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渐降临了，方小雪从学校里回到自己的宿舍里，于艺注意到了她的不同寻常，忍不住问了问廖榕欣。
“你们出去的时候遇到什么事情了？”
廖榕欣停住了脚步，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于艺。
“我和小雪姐出去的时候刚巧遇到了一个六年级的学生家里办丧事。”她的语气是不同寻常的低沉，听起来似乎很难过。
于艺听到她的话，心里也跟着沉重了起来。原来，她一直都不在状态是因为遇到了这种事情。他知道她一向善良，所以也没有怎么说便离开了。
方小雪把今天的所见所闻都记录了下来，一个留守儿童的母亲离开了，家里没有能主事的大人。她很难想象她和她年迈的奶奶是怎样坚持下来的整场丧事。
她听到那些大人们讨论说，孩子可能上学也是问题了。她的心里都是这些话，和孩子那双空洞的眼神。如果可以，方小雪想要帮帮这个可怜的孩子。
于艺站在方小雪的门口，驻足了很久，才把门敲响。
“笃笃笃~”
方小雪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赶紧整理好自己的仪态，然后去给门外的人开门。
“坐坐？”于艺低沉的声音在她的面前响起。她看见门外早已搬了两张凳子，点了点头。
“好的。”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妥。
两人看着远处的月，默默不说话，她听见了远处传来的唢呐和锣鼓的悲鸣，那是为死去的人奏响的悲歌。
“你……今天还好吗？”于艺过了很久才看着她问。
方小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死亡。”方小雪知道廖榕欣肯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于艺。在他的面前，她也不想瞒着他，以前一样现在也一样。她在这里，再也没有办法找到一个比于艺更合适的倾听者了。
于艺听完她的话，沉默了良久，没有说话。
“我看见了小燕子一个那么可爱的女孩子，平常上我的课都是乐呵呵的，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面无表情地跪在那里，你知道吗？是那种经历了最大的悲痛之后才会有的那种的表情。”方小雪平静地说着，可是这世间或许只有于艺能从她的平静话语中听出了心波翻涌。
“嗯。”于艺就是安静地听着她说话，又说，“你觉得死亡这个命题是怎样的一个词？”
方小雪看着他的眼睛，还是她看不到低的深邃。她又转过去看着远处天边的星星闪烁。她指着那颗最亮的星星说。
“我外公曾经跟我说过，人的一生，是大自然的最基本的规律。相比于人生与星星的说法，他更愿相信人生就是一段花期的说法。
“他说，每个人都是一朵花，绽放的时候各异，就好像每个人的人生一样，有人活得精彩出色就像美丽夺目的鲜花，可是也有人活得默默无闻就像是路边不显眼的野花。但是都会凋零，所以死亡也是最自然不过的事。”
于艺听着她的话，和煦地笑了笑，说：“那死亡这个命题也不过是最自然不过的大自然生命规律而已。悲欢离合，生死离别，就像是花开花落一样都是最自然不过的。”
方小雪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心里的感伤。她一直以来都没有北方女汉子的粗犷，内心并不是一个阔达得可以看开所有的悲离死别的人。她有着的是南方女孩子的柔言软语，是南方女孩子的伤春悲秋的容易伤感的特点。
“你觉得吗？花儿就算是凋零了依旧是美丽的，她凋零了可是也没有离开她热爱的大地，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
“它与大地融为了一体。而人呢？死亡呢？我觉得死亡不代表着永远的离开，你觉得呢？”
他停顿了，他转过头来看着方小雪，方小雪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的眼里好像长了一朵花一样。
“我不知道。”她慌乱地低下了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清楚，还是被于艺的眼神看得害羞了。
于艺又转过身去，看着远方，他听着远方传来唢呐声，声声悲鸣，锣鼓喧天。
“只要心里还有那个人，那个人就从不曾离开。”
于艺这句话，让方小雪心里咯噔了一下，忽然她觉得“死亡”这个话题在于艺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也可以是这样的浪漫。她忽然知道了自己应该怎么去和小燕子说了。这刻，她十分想马上就到了小燕子的身边轻轻抱着她。
“谢谢你，我忽然觉得死亡也不是什么了，只是希望小燕子能够明白。”方小雪笑着对他说。
“嗯。”于艺点了点头，“会的。”
“很感谢你能够和我说这么多。”方小雪说，
于艺笑了笑，说：“应该是我感谢你，感谢你能和我说自己的心里话。”
“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我希望我能是那个你不用顾忌其他，和我说心里话的人。”于艺突然很认真地看着她说，他的眼神炙热，让方小雪觉得心里对他的感觉又在慢慢的改变，她好像得到了他的通行证，可以更加的依赖他，信任他了。
“谢谢。”方小雪说这句话的时候是诚恳，她是打从心底的和他说的谢谢。
于艺一直看着她，像是在和方小雪做什么约定一样，说：“我们之间，我希望是不用说谢谢的。”
方小雪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她点了点头，表示答应了他的话。
于艺感觉到这天晚上，他们的距离又靠近了许多，他心里是一阵雀喜。
远方还是锣鼓喧天，到了下半夜的时候终于得到了安静。方小雪躺在床上却始终迟迟不能入睡，虽然她是对于“死亡”这个命题是得到了解答，但是她始终忘不了小燕子的那副表情。
死者已矣，生者继续。她又如何才能让小燕子明白这个道理呢。
她不过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那些大人说的话一直在她脑海里萦绕着，她突然做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