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锦宜回去时，准备吩咐蓉蓉让小厨房做些美食果腹，却在回廊被向管家“截胡”，请进了周老爷的书房。
她早便知道，即使去彭楼告诫过沈烬，先前章既平在荣金所说的话也是覆水难收。传到周老爷耳中，只在早晚。
但是周晟这么快就找到她，周允荣身边只怕有不少周老爷的耳报神。
周晟的书桌上放着典当行送来的一只红釉梅瓶，据说是永乐年间的官窑贡器。周老爷将她叫来，心思却全在那只梅瓶上，只是在梁锦宜进来时，随意摆手招呼她坐下，态度一如从前和蔼。
“向管家说你才外面回来。”
周老爷从木屉取出一副放大镜仔细观赏，看似只是随口一问。
“我去了彭楼，找章老板。”
梁锦宜毫不犹豫作答，十分坦荡。
“不过没见到章老板，倒见到一位姓沈的先生，从前劝说白茉莉小姐时有过一面之缘，那人不肯说出章老板的行踪。”
周老爷握着黄铜柄的手顿了顿，放下审视梅瓶的目光，笑着看向梁锦宜，“盛平赌坊的事你怎么看？”
这事只是还没摆到明面上，但是西安城里有些能耐的，私下都传遍了。平民百姓只知道盛平赌坊出了人命官司，但不知道具体涉事人是周公馆的二少爷。警务处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却因为周老爷声势，将一切瞒得密不透风。
“我与彭楼的章老板，争过赌坊这个地方，但我原本是计划开一间西餐馆的，分给我在琉璃街的铺面，地段上不算太好，西餐馆的计划一直搁置。”
梁锦宜很“无知”地点明，周老爷分给她铺面实是鸡肋，没留一点儿情面。
周晟脸上有些挂不住，倒开始揣测，她是真率真还是实在不通人情世故。
“我又相中了琉璃街246号的铺面，商铺的老板说还有一位买主，让我们自行协商，见过后，我才发现是彭楼的章老板，我好话说尽，他偏偏不肯相让，还说是他一位朋友指名要的地方。”
琉璃街246号就是如今的盛平赌坊，周老爷还没问，梁锦宜就将一切和盘托出。
周老爷将那只梅瓶收进盒中，关上锦盒，若有所思。
“可说过是哪位朋友？”
“不清楚，多半是章老板的托词，我提出出钱分红，请他那位朋友入股，但章老板不肯，果真小气。”
梁锦宜口吻里夹杂着气愤，“现在出了人命官司，他倒觉得晦气了，竟以为是我们因没抢到铺面，便蓄意报复，脏他的地方，还上荣金来骂。”
盛平赌坊已被关停。
她这一番话真假参半，提到“我们”一词，刻意飞快掠过，梁锦宜没有错漏周老爷的神情变化。
她不怕周老爷去查，赌坊的人实际上与她没有半毛钱关系。她的愚笨、愤怒都明明白白摆在脸上，一览无余。
周晟见她这样懊恼，反倒将原本准备问她的话，统统收了起来，倒对另一件事生了疑窦。
向管家叩门，称周老爷的客人到了。梁锦宜这时候却忽然通了“世故”，起身便要告辞，笑着说小厨房备了饭，这时候回去正赶上。
周晟没有拦，只叫她不要和那章既平接触，称对方是一只老辣狐狸。梁锦宜郑重保证，不再去找那章既平讨说法，便要离开。
“周允荣也知情？”
身后，周老爷忽然问了一句。
梁锦宜收起跨出书房门的脚，回头露出懊恼的神色，一口咬定“不知”，却更像是咬牙切齿了。
周老爷的脸色果然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