纪真坦诚认错。
“傻孩子。”纪老夫人叹息,苍老的手摩挲纪真柔顺的乌发。
她当然知道纪真不是故意瞒她,毕竟她为宋缄的事缠绵病榻一整月,纪真不告诉她,是怕惹出她的伤心事。
“你把你那和离书拿来我看看。”纪老夫人松了口。
纪真从善如流取出和离书。
纪老夫人不消开口,有眼力见的才儿已利落去内室取笔墨。
等待才儿取笔墨的功夫,纪真又道:“姑祖母,除了请您签字之外,阿真还有一件事想求您。”
纪老夫人疑惑问:“何事?”
“我想请借姑祖母您身边的年妈妈用三日。”纪真面带真诚。
“你是想——”
“我想请年妈妈帮我赶走陆家人。”纪真坦诚说道。
周行海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陆家人面皮之厚天下少见,光一个秦捕快只怕震慑不了陆家人,她还需要借年妈妈顶着定国公府的名号去狐假虎威。
“嗯,既是和离了,他们自然不合适继续住在你的府邸。”
纪老夫人颔首,说话时她抬头看向身旁的年妈妈,吩咐道:“你一会儿带八个有力的嬷嬷跟随表小姐去吧,遇到难事,尽管派人告诉我。”
年妈妈高兴地“哎”一声,满口答应。
“老太君放心,我一定帮表小姐赶走那群不要脸的陆家人。”
年妈妈一直对纪真嫁给一文不名的陆崇不满,如今得知纪真要和离,自是欢喜。
“嗯,也要注意态度,尽量不要结怨。”纪老夫人提醒道。
“是,老奴明白。”年妈妈应下。
才儿很快取来笔墨,纪老夫人看见和离书上陆原彗和薛氏签下的名字后,脸色倏地沉了下去,她猛地抬头看向年妈妈。
“年妈妈,再带四个府卫,别怕得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