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郊区非常偏僻,想要进镇坐火车,还有四十多公里的路程。一行人走走停停,好不容易碰到个老乡,才算搭车去了镇上。
镇上出门的人不多,很容易就把票买好,等待进站的当口,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一个走路不太好的小乞丐,也就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对着过往的行人来回乞讨。大概一天下来都没收获有些急,最后直接上手抓住了一个中年大叔的裤子,说什么都不让人走。
对方开始警告了两句,见她不听,不耐烦的拂袖一挥,小丫头一个重心不稳,重重的跌在了地上,立马张开嘴巴嚎啕大哭起来。
周围有人看,却没人管。小丫头边哭边拽的更紧,说什么都不让那个大叔离开。大叔也是没什么文化,裤子收拾的挺板正,碰到这么个小叫花子自然不爽,直接开骂了:“小逼崽子,把你的脏手拿开!再不滚远点,当心老子不客气!”
小乞丐还是哭,小手攥的紧紧的,就是不让他走。我的头嗡的一下,别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近年来好多新闻报道,人贩子把孩子偷走,不是卖给别人当儿女,而是打成残废上街乞讨赚钱。为了能看上去更惨点,他们的骨头会被打断,任由自动愈合之后,再被打断,这种酷刑还有个专业名字:采生折割。
这个过程中很多小孩撑不下去都死了,活下来的也是生不如死。上面每天会分配下去任务,乞讨来多少钱,晚上回去达不到目标,就又会招致一阵毒打。在重压之下,有些小孩已经不仅局限于乞讨,他们会偷盗,抢劫,无所不用其极。
这小丫头如此紧张,会不会身边也有人盯梢?
我三两步跑过去,蹲下身子交给她一百块,轻声问:“你的爸爸妈妈呢?”
“死了。”轻描淡写,眼神中出奇的平静。
我尴尬的咧了咧嘴:“拿着钱赶紧走吧,别抓着人家不放了。”
“要你管?”小丫头根本不准备搭理我,小手依然死死抓着那个大叔的裤腿。
大叔急了,抬手就要打她。这时,旁边一个妇女的声音响起:“哎?我的钱包呢?”
大叔后背一凛,转身就要跑。小丫头手劲儿还不小,就那么死死抓着,分毫都不放。僵持间,一个大红色钱包从大叔的裤兜滑落下来,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特么的这人竟然是个小偷!
说时迟那时快,我反手一把将他的胳膊别过,狠狠来了个过肩摔。这乡下大叔空有一身蛮力无处使,像个麻袋一样重重砸在地上,哎呦声不断,说什么都站不起来了。
人群中有三三两两的掌声,我刚想表扬一下那小丫头,扭头一看,却发现之前给她的钱扔在地上,她人却不见了。
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看见,这可真是奇了,就算帮忙抓小偷,也没理由把我给过去的钱也退回来吧?到底是不是个小乞丐?
这个小插曲过后,也到了进站的时间。无影身作为魂魄自然不用进站,直接上去找座位坐了下来。等到我们上去,人家已经自顾自的泡好了一壶茶,翻开一本杂志看了起来。
我很不爽,或许知道他真实身份之后,之前那层神秘面纱就被撕去了,现在我怎么看他怎么都是我小弟,哪有小弟先坐下来,大哥还要挤火车的道理?
我愤愤的坐下来,发现他竟然在翻看美女杂志。还是身材极为火辣的美女,穿的很少,眉眼间都是勾魂摄魄的妩媚。
坐定之后,我有些好奇:“你作为一团气,也有七情六欲么?”
无影身头都没抬:“当然。”
我本来以为他会说没有,毕竟这家伙从头到脚都打扮的和孔乙己一样,哪家姑娘会这么眼拙看上他?但是他娘的转念一想,我俩长着一模一样的脸,骂他不是在骂我自己么?
我晃了晃脑袋,饶有兴趣的凑到他身边:“谁啊?黑尧契啊?”
无影身瞪了我一眼,反问:“如果你是我,你会看上黑尧契?”
“额……那倒不会。”我干咳一声,“那你喜欢的是哪家姑娘?”
无影身没抬头,继续自顾自的翻看杂志,显然并不准备回答。我无语,这个老大当的实在憋屈,他不就比我牛逼点,知道的比我多点么,有啥了不起的?
我切了一声,拿出新手机摆弄起来。像所有空虚的年轻人一样,我拿手机其实也仅仅是点亮屏幕看看,一方面掩饰当前的尴尬,一方面压抑自己的情愫。
其实现在我无比想念方虹,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命再相见了。我不知道无影身为什么不让我俩见面,或许还是和当年的诅咒有关?但是妾室的样貌仅仅是照着她做的,并不是真的是她啊,为什么不能相见呢?
我搞不懂,也没人告诉我。最糟心的是,我不能像别人一样用自己女人的照片做桌面屏保,因为我对象不是人,寻常相机照不上,也没时间去照。换句话说,我就算再想她,身边也没有一个能代表她的东西聊以慰藉,正如她当时闯入我生命中一样,飘渺到不现实。
“想你的小女朋友了?”无影身皮笑肉不笑,依然头也不抬,“你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我差点没趴在地上,干咳一声反呛:“关你什么事?你都不告诉我喜欢的姑娘是谁!”
“他恐怕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屌丝一个!”
我们两人正斗着嘴,突然从后座上传来了一个细细的童音,奶声奶气的,听声音也就十来岁。
我一愣,转头朝后侧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后面一排长条椅上空荡荡的,只做了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丫头。
竟然是进站口那小乞丐!
好家伙,刚才找她一圈没看见,还以为打一枪换了个地方,谁成想就这么一晃眼的功夫,她也跟着跑火车上来了,还跟我们坐的一趟车!
当然,这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她一个饥不果腹的小叫花子,竟然语气轻蔑的觉得我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纯粹屌丝,这不是对我能力最赤裸裸的侮辱吗?
我噌一下蹦了起来,对着她问:“小屁孩儿,你说谁屌丝呢?”
“说你呢,怎么着?”小乞丐不光没有丝毫惧怕,反倒直面我的质问,一张笑脸用力向上仰着,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嘿!我可就想不通了,我俩无怨无仇的,这小东西为何对我语气不善?