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搁置
徐观鹤2025-05-06 17:092,389

  梁锦宜徒步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直到清晨,日头升起,梁锦宜坐在一处荒坟前,摆上在一处村头随手买来的酒。

  墓碑上没有刻名字,坟是当初养父请人修的,里头葬着她真正的父母双亲。

  被徐维明收养那天,她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徐维明说她像个狼崽子,摸着她乱糟糟的短发,弯腰问她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活下去。

  徐魏明问她愿不愿意同他走的时候,她盯着男人脚上的鞋,认得出那是百货商场里皮鞋,只存在于母亲开玩笑要买给父亲的口中,对方的身份非富即贵。

  “这些年,我过得还不错。”

  梁锦宜开了那瓶酒,絮絮对着坟堆说着话,“留过洋,念过书,学过功夫,交过很好的朋友,如今大仇得报,我也算对你们有了交代。”

  记忆太过模糊,父母的面容在她的脑海里逐渐被岁月风化侵蚀,如今只有母亲的戏装和父亲粗糙温暖的手,还牢牢锁在心头。

  一时无话,她抱着长匣子,静静享受这一刻的祥和,心情从未如此宁静过。

  “章既平倒是没骗老子,人就在这儿。”

  周浒刺耳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随后,枪声在她的脚边炸开,远处的周浒赤红着双目,“去死吧!”

  第二道枪声擦着耳际而过,梁锦宜手里的匣子落了地,花瓶跌出来,滚落在坟头,她当机立断摸出枪,回敬对方,却因为肩膀的伤势,枪口偏移了些许,周浒腿上中了枪。

  梁锦宜倒下的时候,似乎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很快,那人贴着耳朵,呼吸紊乱急促。

  她嗅到很淡的墨香味,耳边的声音遥远而模糊。

  大片的血迹从她的肩膀渗出,梁锦宜心里苦笑,她曾经练过无数次的枪,在周公馆这一段时间,安逸的生活如同温床,将警觉性都抹杀了,这一路被人追踪,她竟没有丝毫察觉。

  她在万分懊悔中,逐渐失去了意识。

  ……

  被关在这座仿南洋老宅已经好几天,除过送饭的彭楼小伙计小东,梁锦宜几乎没见到什么熟面孔,这里四处都有保镖守着。她推断出,养兄已经与卢夫人达成合作。

  梁锦宜肩膀上的伤势过于严重,佣人进来清创、换药,她都表现得十分配合。白日躺在堂屋,梁锦宜透过窗子看窗外的树影,她在这里喝过沈烬酿的酒,对这幢宅子并不陌生。

  过了两日,卢夫人将鹭帮最新的情况带给她,说留她在这儿不过是一时的。

  卢夫人安抚她,表现出一副受人之托、无可奈何的模样,一旦徐梓锐那边脱离掌控,那么接手鹭帮的只会是她。卢夫人是个聪明人,从不彻底得罪任何一方。

  梁锦宜看着她演戏,没有说话,卢夫人将薄毯替她掖好,“你以为你父亲当初真是上了周晟的当?”

  她终于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嗓音哑得厉害,“卢夫人想说什么?”

  卢夫人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徐家家境贫寒,既然有这样的宝贝,你父亲当年为何早不拿出改善生活?非要等到逼不得已的境地,才拿去典当行典当?因为他得来这个花瓶的途径就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拿到的。”

  “当年的旧事,卢夫人如何知道详情?”

  “如果你感兴趣,不妨问问当年四府街住着的知情人。”

  卢夫人没有点透,只称尘埃落定,她没有选择在周老爷面前摊开去讲,就是想给她亡故的父亲留一丝体面。

  傍晚的时候,小东带来吃的,还有一串糖葫芦。小东称这是他用零用买的,是看她受了伤怪可怜的。梁锦宜接过咬了一口,酸得她倒牙,她将糖葫芦搁在一边,提出要同沈烬见一面,托小东带话。

  小东走后,药剂的作用,让梁锦宜昏昏欲睡,本就是强撑着精神和小东谈话,她睡了很长的一觉,傍晚时候,她听见屋内有响动。

  “芋头排骨,刚蒸好的,要不要尝一尝?”

  沈烬立在屋内桌前,将食盒里的东西一一取出,见她没有动作,轻声道:“外面的花开了。”

  梁锦宜起身,抱膝沉默地坐着,几乎双眼失神,“卢夫人说,当年我的父亲才是那个道貌岸然的坏人,她手里证据确凿。”

  沈烬沉默了很久,“我记得,你曾说过,如果不幸陷进去了,让我一定要捞起你”,他忽然很无措,很轻地叹了口气儿,“我好像没办法把月亮捞起来了。”

  他曾经借着酒劲儿荒唐,却在看到她手指上的戒指,一瞬间清醒。梁锦宜从未寄希望于他,他也只是这只飘摇扁舟的过客。

  那个傍晚,为了开解她,沈烬说了很多话,他称自己受制于人,所做之事,并非心中所愿,“梁小姐与沈某不同,难道你这么多年来受过的教育、走过的路、读过的书、开阔过的眼界……都不作数?她只是拿走了复仇这一件事,除却这个,梁小姐本就是一个自由而丰盈的人。”

  梁锦宜听着他的话,并不回应,只是神色哀伤。

  最后,沈烬开口道:“你走吧。”

  他冷了嗓音,称小东在外面,东西已经收拾好,“既然大仇得报,此时离开西安是最好的。”

  “你放我走,又怎么跟卢夫人交代?”她有气无力道。

  沈烬不答。 

  梁锦宜轻笑出声,称沈烬明明清楚卢夫人心理扭曲,却要陪对方扮演这种母慈子孝的戏码,原以为自己才是演戏的高手,“沈先生的这出戏,演得也真情实意吗?”

  沈烬怔住,黑眸里浮现震惊,“你怎么会知道?”

  梁锦宜称曾在二楼沈烬的书房见过一个柏木匣盒,“那时候章老板同你争执,我猜测大抵是你向西北军捐了东西,卢夫人写信制止。”

  还有一件事,她没有提,沈烬曾代表彭楼比试的画作,画中女人的特征与卢夫人太过相似。

  她方才的情态,只为试探,如今的沈烬是否会因为卢夫人底线全无。虽然梁锦宜心里隐隐清楚不会,否则给她送饭的不会是小东,沈烬也不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赶来劝她。

  梁锦宜下了床,那桌上碟芋头排骨尽数倒向地上,“人生无趣,她既然给了我一个可能性,那我自然会就着这条线,查到底。”

  她这几天彻底想明白了一件事,卢夫人是一个疯子,通过这种方式大肆敛财,说不准她恨的是周家还是这个蹉跎她最好年华的地方。方才的颓丧在眼里一点点褪尽,梁锦宜直直看向沈烬,“我认识的沈先生,从来都是一个端方君子,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人误入歧途,哪怕这个人是你的母亲。”

  梁锦宜称卢夫人联合陆永怀收购厂子,签订收购合同前,曾保证不会让厂里的职工失业,后续却用各种各样的理由,以职工无法胜任为由,扣押薪水不发,想方设法地逼着人走,她不相信沈烬全然不知情。

  沈烬听出她的意思,叹了口气儿,“你在逼我?”

  她与他的视线相撞,“我没有逼你,是沈先生自己将自己搁置在这里。”

  

继续阅读:第一百三十四章 饮鸩止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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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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